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鲁达剃度
“杜布瓦先生,您没走呢。”朱诺安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瞪了一眼沙威。这尊大佛真就准备守她到天荒地老了?在这恶心人呢?
“我去找小瑞尔威了。这孩子问起您,我就跟他说您在病房,他就来找您了。”杜布瓦去找小瑞尔威练意大利语来着,这孩子水痘快好了,马上要出院了。
“小瑞尔威你病好了吗?过来,给姐姐看看。”朱诺安看小瑞尔威脸上痘子都消了。
“黑头发小姐!”小瑞尔威抓着朱诺安在被子外的手,看了看她,又皱着鼻子看了看沙威。
沙威被杜布瓦挤开床头,站在她床尾了。
小瑞尔威以前没见过沙威吧?朱诺安想,第一次见面连孩子都不喜欢,这警察当得人恶狗嫌的还是建议早点退休颐养天年。
“黑头发小姐,我马上就出院了。”小瑞尔威说,“您也生病了吗?”
“嗯。”朱诺安点点头,这个病每个月生一次。
“zhu小姐。”巴狄斯丁把姜糖水端过来了。在厨房里找姜真不容易,毕竟平时做菜也用不了姜,最后还是在食材架的角落找的一块皱皱巴巴的老姜。
巴狄斯丁在厨房煮好后自己尝了一点,就是这个味道。她想到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有时候rouge女士来看妈妈,就会煮这样的糖水……她好奇,尝过妈妈的药碗……
原来是一样的。
所以哥哥没有找错人。
“谢谢您,巴狄斯丁女士。”让老人家伺候她一个年轻人,朱诺安很不好意思。她接过了碗,啊这熟悉的生姜的香气。法国人日常都不吃姜的。
杜布瓦好奇地看这碗红褐色的液体,“这是药吗?您每个月都要喝一次这样的药吗?”
朱诺安先喝了一口,胃顿时暖了。“这不是药,算饮料吧,可以温暖身体,缓解疼痛。”
“苦吗?”小瑞尔威瘪着嘴。
“不苦,是甜的。是姜糖水。”朱诺安给他看看。
一听到是甜的,小瑞尔威眼睛亮了,天知道吃一次糖有多难得。
朱诺安看他的表情,想了想,“巴狄斯丁女士,请问厨房里还有多余的姜糖水吗?”这种普适性的饮料对性别没啥限制。
巴狄斯丁点点头。
“男人也可以喝吗?”杜布瓦也跃跃欲试。
“可以,这只是姜和糖而已。除非您有忌口。”
杜布瓦不想让老人家劳累,他打算自己去厨房里舀一点,但他警戒地看了眼沙威。他招手让小瑞尔威来他身边,他俯身悄声说:“看住那个大个子警察,他是坏人要抓走zhu小姐。”
小瑞尔威立正行礼,“收到任务。”
杜布瓦揉揉他的头发出去了。
“哼!”小瑞尔威不屑地看着沙威。
不用杜布瓦先生吩咐,他也会这样做的。在罗密欧与朱丽叶分开的时候,他会提防提伯特来横插一脚。毕竟荆棘地先生给了他5法郎呢!只送一次信,小瑞尔威感觉配不上这么多钱,那剩下的工作就是替荆棘地先生保护好黑头发小姐了。
沙威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小男孩。他摸了摸衣袋里的那封信,马艾尔警长叫他暂停抓捕速归……
他当然明白马艾尔在担心什么,但是他相信主教不会有错,主教只是被蒙骗了,一旦他揭发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主教也会赞成他的做法,甚至主教也会愤怒于这个女人的累累罪行。
杜布瓦急匆匆地到厨房,准备舀两杯姜糖水就回病房,他就没见过这样不听人言的警察。
雷奈克还在为风湿病人发愁,就看见杜布瓦急匆匆端着两个杯子的身影,都差点撞到他了。
“杜布瓦先生?”雷奈克看到他手里端着红褐色的液体,药?谁的药?他没开过这样的药。
“雷奈克医生,我要去zhu小姐病房里。您要尝尝这个吗?”杜布瓦主动给雷奈克展示手里的饮料。他刚刚在厨房的锅里尝了一点,还真的挺好喝的。
“这是药?”雷奈克闻到了生姜的辣味。
“不,zhu小姐说这是姜糖水,饮料而已。”杜布瓦咂咂嘴,喝完他身体都热起来了呢,感觉冬天喝可以御寒。“她说有温暖身体,缓解疼痛的作用。”
雷奈克脑子里抓住了什么。他拿过一杯尝了尝,又辣又甜。液体入喉,像一团火掉到了胃里。
中药吗?雷奈克歪歪头看着杯子。
“我也去她房里,我要问她一些问题。”雷奈克感觉自己四肢都热起来了。也许那些风湿病人可以试试这个?
朱诺安正在跟小瑞尔威讨论他这几天在庭院里观察到的生物。现在深秋入冬,秋风扫落叶,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都没了。
小瑞尔威叹气,他不喜欢冬天,不仅仅因为这个。冬天的白天很短,他工作时间也短了,他挣不够钱。冬天很冷,他爬烟囱手都冻僵了,而且他得打柴,得生火,奶奶的风湿也更容易犯了……
朱诺安想到主教每年有专门拨款给贫困儿童教育,为什么小瑞尔威不去上学?她觉得这孩子很聪明,以他的学习能力和绘画一技之长,以后混口饭吃还是很容易的,说不定可以成画家。这样不就完成阶级飞跃了吗?后代也可以摆脱贫困的魔咒。
如果他想去上学,她可以问主教能不能把他安排进帮扶名单……
小瑞尔威无语地看着这个小姐,果然是个小姐呀,如果他去上学不去工作,奶奶年龄大了没有劳动能力,那谁来养家呢?
朱诺安觉得自己确实在象牙塔里待久了。她很惭愧,现代中国还有地方在脱贫攻坚呢,她却问出了“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
沙威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鼻子冷哼,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他突然脸色严肃,不禁仔细思考卷宗里对junonone的表述,她绝对不是底层女……是的,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抓住她的手,这是一双没有茧子的手……一个体面的淑女堕落是更不可原谅的事。
朱诺安听到沙威的哼气声,也忍不住给他一个眼刀。这个男人作为警察居然一点也不尊老爱幼,连椅子都不让给老人和小孩。巴狄斯丁站了一会儿,见房间里没事就离开了,其他病人还需要她。小瑞尔威坐在她的病床侧边同她说话。
人中之屑,朱诺安很不爽沙威。
沙威看着她,开始思考这个人的本性。他很快想通了,一旦违法就是罪人!即便面容姣好如天使也会堕入地狱!路西法堕天前不也曾经是上帝的宠儿么?可是他背弃了上帝,背弃了正义,就应该永生永世受地狱烈火折磨!
这些追随路西法的人,也该如此!何以享受天主荣光?
“小瑞尔威。”杜布瓦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雷奈克。这三个男人又聚在她房间里。
杜布瓦把杯子递给小瑞尔威,“嘿嘿,我尝了,好喝的。”
雷奈克看到沙威还没有走,心下也疑惑。他现在知道这个男人是警察了,可是守在zhu小姐这干什么?他也不是她的丈夫……
哦,应该是他在大街上遇到zhu小姐倒下,于是热心地送来医院,还在这照顾zhu小姐,确实是个好警察呀。医学生心里天然对这种助人为乐的公职人员有好感,都是奋斗在救死扶伤一线嘛。
“zhu小姐,我可以问一下这是中国的药方吗?”雷奈克问。
“嗯,是的。”朱诺安想这是千年老方了。
“您说可以御寒解痛,风湿病人也可以喝吗?”
小瑞尔威喝完舔舔嘴,真好喝呀,虽然很辣但是很甜。他对这个问题很关心,他奶奶现在就风湿发作了。
“我想是可以的。”朱诺安想了想,“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暖则痛不发。”她先用中文说了一遍,然后翻译给他们听。
“这是中国草药学的知识吗?”雷奈克两眼放光,“可以告诉我配方吗?zhu小姐。”
“原材料很简单,姜片和brownsugar加水煮开就行。”朱诺安特地用英语说红糖,因为还没学会这个法语词,话说现在欧洲有红糖吗?
雷奈克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现在红糖的价格比精白糖要低呢,这个方子也算不那么用料贵。
其实还可以加红枣和枸杞的,但是朱诺安不会说这些词,她也不知道欧洲有没有这原生植物。算了,给基础版就好了。
杜布瓦对她说的中文更感兴趣,要求她再多说一遍,“同啧补同……”
“通,痛。”朱诺安用手比划声调。第一声和第四声。
杜布瓦练了好几遍,他发现在学过那么多语言后唯有汉语是个硬茬。小瑞尔威也在旁边跟着学,居然意外地发对音了。
“你说对了!”朱诺安大喜过望,仿佛一个高三班主任在全是吊车尾的学生里抓到了一个高考状元。
“小瑞尔威!你是怎么发出来的!”杜布瓦简直要扑上去,他有作为语言天才的骄傲,不能忍后浪拍死前浪。
雷奈克拿了方子就去厨房里找姜,准备给风湿病人们都煮上一锅。
“黑头发小姐,我想去看我奶奶了。”小瑞尔威如是说。他看看角落里被热闹隔绝的坏警察,又看看杜布瓦,守护小姐的重任就交给杜布瓦先生吧。
朱诺安知道这孩子有孝心,“赶紧去吧。”
她和杜布瓦都看向了沙威。外面天都快黑了,他在这消磨一下午,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沙威咬咬牙,他还是很不甘心,但同时他心里也有东西在动摇。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朱诺安一直否认身份,加上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多多少少让沙威有点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真的抓错人了?
但是这个人的音容相貌……沙威突然起身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杜布瓦也抓住了他的胳膊,“警察先生!”
沙威露出一个笑,他松开了她的手,然后从容不迫地穿上了大衣。
他戴好帽子,“nuoanzhu,我们回见。”
他走了出去。
朱诺安被他那个笑刺激得寒毛倒立,那是捕猎者势在必得的笑容。
杜布瓦见沙威走了松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讲理的警察。认错人死不悔改还这么嚣张。”他碎碎念着,然后他看见朱诺安神情有点恍惚。
“您被他吓到了?”杜布瓦在她眼前挥挥手。
“有点。”朱诺安回过神点点头。她感觉也是时候换止血绷带了。
“杜布瓦先生,他走了就好,我要休息了,您也早点回去。或许您可以去主教那蹭顿饭,唉,可惜我要留在这吃病号餐了。”她努力用打趣的语气消解心头的不安。
“那行,您好好休息。”杜布瓦给她带上了门。
沙威出了医院,准备回德拉吉尼昂。下一次,只能下一次了。
她爱叫自己nuoanzhu也行,他就遂了她的愿。他心里有点猫玩弄老鼠,故意放跑老鼠,看着它自以为逃出生天时的得意。这只老鼠不知道自己的尾巴还被他踩着呢。
外面的寒风吹掉了大衣上的血腥气,也吹得他有点冷。他的领口被风吹得敞开,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领带用在朱诺安身上没拿回来。他恼火,却又无语地捏捏眉心,怎么每一次都落一点东西在这个人身上。
算了,下一次她就要伏法,其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朱诺安给自己换了绷带后躺回床上。
好烦啊!她想起今天的事尴尬又恼火,最让她不安的是沙威走前那个笑容,什么意思?
但是他不用junonone称呼自己了,她终于把他洗脑成功了?她翻来覆去,汗都下来了。她不相信他就此放弃,他估计用追冉阿让那个劲头来对付她了。
她想到冉阿让,就想到那个命途多舛的胸针。衣服还没被修女拿去洗呢,被扔在房间的破木箱里,她起来翻找。
啧,朱诺安估计衣服得报废了,这一大片血渍,一般肥皂洗不掉吧。她把外裙上的胸针解下来收好,然后她突然在衣服堆里找到一个长布条。
朱诺安扯出来看看,好像是沙威捆她嘴用的。她顿感无语。上次收他的东西还是他的手帕,那个也算路上给她当退烧贴救命了,然后跟着她的原装衣服一起在火盆里烧了。
这个也烧了最好。
她丢下这个布条,她怕了这煞星了。
朱诺安复盘他来抓她的两次经过,这次在警局看到她登记在主教户下他也不退缩……
因为她是世俗人,所以她逃脱不了世俗法律的制裁。
这个时代该死的法律!朱诺安一顿,她就这样骂了。
一个合格法学生面对自己刑事案件的正确做法是,配合警方和检察院侦查,请诉讼代理人帮忙辩护,等待法院开庭审理,法庭宣判后不服上诉,等到程序用尽,最后服从判决……
呵呵,那她就死定了。
将现代已经完善的法律程序套用在一切还很蒙昧的19世纪?她脑子才没傻。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老实人,不然当初就不会踢完人后一路逃了。
尚不清楚现在法律的游戏规则,就不要去玩,否则一个外来户被怎么玩死的都不知道。冉阿让偷条面包都能被判5年,她这种情况得上断头台了。
她想起法理课第一节,法律的本质是什么?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换句话就是统治阶层用来维护统治的工具。这个工具是永远公平正义的么?笑话,不然怎么会有良法和恶法之分。任何膜拜工具的人,脑子都有点问题。
朱诺安就觉得沙威脑子有问题。
算了她不跟病人争。现在最要紧是摆脱他,她不想未来被无休止地骚扰了。
“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那晚主教的话传入她的耳朵。
主教给她指了一条路。
朱诺安脸上表情变化几次,要做这个决定还是很难的。她现在理解鲁达上五台山时的心情了。
若非没有其他路可走,谁愿意出家?
她深吸一口气,形势逼人啊。
朱诺安下定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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