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相遇

05“你撞到我了。”

        盛一凡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话语威胁。

        “我才要警告你，图图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要是在这受了委屈，我绕不了你。”

        骆逢君笑：“你打不过我，再说，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那最好。”盛一凡咬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老肖说的那个事情，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暂时没有。不过，有钱不赚是傻子。”骆逢君点燃了一支烟，“示范项目一开始可能难度较大，但是好处也多……”

        骆逢君是烟龄超过二十年的老烟枪了，口味浓重，烟雾缭绕，熏得盛一凡都忍不住咳嗽。

        咳咳！

        盛一凡大声咳嗽了两声，“图图嗓子不好，你不要在他面前抽烟啊……还有，你们食堂有粤菜师傅吗？没有的话找一个。”

        骆逢君罕见地掐了烟，看着盛一凡，态度认真：“接着说，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

        “她脾胃弱，米饭要软硬适中，喜欢各种青菜，不能放酱油……唉，小丫头非要吃食堂，你看着办吧。”盛一凡表情严肃，“你在听吗？我没跟你开玩笑。”

        骆逢君深吸一口，也突然正经，“我像是开玩笑的人？”

        确实不像。

        “……项目是现成的，松北新区我们刚拿了两块地，就按老肖提议的，做个二星示范吧。前期方案京市那边已经做差不多了，你安排人和他们对接一下，明天召开碰面会，另外，让我们家蓝图来做项目负责人。”

        骆逢君似笑非笑，“蓝图又不是你对象，怎么就是你们家的了？她刚刚毕业，做项目负责人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盛一凡也不客气，“你把她放在身边，不就是想亲自带她？”

        骆逢君笑而不语，盛一凡长长叹口气，两人半晌无语，最后又都笑了。

        盛一凡又到蓝图办公室检查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才依依不舍告别，“有事给哥打电话，等下班我来接你……”

        “二哥，不用了，我走路也只要十几分钟。”

        盛一凡不再坚持，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活脱脱一个操心的老父亲，骆逢君把他送到电梯厅，语气郑重，“你放心，她不会有事，有我呢。”

        有句话，盛一凡很难说出口，眼神复杂地看着骆逢君，末了也只是强调，“……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十几岁就没了父母，大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骆逢君心里一动，盛一凡这声大哥叫得情真意切，虽然蓝图的身世他早已猜到，但这么从盛一凡口中再次确认，还是让他觉得震惊。

        “我明白。”

        骆逢君话音落，电梯层门打开，盛一凡的身影很快掩合在电梯中，骆逢君慢慢走回办公室，看到蓝图在搞卫生。

        一招一式相当熟练，是个勤快的好孩子。

        骆逢君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当年，她心里一定很痛很痛吧，他能感同身受，因为自己也有几乎雷同的经历。

        -

        办公室很干净，但是蓝图还是决定重新打扫一下，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要做。

        就像每个人都有点奇怪的小习惯，蓝图喜欢整理东西，看到经过自己的努力，身边的空间和东西变得干净整洁，她会觉得生命很有价值，父母刚刚出事那一年，她几乎有些走不出来，休学一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整理房间，再后来，就成了习惯。

        骆逢君走路无声无息，蓝图奋力打扫的时候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她完全把这个办公室当做了自己的天地，身体回转的速度和幅度都没有控制好，咚！她好像撞到了什么。

        这熟悉的感觉！

        骆逢君稍稍后退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蓝图。

        蓝图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像是七月草原的味道。

        “当心。”

        蓝图像个小学生一下子站直身体，听话点头，直到骆逢君走出了她的办公室，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那个好听的声音蛊惑，连句谢谢都没说。

        -

        蓝图的设计院生活拉开序幕。

        关于建筑设计院，蓝图并不陌生，上一辈人有不少从事这个职业，他的父母曾经就是优秀的设计师——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蓝图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专业，她当初的选择带着几分悲壮，或许大部分原因是与自己父母的事故有关。心里有个解不开的执念，她并不是很相信当年的事故认定结果。

        只是，广市那边的外婆家原本对肖清和蓝景元的婚事就不满意，肖家在广市颇有根基，小女儿肖清一心要跟着一穷二白的蓝景元来红城，甚至不惜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直到两人出事，蓝图才被肖家接过去呆了几年。

        外孙女和女儿是一个性子，都是死倔的脾气，大学读得是同一个大学，毕业了还要来同一个地方，肖外婆两年前已经不在了，肖外公心疼外孙女也就随她了。

        只是交代她一点：不准再查当年的事情。

        蓝图偏偏不死心。

        一个小女孩能力有限，即便是有盛家倾力支持，查到的结果也不尽人意，至于她为什么要来七三，也是想来碰一碰运气，有没有想要的答案她不知道，但一定要试一试的。

        盛一凡说，“图图，你的这个猜测，我十年前就想到了，侯广进虽然是当时的项目负责人，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设计的背后有他的授意……”

        侯广进，现在是七三建筑设计院的副院长，也是十年前那次事故的项目负责人，那次事故之后他就从原来的设计院离职了，来了当时还是“幼小”阶段的七三设计院。

        从某种意义来说，是骆逢君收留了侯广进，盛一凡因此迁怒，骆逢君也没有多做解释，擅自终止了与鼎盛的所有合作，本来就没有多少业务的七三差点因此夭折，两人的“仇”也就此结下。

        蓝图上班的这几天并没有见到那个候副院长，大院长倒是见了好几次。

        这位院长美人几乎不会笑，说话的嗓音比音乐好听，两个人办公室一墙之隔，不隔音，蓝图听着隔壁骆逢君与各色人士侃侃而谈，心头浮动：他说了那么多话，不累吗？

        在蓝图的认知里，在设计院工作应该是一种体力活，每每闭上眼睛，她还能记起父母伏案画图的情景，那是她童年记忆中无法磨灭的画面，而这位骆院长却像一个长袖善舞的谪仙，一字一句在各色人等中游刃有余。

        这与她想象中的设计院生活相差甚远。

        蓝图表面上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内心里十分抗拒与人打交道，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个清冷性子，其实她是真的社恐。

        不过，这样的性子倒也是有好处，一旦她静下心来做什么，就能够十分的投入。

        蓝图面前摆着一堆白皮的“内部资料”，这一套要到明年才实施的规范，骆逢君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搞来，网上还没有征求意见稿呢。

        一本一本几乎都是强制性规范，看得蓝图胆战心惊之余头晕脑胀，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偏头痛的老毛病似乎又要来了。

        算一算，她的“亲戚”快要来造访了，怕是要头痛几天了。

        蓝图半闭着眼睛，乏意袭来，迷迷糊糊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

        院长办公室旁边多了一个新人，已经成了七三的大新闻，六个设计所，再加上一些相关的职能部门，二线辅助部门，总之七三办公楼这几天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来人一波又一波，有人看到了打扫卫生的蓝图，有人看到了埋头读书的蓝图，有人看到了呼呼大睡的蓝图。

        但不管是哪一种，大家对这个新人的印象出奇地一致：像个哑巴，不会说话。

        骆逢君倒是觉得这个小哑巴很有意思。

        这几天很忙，他丢给蓝图一堆规范便没什么时间过多关注，今天好不容易打发走最后一波造访者，想着看看这小家伙工作状态怎么样。

        这一看，他就不忍不住笑了，看过的规范还记了笔记，读书倒是认真，就是这睡觉的功力也是一流。

        骆逢君在蓝图身边站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小蓝毛动了动。

        眼睛都没有睁开，像只小猫咪一般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两只纤细的胳膊举过头顶，动作幅度有些大，右手拳头撞到了骆逢君身上。

        蓝图倏地睁开眼睛，脚下一滑，转椅迅速向后移动，一只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扶住椅背，椅子听话地原地不动了。

        “你撞到我了。”骆逢君说了句与身份十分不符的话。

        蓝图愕然，瞪着迷茫的眼睛无言以对，她想着道歉，可是心里跳得厉害，愣神的功夫，就听到骆逢君又说：“三次。”

        蓝图干巴巴：“那，那怎么办？”

        骆逢君目光灼灼，刚才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现在他已经迅速做了决定，老脸不要也罢，他只想要眼前这个人。

        “你撞到我了，就得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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