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诡道
那女子红色薄纱裹体，眸含春水脸如凝脂，妖娆妩媚得恰到好处，她瞧着顾白黎，眼波流转间是藏不住的缱绻情意。
“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朗，是初次来咱们凝香馆吗？可否赏脸让颜儿陪您逛上一番？”
周围的姑娘们一看平时千金难求的头牌竟然主动前来搭话，顿时觉得没了机会，虽然很不甘心，但全都悻悻然地散开了。
她并不像其他女子般娇软的往男人身上依，只是朝着顾白黎屈膝盈盈一拜，发出诱人的邀请。
只可惜，她对面的人是那个冷心冷情的顾家大少主。
眼看男人似乎不为所动，颜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她眉眼一挑，略感惊讶地上前几步，挑起顾白黎肩头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细细摩挲。
“前两天有位姑娘来馆里寻一位公子，如瀑的墨发，浅金如琉璃般的眼眸，还有这般清冷之姿……您莫不就是那姑娘所寻之人？”
顾白黎一怔，只听见祈媛心天天在心里叫他大魔王，却没想到在她心目中自己竟是这种形象？
他的这点想法祈媛心在外面听得明明白白，她好像心思被拆穿了一般，脸颊莫名有点微微发热，面上却仍不愿承认一样轻轻哼了一声。
她知道在五感相连的状态下，顾白黎肯定也能听见她的心声，于是在内心默默开始念叨：【注意这个颜儿。】
顾白黎冷眼看着用暧昧的姿态把玩自己头发的艳丽女子，不动声色地偏过身子躲开了她的触碰。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开始在周身萦绕，尽管被小心翼翼地压抑着，但完全无法瞒过对妖气异常敏感的顾白黎。
他垂下眸子，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然而再抬起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姑娘说笑了，在下第一次来，还请劳烦姑娘带路。”
颜儿抬起袖子，捂住红唇娇媚一笑，引着顾白黎朝楼上走去：“公子是想观舞还是听曲儿？”她暧昧地眨眨眼：“颜儿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公子的。”
她带着顾白黎走进她的闺房，也许因为这是头牌的房间，房内的每一处装饰都十分精致华贵，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了斑斑点点被揉碎的阳光。
颜儿拉着顾白黎在贵妃软塌上坐下，随即拍了拍手，两个婢女模样的小丫头立刻端着酒水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将顾白黎面前的杯子倒满了。
“公子，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先饮点酒解解乏，听小女子奏上几曲？颜儿不才，也独有这琵琶还算拿得出手了。”
颜儿拿出琵琶，芊芊手指轻勾素弦，阵阵琴音飘逸而出，随着弹奏，她也跟着浅唱低吟起来，丝丝缕缕，欲断又连。
祈媛心在门外看得干着急：“啧，怎么回事啊，还听上小曲儿喝上酒了？”
“什么听曲儿？谁在喝酒？”一旁的花时安简直是摸不着头脑，媛心姐从开始就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还会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属实是看不懂了。
“哎呀，你家少主，现在正在头牌闺房里快活呢！”
花时安更懵了，他伸长脖子努力往凝香馆里张望：“哪儿呢？你怎么知道的？不对啊，我家少主不能喝酒，他一杯倒！”
一杯倒？！祈媛心看着颜儿那杯都要杵到顾白黎脸上的酒，顿时就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站起身：“不行！等不了了！”
“你要干什么？！”
花时安大惊，他以为祈媛心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谁知她将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大仙大仙，求您帮个忙嘞。”
随后，一只眼眶里闪烁着莹莹黄色光点的小骷髅，从袖子里磨磨蹭蹭冒出头来。
“嗐，就说你这个小娃儿没本事，说吧，又是什么事儿要求本仙？”
花时安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合不拢的嘴唇还在可疑的颤抖，他强压着厥过去的冲动，哆嗦着手指着黄鼠狼：“骷髅……活了？骷髅……会说话？！”
“从没听说过还有长得像骷髅一样的妖怪啊！！”
祈媛心看着花时安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怂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是黄大仙，它现在可不是妖哦，是我使手段召唤回来的亡灵生物。”
“详细情况稍后再说，现在正事要紧。”祈媛心摸了摸黄鼠狼：“去找一个叫颜儿的姑娘，看看她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千万小心别被发现了。”
看着小骷髅哒哒哒跑走的小背影，花时安还是维持着一脸震惊，然而下一秒，他看向祈媛心的眼神就彻底变成了崇拜的星星眼。
还能召唤亡灵！虽然不懂这是什么，但不愧是少主看上的姑娘！
幸亏祈媛心看不透花时安的内心，不然她必要给这少年一个大比兜看看他在想些什么。
顾白黎蹙眉看着递到唇边的酒，略一思考，便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沾染了酒液的薄唇透出一点莹润的淡粉色，看得颜儿心尖儿一颤：“这是上好的桃花酿，公子若喜欢便多喝些。”边说边倾身再次将酒杯满上。
突然，颜儿眼角的余光瞥见顾白黎白衣上有一抹青灰色，那是一根有些卷曲的长发，在男人如墨的黑发中显得分外扎眼。
她双眸微咪，突然忆起之前来寻人的清丽少女好像就是一头青灰色的卷翘长发。
她装作不经意般靠过去，轻轻撩起男人耳边的一缕墨发，露出左耳上一颗火红似血的耳钉，吐气如兰道：“公子这般绝色之姿，应该不乏女子倾心吧？”
正要伸手去触碰那颗耳钉，谁知却被一股奇大的力道猛地推开，男人脸色阴沉，出口狠厉：“与你何干？”
颜儿被推得跌坐在地，原本妩媚含情的眸子瞬间湿润起来，她仓惶爬起来跪好，委屈的表情怕是被外面任何一个来凝香馆寻欢的宾客看了都要大呼顾白黎不懂怜香惜玉。
“是颜儿多嘴惹得公子不快了，还求公子饶了颜儿这回吧，接下来颜儿定让公子尽兴……”她嘴上说着求饶的话，但半垂的眸子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思绪。
祈媛心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待黄大仙的回音，正当她耐不住想直接闯进去的时候，小骷髅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
“这凝香馆下面，有古怪！！”
果然！
“这个建筑底下，整个都是空的！里面，里面……哎呀，你们自己下去看就知道了！”
黄鼠狼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可惜失去皮肉的骷髅架子实在也看不透它面上的表情，不然就会发现它脸上深深的恐惧。
祈媛心跟花时安交换了个眼神：“我先下去看看，你去找你少主吧，他好像喝酒了。”
两人分头行动，黄鼠狼躲在祈媛心的衣襟里指着路，最终来到后院的一口井边。
探头看下去，这井里明明看起来有水，但却仿佛深不见底般乌黑一片，宛如一滩沉寂的死水。
“就在这口井下面，你，你先下去吧，黄爷我在这儿给你把风。”黄鼠狼挺着小胸脯，如果忽略它止不住发抖的小细腿就更好了。
祈媛心知道黄大仙害怕，却禁不住想逗它：“大仙不下去吗？我还指望大仙能保护我呢。”
“放，放心好了！这上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本仙立马下去给你通风报信！”
祈媛心噗嗤一笑：“那就麻烦黄大仙啦~”
说完便翻身入井，双手抵住井边一点点滑了下去。
明明是夏日，井底的水却冰冷刺骨，漆黑的井水连人的影子都映不出来，凭生一股诡异感。
她将脚小心的一点点探下去，在井水刚没过腰间时，双脚就已经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井底。
这么浅？那为何一眼望不到底？
黄大仙趴在井边，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小声喊道：“你摸摸看，井壁上有个洞口。”
这口井并不算宽，刚刚够一个人弯下腰去，祈媛心闻言弯腰下去摸，这一摸，却差点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她指尖触碰到的并不是坚硬的井壁，入手反而一片滑腻柔软，甚至还能感到丝丝缕缕在指尖缠绕穿梭。
祈媛心眉头紧蹙，伸手一捞，手中的东西映入眼帘时，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将那东西甩出去。
那是满手湿/软的头发……
这井底之所以黑到仿佛深不见底，是因为水下铺满了厚厚的长发……
这个认知让祈媛心的鸡皮疙瘩直接起了一身，她强忍住不适，顺着井壁继续摸索起来，终于摸到一个堪堪能让一人弯腰进出的洞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水下那些恶心的头发，一头猛地扎进水里。
刺骨的井水仿佛能穿透骨髓，她赶忙钻进那个洞口，屏息游了片刻后，便到达了一块无水区。
眼前是一条狭窄曲折的走廊，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唯一的光源只有两侧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烛火。
任谁也不会想到，供人寻欢作乐的凝香馆底下还有这样一个阴森的空间。
祈媛心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顺着烛光朝里走去，为了防止迷路，她每碰到一个岔路口都会选择右转，每段走廊的长短不一，所以她相信大概率不会绕回原点。
终于，在她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拐角后，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片极其空旷的空地，烛火在此处断开，空地的深处陷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
祈媛心看着面前的黑暗，明显的犹豫了，眼底的恐惧一点点晕染上来，她有些瑟缩地停下脚步，甚至还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她后退的那一瞬间，狭窄幽深的走廊里呼地吹起一阵诡异的怪风，刹那间墙上的烛火便齐齐熄灭了，整个世界霎时间被黑暗所淹没，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空虚，耳边静谧到让人感觉心都空了。
慌乱的情绪来得极其突然，那些早已被尘封的上一世的记忆此刻席卷而来，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打开的库房大门……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布满冰冷仪器的实验台……以及，充斥着绝望的黑暗。
她有些六神无主地摸索着，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她咬咬牙，素手一挥，幽蓝的火焰顷刻间照亮了一方天地。
而入眼所见的空地上方，整整齐齐悬挂着一颗颗惨白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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