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拜佛

第二天上午十点不到，要爬山的人已经聚在了景区入山口。王振晚上没睡好，来的路上一直在车里在睡觉。车停了之后，睁开眼睛只觉得晕乎，最后迷迷瞪瞪、连滚带爬的下了车。

        黎落看着他人站在那，两眼失神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点了点他的额头。“哎！我当你是修仙呢。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干嘛吗？”

        “我倒是想蹬个云彩就上天，奈何领导非要我来爬山。”王振下巴抵在苏落峰左肩上，眼睛都没睁开，颓的要命。

        苏落峰见他这架势，侧了侧头。“要不你回去吧，别到时候爬上去真升天了。”

        王振一动不动，乏得很。

        苏落峰就任由他靠了一会儿。“反正肖主任也没来。”

        这话一出，王振猛地一激灵，像是得了主人召唤的小鬼儿一般，摹地睁大空洞的双眼。“什么！！！肖四海没来！！”灵魂归位，瞬间清醒，困兽一般原地转了两圈。“他！他把我们整过来，自己没来。”

        一名叫陶橙的女医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唉唉唉~淡定，肖主任也是临时得了召唤才回去的，他还是挺想来的，看他那表情。”陶橙摇了摇头。“啧啧！！遗憾着呢。”

        “哎呀，来都来了走吧，这山不高，一个多小时估计就能登顶。”说完苏落峰揽过王振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其余人也都前前后后地跟着。

        一行人买完票，去检票口排队。爬山的人不少，队伍排到防护栏处还拐了个弯。

        据说这座山佛缘很是深厚，山上有一梁朝佛寺，近年还迎了释迦牟尼佛顶骨舍利，并于山中长期供奉。为此，当地政府还特意斥巨资在山顶建了一座以佛祖舍利为主题的恢弘宫殿，地上地下加起来足足有九层之高。

        新年第一天，大家也都想沾沾佛家恩泽，以求一整年的顺遂安康。再加沿途景色宜人，也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

        从检票口行至山脚处，有一段临溪铺设的石子路，约莫有二里地。而这临的溪，叫做梅花溪，因周围将近二十公顷种植有各色腊梅而得名。新年伊始，已经有些许梅花凌霜绽放，一路上梅香悠悠，绊住了不少人的脚步。

        一行人走的不徐不疾，路遇花开，偶有驻足。快到山脚的时候，正对着山的东入口，有一树绿梅开的最好。

        苏落峰忍不住探看，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回过身来，把双手拢起在嘴边，冲着王振他们大声喊：“你们先去，别等我。”边喊边往后退，说完猛然转身冲向了梅花林。

        陶橙看他逃得急，还当是发生了什么热闹事儿。“那边怎么了，啊？有人打架吗，我也去！我也去。”正拉着一同来的小姐妹往那热闹场里凑。

        王振看了那边一眼，心里瞬间清明，喊住了陶橙她们。“回来~那边没事，走我们爬我们的。”

        苏落峰跑进梅花溪，路过那一树盛放的绿梅看都没看一眼，最后到了一人面前，喘息未定。

        “苏医生？”孟珏放下相机，看着面前这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你，你怎么？”他有些惊讶。

        “我…我们…我们科室组织爬山。”苏落峰单手叉腰，大喘着粗气，看着是累极了。

        孟珏笑了笑。“慢点儿，歇会儿再说。你练跑步吗这么急。”说着从双肩包里掏出了一瓶水，拧开了递给苏落峰。

        “谢谢。”苏落峰接过，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平复下来。“本来我怕我看错了。”他指着那颗绿梅说：“我跑到那棵树的时候，才看清你，的脸。”

        孟珏因无措僵在半空的手往前摆了摆说：“一起走走吧。”

        “好，孟…你也是来爬山的吗？”

        “没打算往山顶去，我本来打算去竹苑那边，见这儿花开的好，多停了一会儿。”

        梅花花枝低，个子高的人稍不注意就会打着头。二人并排走，苏落峰一路为孟珏拨开前方的树枝，自己则弯腰穿行。孟珏感到有些不自在，就提议离开梅花溪。

        出了梅花溪，路牌指引，右前方是竹苑，左前方是东入山口。苏落峰开口：“去爬个山吗？路上也有一大片竹林，不比竹苑那边逊色。”

        孟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的角度。

        冬天能观赏的景致不多，好在山上种了许多常青树，好歹添了些生气。

        “再过三两个多月，这里就换了风光了。”苏落峰手指东边。”到时候那边的樱花一开，人就更多了。”

        孟珏拾级而上，环视四周。“我好久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这还是一座荒山，就只有山腰那儿有一座寺庙。”

        苏落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孟珏，听他说这话，一时感到有些惊奇，疑问道：“这座山十几年前政府就开始规划成景区了，你这上次，到底是什么年代。”

        苏落峰见孟珏爬的有些吃力，额角都渗出了汗珠。便主动往路边凑了凑，孟珏见他停了下来，也顺势与他并在一起。

        “歇会儿再爬吧。”苏落峰看到附近有个茶亭，便引着孟珏去亭中坐下歇息。

        孟珏歇会儿接着说。“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七岁，我爸带我过来的，好像是过来烧香的。所以也就爬到了山腰处。”

        “哦，你说的那个寺庙应该就在前边，走个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等会儿去看看吧~。”

        二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孟珏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衣角，一回头发现是个小孩儿，约摸也就三岁多，穿着红色的唐装，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一样。

        苏落峰也挪了过来，看着那团子说：“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呀，谁带你来的呀。”

        那小孩儿还没有座椅的靠背高，苏落峰将小孩儿越着椅子抱了进来。“我把爷爷弄丢了。”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弄丢了人也不哭。

        “找下工作人员吧，他家人找不到该着急了。”

        “行，先给游客中心打个电话。”苏落峰抱着晃了晃那小孩儿，轻声问：“小团子，叔叔带你去找你爷爷好吗？”

        小孩儿咯咯一笑。“好。”

        苏落峰和孟珏对视一眼说：“前面有个游客中心，我们去那边等着吧，想他也跑不远，家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于是孟珏背着包，苏落峰抱着小孩儿一起往游客中心去了，苏落峰一路上一直在逗弄那小团子，好在人家不怯生，倒显得其乐融融。

        游客中心，团子的爷爷已经急赤白脸，坐立难安。工作人员一直在一旁安抚道：“大爷，没事啊，孩子有人看到了，马上就过来了，您别急。”没等他们走过去，老人远远看到苏落峰抱着孙子，便急忙迎了上去把孩子接了过来。

        老人抱着孩子，连连道谢。“哎呦，谢谢你啊，小伙子，我都要急死了，你说我这拍个照的功夫，他就跑没影儿了。”本就是举手之劳，苏落峰道了句不客气，两人就辞了一对爷孙继续上路了。

        孟珏回味着方才的情景，看了身前这人。“你很喜欢小孩儿？”

        “是啊，一是觉得可爱。”苏落峰顿了顿，往上攀了两步。“还有你不知道，小孩儿有时候有的多叫人心疼。”苏落峰停下等了会儿身后那人，往上拖了拖那人快坠下来的包，走在他身后。

        接着解释道：“我们科室有很多小病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有的刚出生几个月就得做手术，等麻药劲儿过了，疼的整夜整夜的哭，大人小孩儿一起哭。这都算是好的，小孩儿年纪小再疼长大就不记得了。”

        苏落峰见孟珏背包背的是在费劲，索性扯了下来挂在自己肩上。孟珏正听的认真，肩上猛地一轻，吓了一跳，本来想再夺回来自己背，想了想又觉得两个大男人因为一个背包夺来夺去的，倒显得有些矫情了，也就随他去了。

        苏落峰接着说。“怕就怕碰见懂事的小孩儿。我刚毕业那年有个五岁多的小孩儿，完全性肺静脉异位引流加先天性室间隔缺损2mm，室间隔缺损不算太严重，但是因为异位引流就得马上做手术。当时签明白书的时候她妈妈手都是抖的，术后我们去查房，小姑娘忍者疼还在给妈妈擦眼泪。”

        说话间已经走到方才说道的寺庙门口，孟珏听完也不说话，沉吟了一会儿。“苏医生以后的孩子一定很幸福。”他刚才一直在听，长时间不开口一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黎落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缓缓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肃然出声：“我这辈子应该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言语间竟没有一丝遗憾，反而多了些从容和坦然。接着长舒一口气。“我就等着七七将来结婚生个孩子，我借过来玩一玩了。”

        孟珏也不傻，清楚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徒然生出一种紧张，心跳加快，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光景，应该不至于脸红吧。

        “走吧，进去拜一拜。”苏落峰没再看孟珏，兀自往庙里走去，孟珏就在他身后跟着。

        孟珏看着庙里的一花一木。“这里倒没怎么变，佛像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回头望了望。“门口多了两棵菩提树。”

        苏落峰顺着孟珏的实现看到了门口那两个舍利形状的玻璃罩。“那树是迎佛祖舍利那年移栽的，娇气的很，用罩子罩起来才能活。”

        两人在佛祖面前拜了拜，临走时候苏落峰看着门口挂的一排一排的许愿牌，脚步猛地一停。“等我会儿！”说完又跑回了寺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木质许愿牌。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孟珏：“呐，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别将来佛祖想要显灵的时候都记不清咱们刚才讨了什么愿了。”

        二人各自找了一个桌案，背对着俯身书写。写完之后将牌子挂在了许愿亭里，但愿佛祖别忘了呀。

        两人这一路走的磨蹭，到山顶的时候都下午两点钟了，便随便去佛顶宫转了转，果真奢华至极，不过也难怪，修建的目的本就是吸引着人登顶，也就不敢随意了。

        走着上来的，路上的景色也都看了一遍，下山的时候，二人打算乘坐大巴。

        孟珏自从刚才进了寺庙，状态就一直不好，这会儿上了车脸色更显苍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苏落峰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

        “没，没事，就是想起来一些事儿，缓一缓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到山脚下了车，苏落峰实在不放心。“你车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你脸色太差了，怕是不能开车吧。”

        “不，不劳烦苏医生了，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苏落峰看了眼时间，想这会儿王振他们应该都已经回去了，便说道：“我同事把车开走了，当你送我，走吧孟先生，把我带到市区。”看了眼孟珏的车。“我还没开过这么好的车呢，也让我开开眼，不过你得教我怎么开。”

        孟珏拒绝不过，便只好同意了。苏落峰车开的很慢，半个小时才走了一半的路，孟珏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开的有点慢，我第一次开豪车，再给蹭坏了我可赔不起啊。”苏落峰笑着说道。

        孟珏无奈的笑了笑。“放心，坏了也不让你赔。”

        苏落峰见他还能说笑，才放下心来。稍稍提了提速度，不一会儿就到了市区。

        “你家在哪，我给你送回家。”苏落峰看着前方说道。

        “不用，不麻烦苏医生了，你去你家就好，我自己开车回去。”

        “没事儿，进了市区我就是走也能走回去。”苏落峰坚持，孟珏便唤了车载声控导航，说了句‘回家’，导航仪就规划出了一条路线，倒是离宏浦医院挺近。

        苏落峰睁大眼睛。“可以啊，炫啊。”又提了提速，把这方向盘。”得嘞，走着！”

        “苏医生…这个年纪，没想过找个伴儿吗？”

        苏落峰瞟了一眼身边这人，嗤笑一声。“因为…，我自认为我是个浪漫的人。”

        “嗯？什么意思？”孟珏倒是不解了。

        “所以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看花、赏月、临风、赏雪，落得清闲；如果幸运的话，等到一人举案齐眉，也不必再去寻风花雪月了。”那么再艰难的处境，只要有那人在侧，便都是最美的风景。所以他不着急，良缘本就是要用生命去等的。

        “你是这样想的？”

        苏落峰侧过头。“我想，我们是同样的人。”所以，你会懂。“到了，孟先生。回家吧！”

        “谢谢苏医生了，进去喝杯茶吧。”

        苏落峰偏头看着墅大门口的信件筒。“如果孟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您的邮件筒每天放一枝花吗？”

        “什么~”

        苏落峰看着孟珏呆住的样子，按捺不住的欢喜从眼睛里溢出来。“哈哈，茶就不喝了，回啦~”背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脚步跟不上心跳，于是便跑了起来，好似故城的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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