第一百一十一章 罗玉锦劳累病倒 何坤娘一…
玉锦在慧茹家里照顾慧茹,虽是日夜操心,然慧茹此次又有伤又有孕,身体状况十分糟糕。
前期完全吃不进东西,甚至于排尿都有困难,时常憋得难受,好容易尿出来甚至还带有血。
没有办法还是得吃药,好在秉光很心疼媳妇,说纵然是孩子掉了,也得保住慧茹的性命,就请了大夫,开方抓药。
此时婆婆庄氏心中十分不满,总担心孙子会有事,天天唠唠叨叨,然而玉锦死活不依,一定要用药,庄氏自己打伤慧茹,后悔不迭,现在也不敢自做主张,只好任由大夫摆布她儿媳妇。
慧茹腰疼得起不了床,大小便都在床上,秉光要每天下地,这些事情都要玉锦一个人来做了,其他人完全代替不了,那庄氏躲得远远的,就算是偶尔上门,说些风凉话大家也都不想理她。
如果遇上慧茹疼痛,而庄氏又在身边碍眼,秉光就会对他娘说:“你回去吧,这里有岳母在,用不着你操心。”
庄氏剜了儿子一眼,觉得儿子像是白给亲家养的,恨声不绝地就走了。
好容易满了三个月,慧茹渐渐显了怀,孩子坐稳当了,小便也逐渐恢复正常。
但是大夫交待不可大意,因腰部受过伤,承受能力特别差,整个孕期尤其是后期不可下床,好歹等孩子出生了再想办法康复腰部。
玉锦怕女儿再有闪失,决不离开半步,就一直照顾女儿到孩子出生,满月,而后接回了何家才算罢休。
虽然说到了何家仍旧是玉锦伺候,而且如今还多了个孩子,然而玉锦却觉得自己仿佛是终于卸下了重担,躺在床上足足睡了三天。
战豪看玉锦累到不行,就请了个奶妈到家里帮着照看,秉光为了老婆孩子,也住在岳母家不走了。
庄氏看孙子满月了,儿子一家三口都住到亲家不回来,简直是怨声载道,终日里喋喋不休,连杨氏也受不了她,索性就刀来枪往,俩人时不时就得干上一场。
三天后,玉锦悠悠醒转,声音气息都十分软弱:“志航他爹,他爹!”
战豪正在外间喝茶看书,仿佛听见有人叫,细听又似乎没有,低头再看书好像又听见了,不放心,就到卧房门口去看玉锦,发现妻子举着手正唤他,赶忙上前来查看。
“你醒啦?唉呀可吓死我了,你这一睡不当紧,整整睡了三天三夜啊!”
“是吗?有这么长时间吗?我咋觉得还没睡够呢?这外面天不还是黑着呢吗?”
“黑是黑,可是慧茹一家都回来三天了,要不是我请个奶妈子,你这一躺下,可叫我怎么抓挠?”
“请了个人啊,那就好了,他爹,我觉得我可能要生病了。”
“生啥病啊,你就是给累得。反正家里有人了,再说慧茹如今康复好多,问题不大了,孩子也挺结实,这咱就放心啊!都是菩萨保佑,没出啥大事啊!”
“是啊,得给菩萨上柱香,可真是吓得我日夜不敢睡觉啊!我这一合眼,就梦见慧茹没了,孩子也没了,吓得我啊,真是肠子都悔清了,真不该给这史家!太坏了这死老婆子!要不是看着秉光这孩子,我真跟她拼命!”
“也怪我,没有打听清楚,只知道史沛远是个实诚人,秉光这孩子我见过,也不错,谁承想家里女人是这德行!事到如今,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孩子都有了,总不能不过。少跟他们两公婆来往就是了。”
“你说得容易,一家子骨肉,怎么可能不来往,也就是那秉光嘴上说说罢了。”
“他媳妇他儿子,他不心疼啊?就只当相信他一回,要是再有下回,咱就给慧茹领回来不跟他过了,行吧?”
“还有下回?!敢有下回,看我不活劈了那死老婆子!”
玉锦只要一想起庄氏那嘴脸和行径,就恨不得一刀砍死她。
庄氏经她这么恨声不绝,也不知在家打了多少喷嚏!
按下玉锦休养身子不提,且说坤娘家里来了一家子不平凡的客人,引起了一场轩然。
这是1883年的春天了,月莺在李家也已经有一年多的光景了,渐渐适应了坤娘对儿媳妇的教育和规矩,虽则三天一大气,两天一小气,然而一家人的日子疙疙瘩瘩地,到底也慢慢地上了轨道。
已是仲春了,田里的麦子都抽节拔杆,蹭蹭地往上长,天气渐渐转暖和,大家都换了夹衣,中午吃面条的时候,少康还经常会汗流洽背,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咬一口蒜。
此时不光麦子长得快,地里的草也都跟撒欢似的疯长,几乎就是不停地需要锄草,一遍又一遍地,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家里的人工重新分配了,坤娘在家做饭,同时带着眉儿和雪儿两个丫头,月莺,春兰跟着少康一起下地干活。
这一日,坤娘正在厨房忙活,忽听院子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娘,我们回来了!”
坤娘出来一看,却原来是高士虎,带着静琳和一儿一女,提溜着大包小包。
坤娘多年不见静琳,忽然间不打招呼就回来,倒吃了一惊,赶忙招呼他们进屋坐下,然后安置东西放进静琳原来住的西厢房里。
这间屋子自静琳走后一切未动,隔些日子坤娘就换换床单枕头套,打扫打扫,坐上半天,把桌子椅子箱子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如今回来就不用收拾,直接就能住人了。
静琳见了母亲毫无表情,也不叫人,也不说话,看着母亲拿了东西回房,她也进了屋,坐在床边。
坤娘拉着静琳的手,摸摸女儿粗糙的皮肤,又摸摸她有些不太整齐的发髻,望着女儿的脸问道:“琳儿,你过得可好?”
静琳还是没说话,只抬眼看了一下母亲,就低下了头,一直用手搓自己的衣角。
坤娘觉得奇怪,连着问了好几句话,静琳都不回答,她觉得一定是有问题,正想出去找高士虎,忽见他一低头,进了屋子。
坤娘皱着眉头问:“我琳儿这是咋回事?这才走了几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怎么连话都不说了?”
高士虎低下了头,满脸都是惭愧和后悔:“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静琳咋地了,她好长时间不说话了,我心里害怕,才带着她回家,我想她回了家,或许会高兴一点,会开口说话的。”
坤娘拉起高士虎就来到自己的窑洞里,刚关上门,两行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下了:“当年我不愿意把静琳给你,你非要要,你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她跟你的时候才十五,如今你把个静琳到底是咋啦?你把她咋地啦你说?!”
坤娘实在气极,劈手就给高士虎两个耳光!
高士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是我不好,我在队伍里没学好,静琳受委屈了,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您,您打我吧!只要静琳能说话,能好好的,您咋打我都行啊!”
坤娘抓起刷锅的刷子就劈头盖脸地朝高士虎打去!
“我那宝贝心肝的闺女啊!我多好的静琳啊!几年功夫你给折磨成这样啊!你是不是人哪!不给你不给你你非要娶,你长没长人心哪你!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啊!这么好的孩子啊!”
坤娘将高士虎打了一顿后,想想静琳还在屋里独坐,也不知道孩子心中到底有多少委屈无处诉,才被憋屈成这样,得想办法慢慢开导她,让她把心中怨气都撒出来,她才能解开心结,慢慢好起来。
坤娘来到静琳房中,只见两个孩子在屋里各玩各的,谁也不说话,静琳独坐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坤娘的心都要碎了,她到厨房给大家下了面,招呼高士虎把面盛给孩子们吃,让他带着四个孩子在外面玩,她就端着面来到静琳面前,放在桌上。
“孩子,琳儿,吃口面吧!你最喜欢吃的肉丝面,你尝尝,是娘亲手做的。”
静琳没说话,没转头,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会哭了,也不会笑了,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了,就那么淡淡的,什么人世间的一切,都好像与她无关了,她的目光淡淡地望着外面,盯着某处,一盯就是半天,动也不动。
坤娘抱住女儿的头,泪水将衣襟的静琳的头发都打湿了。
她是真地后悔啊!
无论如何不该把女儿送到高家去!
女儿被折损成这样,她做娘的逃脱不了干系啊!
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对不起云铮啊!
把眼泪擦干,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把眼泪擦干,挑起一筷子面条,她举到女儿嘴边:“琳儿,吃一口,这是娘亲手做的肉丝面,来,娘喂你。”
许是坤娘的语气太像儿时的母亲,静琳的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望着坤娘,呆呆地张开了口。
她的目光依旧是空洞无神的,就仿佛她本人早已去了不知名的远方,她不愿意回归到自己这个身体里来了,太多的苦痛,让她再也承受不了,她出走了。
不过一夜的功夫,坤娘的头发全白了!
不止是头发全白了,她的月经也没了,那个叫做青春的美好词语,甚至于叫做中年的悠然时光,一下子被抛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了!
那一年,坤娘只不过才4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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