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赵氏
“杜蘅,你的恩德,姚家记下了。”姚颂扶着赵洧吟,郑重地朝杜蘅施了施礼“从前是姚某人不懂事,还希望你不要怪罪,往后你与衍之要做的事,我必定大力相助。”
暮色四方的天空如沾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今日是个很好的晴日,杜蘅看着赵氏与姚颂如此,心中怅然若失,慌忙间端起赵洧吟要跪拜行礼的手,开口道“你们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了,你肯借籍册与我,已经是莫大的帮助。”
“礼韫,你若是真要谢她,不如备上一碗酒酿圆子,解解她的馋虫,听夫子说,她可是寻了几次都被家中养的大夫给制止了。”苏子衍与杜蘅亲厚了许多,见姚颂夫妻二人连连拜谢,杜蘅有些招架不住,才开口替她解了围。
杜蘅面容恬静,看着姚颂煞有其事的样子,眨了眨眼“你听他的胡话,倒是你们可打算办个礼?总之是越快越好了。”
“我与洧吟看过,十日后就是个好日子,到时候还得请你为我们掌礼,让洧吟从你家出嫁呢。”姚颂应了杜蘅的话,他早有这个打算,总算磨的爹娘松了口,又遇上这档子事儿,礼大不大没个要紧的,还是快些把赵氏带回家才算好,该弥补的往后有的是日子。
杜蘅放下手中团扇,对这个提议有些手足无措,正欲拒绝听见苏子衍开口道“自然是从杜家出嫁,只是这时日短,杜家又没有嫁女的先例,恐怕是要委屈你们些了。”
苏子衍这话说的巧,要是杜蘅掌礼做得好,则是杜蘅聪慧无双,要是做的不好,姚家也说不得什么。
姚颂与赵洧吟对视一眼,看到她眼底的满意,隔着数日的时光,姚颂这时才好好审视苏子衍与杜蘅的关系,只觉得这进展竟有些惊人,从前那些剑拔弩张如浮生大梦一场,他开口问“这是自然,杜蘅肯答应,我们二人已是感激不尽,不过衍之,你可是瞒了我什么事儿,你们两人怎么关系至此?”
“不过是共遭了一场难,想起了一些被忘了的事罢了。”苏子衍把那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他的嘴角仍然是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甚至连说道父母的死时也是毫无波澜,从前那些,竟是遥远的不可再见“我与杜蘅志同道合,往后便一道走了。”
姚颂看他们二人这幅岁月静好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谁能想到当初不对付的二人如今能将彼此当做知己,他在知道杜蘅的心思之时,心中总是惘然,害怕杜蘅的心思被浪费,苏子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好歹杜蘅这一腔好心,到底没有白费。
“接下来,你们可有什么我能参与的打算?”姚颂开口道。
“倒还真有一桩事,需要你协助我。”杜蘅斜了赵洧吟一眼,赵洧吟懂了她的意思,扶着椅子背准备离开,却被姚颂抓住了手,又让她稳稳坐下。
“我早就将洧吟视为我的妻子,我们夫妇二人同心一体,再者她平日只是在院中,更无与她人交往的时候,连个好友都没有。”姚颂搭在她两臂间的手默默抬起拂过她的额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赵洧吟。
“礼韫。”赵洧吟柔弱且笃定的呼喊姚颂的小字,低下头又笑得温婉。
“咳咳。”杜蘅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柔情百转,不知怎的,她的耳尖竟也染了一抹粉红,她接着往下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避讳了,我与苏大人想要这京城中大商的名册,不知姚大人是否能办到?不仅如此,连他们的生辰八字,交际人脉,家中几口我都要。”
姚颂听见杜蘅咳嗽,脸色一哂,到了这时他才发觉这样在外人面前握着赵氏的手,可并不是一桩合理的事,但他却不放开,回答道“这对于我并不是一桩难事,也并不会叫人发觉,但我也是入了伙的,你总得叫我晓得原因,不能叫我白白干活不是。”
杜蘅顿住话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她对这个赵氏仍然心存疑虑,苏子衍知晓他她的顾虑,只摆摆手让她接着说“既然姚颂信她,我们自然也得信。”
“张家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你我三人手上没有可匹敌的筹码,单单拼人数我们便输了一截,而商户虽然薄贱,也胜在如此,无人顾及,而我朝科考一事仍未进行,一些寒门的举子无钱进京,一些有才德的武将无人可识,得了商户在京中走动,方便活动是其一,其二便是为我们积攒一些门客行了钱财之便,其三便是张家作恶多年,朝中暗流涌动,你我才能伸的开拳脚。”杜蘅徐徐道来,她的心思一向缜密,叫姚颂惊叹。
姚颂听了这个计谋,手心微微出了一些薄汗“杜蘅,你可真是好计谋,不亏先生称你为“女中诸葛”啊。”
院子里忽然响起噼里啪啦地鞭炮声,惊的一地的鸽子,振翅稿费,远远望去像一条白色的丝绸带子在空中飘着,从屋子里看倒也十分好看。
“你何时养起了鸽子?”苏子衍病得这两日,清瘦不少,往日刚好的袖口,现在有些松泛了。
姚颂看向窗外,目光愈发柔和“这是内子养的,我原先不懂,只以为她是养着解闷,偏城西的那个大夫说养些家禽在府中有着好生养的意思,如今洧吟有了身子,看着这些鸽子心情也好些,就这么放养在府中了。”
“原来如此,是我愚钝,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难怪这些鸽子像是通了人性,刚才我与杜蘅过来的时候,像是知道避让了似的。”苏子衍的目光闪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看着姚颂这幅深陷在温柔乡的样子,并未开口说什么。
姚颂有心要将这二人留下来用晚膳,只可惜这赵洧吟揪了他的腰带羞怯地开口,自己身子不爽,想早些歇息了。姚颂推了推手,向二人致了歉,这赵氏哪里都好,也算是端庄,唯有小家子气这一点上不得台面,最可怕的是聪明不足板正有余。
“这是那天夜里的丫头?”苏子衍看着候着的绿鹊,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绿鹊今日穿了身天青色长袍,样子十分秀气,她稳稳地施了施礼,站到了杜蘅身后,杜蘅微微点头“这丫头极为伶俐,虽看着比寸心小几岁,做事却十分周正,要不是做了丫头必然不输于我。”
“姑娘莫要打趣奴婢,姑娘是奴婢的姑娘,奴婢只是姑娘的奴婢。”绿鹊接过杜蘅手里的东西,穿暗红衣袍的内侍请杜蘅上车驾,杜家的马车是绛紫的里衬,连何老都说了两句沉闷。
“你倒是收了个好奴才。”一群大雁嘶叫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今日的天气是不同往日的大好“礼韫的礼可要准备几日了,你应了人家的婚事,身为娘家这边的,你要学的礼可不少。”
“我心里倒是有些紧迫,我没什么姊妹,也从未替人准备过婚事,只怕是准备的不好,亏待了人家。”杜蘅罕见地有些窘迫,她掰着手指算婚期,想着好好备些礼将赵氏嫁给姚颂,也算是全了这桩美事儿。“我单知道要采纳,却并不知新嫁娘还要自己绣嫁衣,这其中的精巧可有许多呢。”
“一回生,二回熟,等你为自己备着的时候,便有经验了,到时候我必送你一份大礼。”苏子衍看着她,杜家的马车颠簸,车里还备着茶水,他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称的上“清爽”二字。
“我么?”杜蘅转了转眼珠,她那日送了一把剑给皇帝,并不是胡诌来的,是真真切切幼时受了点化,接了这礼,道人给她的佛语是——一世快活。
杜蘅摇了摇头,她将自己这一生都献给了朝廷,献给了百姓,若是她能活下去,年华老去,她会渐渐开始吃斋念佛,以求洗净自己曾经有意无意沾染过的鲜血。
苏子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多问,晚风寒凉,吹着两人的心绪。
杜家的车驾已经行驶的很远了,姚颂披着衣服想着写些更帖请些宾客,赵洧吟端着一盏灯进来了,细心地为姚颂放下挽着的袖子“怎么不早些休息?”
“我想着写些更帖请些宾客来观礼。”姚颂的额头沁出一点点汗,一只手拿着写的字,另一只手搂着赵氏的肩膀“你看看可满意。”
“爷这字自然是写的极好的,只是妾身不识字,怕是看不懂了。”赵洧吟接过更帖,妥当的将它捧在手里。
“等你我成了婚,我便教你读书认字,衍之与杜蘅你是见过的,还有几个我书斋里的好友,过几日我将她们一一介绍给你。”姚颂哄着赵洧吟坐下,她却摇摇头,请他去沐浴梳洗,自己来收拾书房,姚颂的鼻尖抵了抵她的眉头,感动于她的体贴,顺从地从书房出去。
赵洧吟地眼底藏着一抹微不可闻的痛色,她将宣纸放起来,待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房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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