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sq上下对新世界项目的突然中止议论纷纷。
但顶层突然不再允许其他人进入,所需文件也由叶助理下楼来取,多少让喜欢讨论这些事的人收敛了一些。
叶执来取文件的时候,也看不到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人了,却在要上楼的时候,在电梯前碰到了焦头烂额的公关部总监。
似乎是特地来找他的人语气急促:“叶助,提案您交给陆总了吗?陆总怎么说?”
叶执脚步一顿,还是转头,对面色焦急的公关部总监转达先生的意思:“不用关注外界舆论,你们照常工作。”
“没法照常工作,您都不知道现在外界舆论成什么样了。”
“本来坠江案的热度就高,和坠江案牵扯上的就我们一家知名企业,虽然公关部已经把媒体那边的消息压下来了,可业内都在传在传陆总是因为和新世界的那位路总监有暧昧,和夫人吵架,才间接导致了事故发生。”
“在这个关头取消合作也是因为愧疚,再这么传下去,sq就”
语速很快的人话没说完,就突然停住,神色也变得紧张尴尬起来:“陆总,我,我不是”
电梯内伫立着的挺拔身影,如夜风中的墨竹一般,只是遥遥扫了一眼,想要解释的公关部总监就浑身僵硬,什么也不敢说了。
叶执很快反应过来,拿着文件上前:“先生。”
陆知寒没看他手上的文件,只是问:“拿到了?”
叶执停顿一瞬,点头。
对通讯设备内的隐私文件备份,需要当事人的死亡证明和一系列审核申请手续。
家属也需要签字确认,叶执摸不准先生是否想要对盛小姐手机里的数据进行恢复,只能在整理文件的时候,附上那份知情同意书。
昨天早上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在桌上看到了那份签好了字的知情同意书。
恢复并备份后的文件并不多,加上文字版,也只有一个文件袋,但因为要补办手续,耽搁了些时间。
叶执还以为先生没有看到文件已签收的消息。
陆知寒没看公关部总监,只是收回视线,走进电梯:“下午行程取消。”
叶执把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
后座的人仍然在批阅文件,锋利的笔触与文件纸张缓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在风里消逝。
翻过文件的人停下笔。
叶执适时开口:“基金会那边已经确认过了,确实还在走正常的筹建流程,只是”他微顿,声音微低:“只是遇到到了一些舆论困扰和阻力,进展有些缓慢,已经督促他们加快进展了。”
陆知寒合上文件,并没有回答。
车内的沉寂并没有因为文件夹反射冷光的金属质表面而改变,周遭所见仍然静且冷。
打开车门的人下车。
已经在化疗,这次是因为孤儿院有孩子过生日,才勉强回来一趟的辛院长,还以为来的是盛柠,咳嗽着,被护工搀扶着走出来,看到陆知寒,就是一愣。
她知道陆知寒和盛柠的关系,私心里也觉得sq对孤儿院的援助,未必就和盛柠没有关系。
但是他们看起来感情并不和睦,辛院长看盛柠并不知情之后,就再也没问起过这件事。
没想到陆知寒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来人的辛院长,视线往车内一望,还以为盛柠在车上:“陆先生?”
院内孩子嬉笑着追出来。
之前盛柠在医院见过的那个男孩子在拦着乱跑的小家伙,很严肃地告诉他们,院长生病了需要休息。
注意到气氛不对,转头看了过来,然后认出了陆知寒身边的叶执。
立刻误会了什么的男孩躲过护工的手,跑到门口。
护工让他们回去,男孩却躲到院长身后,拉着她的衣角仰头问:“院长,是盛柠姐姐来了吗?”
院内的墙不久前才粉刷过。
微缓的风轻轻刮过表面那层雪白的腻子,像是轻掠过一座雪白的沙漠,白昼微寒。
陆知寒没有回答:“我看到了您联系她的消息。”
叶执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先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哑声说出的这句话:“所以代她看看您。”
特别助理站在孤儿院的院落内,看着孩子们在护工的带领下做着游戏,视线却落在敞开着的门的院长室内。
有些斑驳的墙面上挂着很多幅孩子做游戏的照片,有些很新,有些从相框就能看得出来很旧了。
孤儿院的娱乐活动并不多,照片是仅有的纪念方式。
叶执却想起新闻下“孤儿还有钱照相”的恶评,敛眸沉默。
辛院长的身体不好,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来,医生和护工早就拦着她让她多休息休息了,这位老人却是咳嗽着哑声道:“陆先生,我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感谢您的好意,可是盛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以为陆知寒是听了盛柠说的孤儿院的情况,才特地来这么一趟的老人声音虚弱,每一句都是怕他误会盛柠,影响他们感情:“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被之前的事吓着了,不愿意让他们也接触到那些”
她咳嗽起来。
护工轻轻拍拍老院长的背,苍老而衰微的身影在晨光中迟暮:“她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对这里感情太深了,不愿意任何人伤害它,才会表现得那么偏激。”
总觉得老院长大抵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的护工拍背的动作慢下来。
她也见过盛柠,知道盛柠一直记挂着孤儿院,走之前还在联系孤儿院的老师,有点想伸手擦眼角。
“她来的次数也多,我每次都和她说,不用来得这么勤,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盛柠,也打不通她电话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预感:“没时间来也没关系,让她忙吧,就是要注意身体”
院内孩子们结束了游戏,喧闹跑动着放声大笑,站在门口的叶执看着他们,想起了那株在一片金光下摇曳的爬山虎。
嫩绿的叶片被光洗涤得透亮,表面在日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很耀眼。
护工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对面的人手指冷白。
“我知道。”
聚在一起的孩子们之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掩映绿影下,院长的银发隐没于日光,略有些缓慢的嘀嗒声盖过光阴,一步不停地向未来奔去。
被这孤儿院包围的陆知寒突然想起了放在车上的那份文件,备份了二十四页的文档,还有一个容纳了所有数据的u盘。
这样的容量能够留下的,也不过是短短的两三年时光,他这一生,不可能再拥有比这三年更长的时光了。
他听到自己哑声说:“我会告诉她的。”
辛院长咳嗽着点头,似乎是放了心,碎碎念道:“那就好,那就好。”
护工不再忍,别开头擦眼泪。
还在治疗中的人不宜长久地留在孤儿院里,走之前,陆知寒问院长,孤儿院还有没有之前留下的一些照片。
辛院长找了很久,最后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光盘。
积压已久的光盘表面落下了厚厚一层灰,被辛院长轻轻擦去,看着那张碟片的人道:“当时发生了那种事,很多视频都没了。”
“只剩下这个了。”
其实这个老院长当时也想丢弃,考虑到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别的纪念,才留了下来,但也实在算不上太好的回忆。
“其实还有几张照片,不过都没有盛柠,老院长说她怕生,不喜欢拍照。”讲起过去的老院长低摇头叹息:“她一直就是这个性子。”
护工催她回医院了,老院长在孩子们簇拥中抬头看向陆知寒,面容苍老,声音和蔼:“她就是这个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太喜欢往外说,您多担待。”
不管盛柠是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在辛院长眼里,都是孤儿院的孩子,眼前老人像是放心不下的长辈:“麻烦您了。”
叶执接过了那张碟片。
除了那些孩子,没有人看陆知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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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的路总监打电话来,希望能和sq负责合作项目的人聊一聊,接到电话的叶执侧眸看向后座的陆知寒,等下车的时候,还是提了一句:
“新世界和sq的很多合作公司也有接触。”
下车的人没有回答。
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花丛中昆虫的鸣叫声证明盛夏正浓,握着门把手的人突然问:“你年初的时候是不是想请年假?”
叶执没反应过来:“先生?”
陆知寒看向他,嗓音喑哑:“求婚成功了吗?”
叶执当时只被几个相熟的同事调侃过,他没想到先生也知道这件事,过了半晌才想起要回答,下意识“嗯”了一声。
陆知寒的眼神让这位助理再次想起那被隔绝在金光之下的爬山虎,想起了那挂满了老旧照片,却没有一张属于盛小姐的孤儿院墙面,想起了这个没有受任何影响,大部分人看到新闻的时候,只是抬抬手就划过,随意评论两句酝酿一个新的谣言的世界。
叶执突然意识到,这眼前的一切对于生者来说是多么残忍。
不管是岁月无多的老者还是茁壮成长的幼童,都有着逝者无法企及却希冀的未来。
可是他却连一点过去都无法保存。
陆知寒就在这残忍的日光,盛夏,蝉鸣里,在那薄薄的二十四张纸,在掌心留下的微弱触感下缓慢地哑声道:“下半年的工作并不多。”
陆知寒的眼神让叶执觉得很难过:“你去休息吧。”
叶执坐上车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那栋别墅,那个生机勃勃,却笼罩在阴郁之中的院落。
孤儿院内,还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一边分享蛋糕,一边晃着腿聊天,其中一个摇头晃脑道:“我昨天梦到打怪兽,然后变成老虎把怪兽打跑了!”
“李然昨天做噩梦哭了,羞羞!”
“你胡说!我,我才没有!”
那些孩子捉弄着要重演李然噩梦里的场景,小男孩吓得大哭起来。
叶执在红灯出现的瞬间停下车。
那条并不漆黑,但已经看不到源头的来路还在身后。
在寂静的夜里没有等到她呼吸声的人眼睫潮湿地阖眸。
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她撑着脑袋,打着哈欠在改方案。
卧室的灯亮着,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坐在窗边的人背影不太清晰,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他:“你怎么才回来?”
陆知寒看了她一会儿,哑声喊她:“盛柠。”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她起身戳他:“基金会到底什么时候能筹建好?你不是说很快吗?”
他闭上眼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偏头间,温热的呼吸,像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连她手腕的脉搏他都能清晰感觉到,轻轻握着她的手,最后紧紧扣着她手指的人掌心滚烫:“不会很久。”
他声音哑了,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哑声:“盛柠。”
“我回来了。”
孩子们在委屈地诉说在梦里被怪兽追赶的经历。
护工摸摸孩子们的头,告诉他们做噩梦没什么好可怕的。
在手机震动着的人眼睫轻颤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仿佛握着什么的手指僵冷地蜷缩起来。
没有呼吸声的室内仍然一片冷寂,所有的真实和风一起湮灭在没有月光的夜里。
陆知寒就在这漆黑里睁着眼睛,一直到破晓刺破宁静,虫鸣响起,才手指蜷缩着握紧了冰凉的戒指。
做噩梦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梦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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