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电磁干扰弹。
能让电器短路瘫痪的存在。
虽然不会直接对机舱里的他们产生伤害，可是如果穿梭机瘫痪了，从这么高的空中摔下去，和被大炮轰有什么区别？！
就算没有摔死，也会被支离破碎的穿梭机压死。
从舷窗往外看，地面已经看不清，双脚踩在穿梭机的地板上，因引擎的震动而震动，感觉很不踏实。
程鹿抱紧玻璃瓶，小脸煞白。
他把兜帽放下来，视线里只有眼前的玻璃瓶。
每次害怕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蜷成一团。
兔耳软软地垂下来，白色的一团缩在椅子里微微颤抖。
机舱里的警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警示灯不安地闪烁着。
隔着兜帽，能听见虎人士兵们在拼命地敲击操作台上的按钮，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反雷达波纹呢，有没有在好好释放？！”队长怒吼道，“提前打开跃迁引擎！”
“队长，这是在近地……”虎人士兵惊愕说道。
“我知道！”
为什么不投降呢？
他想问，但又问不出口。
看他们那么努力，有投降这种念头都会显得很过分。
程鹿只好攥紧衣兜里的那块软骨，极力压抑着，不让他小声的啜泣被人听见。
如果这次能化险为夷，他一定再也不随便乱跑了，让他待在哪就待在哪。
他再也不吐槽校门口卖的烤串太辣了。
再也不……
咦？
像是无形中有一阵微风从身后吹来，所有的表盘都微妙地抖了一抖，而后恢复了正常。
警报声忽然消失了。
周围一片安静。
就连之前响在穿梭机身后、战机巨大引擎的轰鸣声也消失了。
虎人们面面相觑，队长调出机尾监控镜头。
那艘帝国的运输机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战机的机腹下。
只见运输机的顶部有一盏小灯探出来，小灯贴住战机的底部一转，一道光闪过，战机忽然发出了异常刺耳的机械声。
像是……机械忽然停摆而降速的声响。
机身的各种信号灯也齐刷刷熄灭了。引擎齐齐熄火。
战机在空中停滞了一秒，然后开始缓缓下坠。
“哼，还想用电磁干扰弹炸我们，自己先喝一壶大的吧！”虎人士兵掩饰不住兴奋说道。
“不，不是电磁干扰弹，电磁干扰弹对这种中型战机不起作用。”虎人队长联络上了大气层外的护航舰队，“不管怎样先离开吧，他们应该还有备用引擎……抓紧了！”
程鹿和娃娃脸虎人士兵双双趴在后舷窗往下望，望着那艘战机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快要接近地面时一台引擎终于重新上线启动。
而穿梭机已经突出大气层，机身开始剧烈地震动，地面渐渐远去，周围的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最后，周遭一片黑暗，黑暗中有点点群星。
娃娃脸士兵用肉嘟嘟的爪子拍了拍透明厚实的舷窗，一块小小的陨石在舷窗外缓缓飘过。
他兴奋地咧起嘴，回过头来对程鹿说：
“欢迎来到太空！”
穿梭机被护航舰队收编，在旗舰降落，舰队启程前往兽人联盟的首都星球。
虎人士兵们跟着队长回宿舍休息待机，舰长调拨了一个长颈鹿人作为人类的贴身护卫。
还戴着兔耳大兜帽的程鹿好奇地在旗舰里瞎逛，船员们见到他先是惊讶，而后紧张地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大的凑上来问他能不能一起拍张照。
当然可以了。人家可是救了自己一命诶。
程鹿好脾气地陪着合影，然后看那群兔人小船员兴奋得吱吱低叫。
“长颈鹿先生，我发现，你们兽人，看起来表面是动物，可是和人类区别也不大。”
走到舷窗边，程鹿一屁股坐上去，捶捶走累了的腿说道。
长颈鹿人穿着橙色船员服，修长的脖子从衣领探出来，高了程鹿半个人。
他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拿不准要怎么回答这话，最后谨慎地说:“根据历史记载，在远古时代人类和兽人也有一定的血缘联系。”
“人类真的灭绝了吗？”在穿梭机上从虎人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鹿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还以为虎人在逗他玩。
“是的。旧世界末期，地球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我们的先祖最初还考虑过造一个生态圈给人类，但人类不愿意接受，就彻底灭绝了。”长颈鹿人扶了扶眼镜。
“所以您还安然无恙，真是个奇迹。”
“旧世界……新世界……”程鹿喃喃自语。
人类不肯接受生态圈，自己选择走向灭绝吗？
是不愿意接受生态圈本身，还是因为，提供它的是兽人呢。
程鹿忍不住想。
他还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毕竟对一个大学生而言，最大的苦恼还只是考试挂科。
“咕……”
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程鹿脸上浮起红晕，偷偷揉了揉肚子。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这么久，还只吃了半个白面包，喝了一瓶水。
“啊呀。”长颈鹿人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马上反应过来，“我应该先带您去餐厅。这是我的失误，请您原谅。”
程鹿有点不好意思。
长颈鹿先生也太客气了。
但很快这股不好意思也变成了迷茫。
“这是……什么。”
程鹿愣愣盯着眼前的盘子，盘子里装着一把青草。
是青草没错。
厨子可能还是个强迫症，每一根青草都切得一样长，翠绿欲滴的一把，摆得齐齐整整。
他拿叉子挑起来，闻了闻。
跟他大学门口路边长的那种有点像，味道很清新——这就意味着完全没熟。
虽然他也不知道青草要怎么烹饪才能吃。
对人类而言青草是能吃的吗？！
一抬头，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兔人厨子趴在他对桌，一双红眼睛忽闪忽闪眨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程鹿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发问:
“你们这……有没有，面包？”
兔人厨子歪着脑袋，以为自己没听清。
于是程鹿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用小麦和鸡蛋做的……软软的面包。”
兔人厨子眨了眨眼，他听懂了，听懂过后气鼓鼓地一跺脚，龇着一对大龅牙。
“哎呀呀呀，您是在看不起我的厨艺吗。那种下贱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们兽人舰队的餐厅呢！”
下…下贱吗？面包为什么会是……下贱？！
程鹿小小的脑袋上大大的问号。
可是刚才龙人的运输机装着的不就是？又甜又香好吃得想哭，就是小了点儿，不顶饱。
看程鹿一脸不解，兔人厨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又换上了笑脸：
“如果您想吃点别的，我们也不是没有，小麦和鸡蛋是吗？”
这回端上来的，是小麦和鸡蛋没错。
程鹿盯着泡在生鸡蛋液里切成段的小麦秆挣扎半天。
“你们这儿有炉灶吗？”
虽然不太会做饭，炒个鸡蛋应该不成问题。
兔人厨子很乖顺地站开，露出身后一个巨大的操作台。
操作台上有各式各样的刀、削皮机、绞肉机、搅拌器，光滑锃亮的砧板和洗菜池。
独独没有能点火起灶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这群兽人不吃熟的。
“炉灶是什么？”兔人眨巴眨巴着红眼睛一脸虚心好学。
“一种做饭用的……算了，所以水果总有吧？”
程鹿最终获得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他捧着这个苹果回到舷窗边看风景，长颈鹿人陪在一边。
兽人种的苹果和平时在家里吃的没什么不同，程鹿终于吃到一口又甜又清冽的水果，感动得眼泪汪汪。
舷窗外是漂亮的星云和一望无际的宇宙。
程鹿一歪脑袋，舷窗就映出了他和长颈鹿人。
长颈鹿人个子高，所以舷窗里只看得见他船员服的衣襟。
程鹿挥挥手，长颈鹿人低下头来。
“长颈鹿先生，我有个小问题。”
“您说。”
“为什么老虎先生的手，是圆嘟嘟的虎爪，但是您的手，却和我差不多。”
说着还抬起手来张了张手指。
他两腿晃荡晃荡，捧着苹果小口小口地啃，小嘴被果汁润得透亮。
长颈鹿人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确实。
不是蹄子，而是灵活的五指。
“也许在漫长的进化旅程里，我们的祖先选择了更方便生活的方式。”
长颈鹿人扶了扶眼镜。
他总是一丝不苟地，认认真真解答程鹿提出的奇奇怪怪的问题，唯独在被问到“早上起来穿毛衣会不会觉得脖子伸出去很费劲”的时候犹豫了。
长颈鹿人生疏地转移话题：“我们快要到要塞星球了，最好还是先回舰桥吧。”
程鹿也没有坚持，跟着跳下舷窗去舰桥。
苹果很填肚子，程鹿在舰桥的椅子里蜷起来打了个盹，但睡睡醒醒的总睡不踏实。
梦里总有奇怪的野兽在嚎叫。
他仔细听，又辨不清到底是什么野兽。
·
龙人帝国的战机在沙漠里缓缓降落。
在空中熄火后，信号屏蔽也消失了。
直播间里显示出来的却是剩余几个蜂鸟探测器转播的画面。
那艘运输机被战机的机械臂捕获，一同降落在停机坪上。
一个军官模样的龙人气势汹汹地跳下战机，爬上那艘空无一人的运输机里。
“新型脉冲照射灯…好，很好，还在实验的东西，居然用来打自己人了……”军官的脸涨得通红，“去，反查这架运输机最后接收的指令来自哪里，找遍整个帝国，也要给我找到！”
“然后，把人带到我面前来！”
直播的信号再次被掐掉了。
这次，是直播间自己掐掉的。
宇宙另一头，龙人少年握着一个小型发射终端，站在热闹市街旁的小巷子里。
他麻利地关掉终端，迟疑了一下，拆掉终端的芯片，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瓶盖。
瓶子里的液体浇在芯片上，芯片顿时腾起了白色烟雾。直到芯片被腐蚀得一片模糊，冽才将它丢进了一旁小酒馆的垃圾箱里。
他跳上浮空艇，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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