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因为发生了拿刀恐吓陈坡仔的事，萧卿也看出张七婆对她有了隔阂。所以萧卿最后决定，今晚不吃青菜了，就只喝汤吃肉。
五指毛桃煲土茯苓汤，不算麻烦。
萧卿把所有需要到的材料都处理干净后，把煤炉点着，然后拿出他们家的铁锅和砂煲。
萧卿先是把铁锅烫干，然后往锅里加油，等油热了之后放入姜片，之后再放入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去了腥味，才拿出来。因为鲫鱼有很多刺，怕不小心被妹妹萧婉吃到肚子里。萧卿想了想，从房间里的木箱找到了一个没有用过的纱布，然后把它缝合，做成袋子用来装鲫鱼。
鲫鱼这边做好，萧卿就把洗干净的猪脊骨放到砂煲焯水。焯掉了血沫后，用清水清洗干净，放到一旁备用。等处理好这一切，砂煲里放水，萧卿开始搭配药材。
萧卿的金手指除了能看清药材的功效药效之外，还有一个十分实用的点，那就是萧卿想搭配某个药方，或者膳食时，它会自动的帮忙组成。
只要萧卿上手。
所以很快，萧卿就把这个汤的药材搭配好了，按照最完美的比例下锅。
萧卿的这个汤，跟平常的汤的处理方法不一样。她先将药材放到砂煲里熬开了，才放入猪脊骨。又熬制一个小时后，才接着放入鲫鱼，最后又熬半个小时，等鱼的鲜甜完美融合才熄火。
怕煲汤的过程中萧婉肚子饿，萧卿又翻找了一遍自己平时装衣服的木箱，从里面找到了一包大概是这个月生日，同事送的奶糖，拿给萧婉吃。
萧婉拿到奶糖，笑得可甜了。她缩在萧卿的怀里，姐妹俩靠着煤炉子坐。萧婉先掰开一颗奶糖放到萧卿的嘴里后，才吃自己的。
当奶糖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不仅萧婉，就是萧卿也觉得此刻的糖，甜得入心入肺。
萧卿紧紧的抱住萧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她回到了最初，改变了命运。
她的妹妹，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姐姐，糖好甜。”萧婉小手捧着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此时，天已经转暗了。家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就是她们姐妹俩面前的煤炉映出来的光。
昏黄又透着暖意的光落在萧婉小小的脸蛋上，仿佛为她血色不足的脸镀了一层光，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的虚弱。
在萧婉没有失踪之前，萧卿一直为妹妹能像正常人一样而努力着。她希望妹妹不要再总是生病，不要总是肚子疼，不要总是吃药。
她前世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萧卿想，这一世，她一定能实现的。
“好吃吗？”萧卿问。
萧婉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次。”
“那以后，姐姐再给你买好不好？”
“不好。”萧婉小小的脸蛋煞有其事的皱起来。
“为什么？”萧卿不懂妹妹的脑回路，“好吃，为什么不想再吃了？”
萧婉努力的咽下满嘴的奶香，预防这种香味会溢出来，她还傻乎乎的用小手捂住嘴巴。
可可爱爱的。
等嘴里的奶香味被咽下后，萧婉抱住萧卿的脖子，小脸蛋撒娇的蹭了蹭萧卿的脸。
姐妹俩从小生活在一起，萧婉可以说是萧卿一手带大的。萧婉十分亲近萧卿，她道：“糖糖要钱钱。婉婉吃一次就够够了。”
她还伸出一只小短手指出来。
萧卿看着这么瘦弱的一根手指，几乎是皮包着骨。萧卿紧紧的抿了抿嘴，有一瞬间咬住了牙关，才压下要哭出来的声音。
再张开嘴时，声音还是哑了，“姐姐有钱，婉婉不用担心姐姐没钱。”
“姐姐现在转正了，等过两天拿到工资，就会有很多很多钱给婉婉买汤汤，还有买肉肉吃。”
萧婉眼睛亮起来了，“真的么？”
“当然，姐姐不骗婉婉。”
萧婉刚要答应，可是想到什么的她，很快就控制自己点头的动作。
她小手揪着小手，偷偷看了萧卿一眼，又低头，又偷偷看了一眼。
这小模样，一看就是有事要说。
萧卿感慨，妹妹也有小心思了。
萧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了看时间，觉得汤熬得差不多了，便抱起萧婉往屋子里走。等进屋后，萧卿把灯打开。
小院是有电的，只是萧卿她们租的地方生是以前主人家的厨房，原本搭配的电灯是那种最小最不费电的黄色小灯泡。
开灯，等于没怎么开。
萧卿看了看头顶的灯泡，心想着，明天找个时间去买一个新的，瓦数大一点的灯泡回来才行。不然时间长了，对婉婉的眼睛不好。
开了灯之后，萧卿把萧婉放在了屋子里唯一一张木桌子面前，然后萧卿出门，打算把砂煲拿进屋子里再跟妹妹谈她的小心思。
可萧婉不知道，以为姐姐生气了，扁着小嘴跟了出去。她一出去，就紧紧的拉着萧卿的裤子，似乎要哭了。
“姐姐，不要气气。”萧婉很怕姐姐生气，因为以前一旦萧卿生气完，就会躲进被子里哭。萧卿以为小小的萧婉不知道。但其实，萧婉什么都知道。
每次萧卿哭，萧婉也会跟着哭。所以很多次萧卿早上喊萧婉起床时，看到萧婉脸色发白，又肚子疼，其实是因为她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脾胃不舒服。
萧卿楞了一瞬，她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觉到萧婉的害怕，连忙放下砂煲，蹲下来平视萧婉。她双手捧着萧婉的小脸，问她：“婉婉怎么会说姐姐生气了？姐姐没生气。”
萧婉眨了眨眼，想确认萧卿有没有说谎。可屋外太黑，屋子里的灯也照不到门口，不确定问：“不气气？”
“没有生气。”
“婉婉能告诉姐姐，为什么你会觉得姐姐会生气吗？”
萧卿不想萧婉活在恐慌和不确定中，她希望妹妹萧婉能开心一点，这样对她的身体恢复也有好处。
“因为”萧婉偷看萧卿一眼，不好意思的又低下了头，“因为姐姐不喜欢哥哥们。我，我想姐姐给汤汤哥哥喝。”
萧卿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明白自己生气为什么会跟那两个弟弟有关。
她刚想问，突然想到了刚才抱萧婉进屋前说的话。萧婉听到自己有钱了，似乎有什么要跟自己说。难道萧婉想自己有钱了，就可以
萧卿又想到了前世自己对待这两个弟弟的态度，一时间神色复杂，有抗拒，有后悔，有悲伤最后在触碰到妹妹充满期待的双眼时，萧卿压下所有的复杂，点了点头。
“婉婉想给他们喝，就给吧。汤是姐姐给婉婉煲的，婉婉有决定权。”
“真的可以么？”
萧卿狠狠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可以。不过婉婉，你还小，有什么直接跟姐姐说知道吗？不要闷着，对身体不好。”
萧婉满脸疑惑。
萧婉也不过三岁多点，四岁都不到。哪里懂得闷不闷的，不过跟姐姐说话，她还是知道的。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跟萧卿嗯嗯了一声。
姐妹俩说开了，便一起回到了屋子里。在给萧婉打了一碗汤后，萧卿拿出手表看了一眼——七点二十。她又看了一眼家门口，还是没见那两个小子回来。
萧卿努力的回想上辈子，总是不着家的小子俩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但不管萧卿怎么回想，她都不知道。
萧卿哑然，她有些心虚，又有些不自在。
其实也不能怪萧卿对这两个弟弟不关心，实在是这两个弟弟来得不是时候。
前世的萧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她那恶毒的奶奶灌输了很多，她是赔钱货，将来他们家的一切都是二伯家弟弟的，因为他们家没有男孩，她妈妈生不出男孩的思想。
一开始萧卿还能抵抗。可是慢慢的，她发现不管她怎么抵抗，周围的人总是会告诉她，女人努力没用，这个世界就是靠男人撑着的。女人只要相夫教子，做家务就可以了。
还有的就是，要是一个家没有男孩做支撑，就是吃绝户。死后没人捧盆，死了也不得安宁。
次数多了，涉世未深的萧卿也开始慢慢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是在妈妈高龄备孕后，她内心也期待，妈妈肚子里生的是一个男孩。
可是事与愿违，妈妈早产了，生了一个跟她一样的赔钱货。
在妹妹出生的那一瞬，当时年幼的萧卿是有些厌恶的。可是随着一次次妹妹进医院，进重症室。看着明明这么辛苦，却还是很顽强活下来的妹妹。第一次萧卿发现，那些人说的是错的。
就连她自己也是错的。
生命无贵贱，也无男女之分。
谁还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活过来的？
只要活着，谁都能做这个世界的支撑。
可萧卿明白得太晚了，那时她的恶毒奶奶知道她妈妈又生了一个女孩后，大闹医院。为了逼迫他们一家养二伯的孩子，差点害死了妹妹。从那一刻起，萧卿就厌恶所有重男轻女，所有南拳思想主义者。
可偏偏又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家先后收养了小弟党黎明，和大弟纪恒。
一开始的萧卿对待这两个弟弟也不过是无视而已。不交流，不沟通，只当他们是陌生人。即使小弟党黎明多次不顾她的黑脸，傻乎乎的靠近。但依然没有融化萧卿已经变了质的心，她一直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赚钱养妹妹。
她以为即使爸爸妈妈重男轻女，但靠着自己，她也能给妹妹一个很好的生活环境。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穿书女钱珍珠打破了。
她父母被举报，被迫搬离了家属楼，活在城里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垃圾堆里，食不果腹。
前世的萧卿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钱珍珠，她把他们家所有的灾难都压在那两个后来的弟弟身上，埋怨他们，怨恨他们，甚至诅咒他们。说他们一家有今日，就是因为他们这两个扫把星害的。
萧卿记得当初她说的话非常的难听，以至于搬到垃圾场的这个大院后，这两个弟弟似乎都没有跟她吃过一顿饭。
萧卿突然想起来，好像不只是没有吃过饭，好像她每天留给他们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
他们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这么想，萧卿立马吓得站起来。她的心揪得难受，又酸又涩，还有浓浓的后悔。
“姐姐？”
萧卿的动作太突然，差点把小桌子都掀翻了。
小小的萧婉慌张的抱住跟她脸差不多大的碗，看到汤没撒出来，小大人似的松了一口气。没有听到回答，萧婉疑惑的歪着小脑袋，看向姐姐。
灯光很昏黄，几乎看不清萧卿的脸色，但小小的萧婉还是觉得此时的萧卿不对。她想了想，艰难的抱着碗来到萧卿的面前，把已经被她吹凉的汤递过去。
“姐姐，喝汤汤。”
“汤汤好好喝哦。”
萧卿挤出了一抹笑，道：“婉婉自己喝，姐姐不喜欢喝汤。”
顿了顿，问：“对了，婉婉，你知道那两个你的两个哥哥，平时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萧婉年纪还小，看不出姐姐萧卿的不自在。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天黑黑回来。”
萧卿看着外面的天，天都黑透了。加上这几天转凉，听说还会下雨，此时外面的天，连一个星星都没有。
萧卿他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望出去，越过破烂的围墙就是垃圾场。
前几年打坏分子打得厉害，现在垃圾场堆满了各种收刮回来的残余物，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黑漆漆的天压下，压在那一堆不知道是木头还是废铁的小山上，让人压抑得很。
萧卿犹豫了片刻，蹲下跟萧婉商量，“婉婉，你说，你要不要去找你那两个哥哥啊？”
萧婉眨了眨眼，看了看手里的汤，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她立马把碗放下，拉着萧卿往外走。
“找！”
“找哥哥，喝汤汤。”
萧卿松了一口气，可很快看到妹妹萧婉这么着急紧张，又有些吃醋了。
她轻轻的哼了一声，暗道了一声没良心。
没良心的萧婉，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姐姐‘定罪’了。她还傻乎乎的帮忙锁门，锁了门，还想像以往那样把钥匙放在小石头堆里。却被萧卿阻止了。
这里鱼龙混杂，要不是前世她出来时还没转正，手里也没有几个钱，她不会租在这里。
这里的人，有将近一半都是无业、偷鸡摸狗的人。要是被人知道她们的钥匙就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即使她们家没东西可偷，也会让她们的生活一团糟。
“婉婉，钥匙带着。”
萧婉眨了眨眼睛，没有纠结，把钥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挂好后，还把钥匙藏在了衣服里面才拉着萧卿的手，跟萧卿出去。
姐妹俩出来时，刚好看到了鬼鬼祟祟出来的陈坡仔，萧卿冷冷的撇了他一下，吓得陈坡仔立马又缩回去。
好不容易等那两姐妹离开，陈坡仔才拍着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他嘀咕：“妈的，这个娘们，怎么变得这么邪门了？”
外面的天，更黑了，几乎看不见。不过也有可能是即将下雨的关系，萧卿怕萧婉摔倒，把她抱起来走。
她边走边问：“婉婉，那两你的两个哥哥平时都在哪里躲着的？”
“垃圾场，老爷爷。”萧婉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那个防线根本不是垃圾场的。
萧卿抽了抽嘴角，没忍住，把她的手转了四十五度，转回了垃圾场的方向。
“这里才是垃圾场。”萧卿好笑道。
顿了顿，又假装不在意的问：“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找吃吃。”
萧卿的心揪了一下，声音下意识的尖锐，“找吃？去垃圾场找吃的？”
“对对，帮爷爷，找吃吃。还有听听听。”萧婉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小脚丫摇啊摇的。
萧卿这下反应过来了，原来不是去吃别人丢的垃圾，而是去帮老爷子的忙。
吓，吓死她了。
现在看守垃圾场的是一个老爷爷，就住在他们院子里，房子在萧卿他们现在住的斜对面。
老爷爷的房子，比他们的还要破，用木头搭建的，听说以前是用来放柴火的地方。因为现在的垃圾场里没有住的地方，于是垃圾场的归属单位——城市管理局就在院子里，给老爷爷租了这么一个落脚的地方。
萧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打算跟院子里的人深入交流，所以并不了解这个老爷爷。但要是没记错的话，看守垃圾场的工作属于正式工，城市管理局又怎么会给老爷爷住这么破烂的地方？
带着众多的疑虑，还有复杂心虚，萧卿抱着萧婉来到了垃圾场。
垃圾场的入口在他们出门右拐，有一条单独的小道。靠近垃圾场越来越臭，萧卿掏出一个手帕让妹妹萧婉捂住鼻子。
她往里喊：“请问，有人吗？”
“老爷爷，您在吗？”
没人回应。
萧卿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难道回家煮饭了？”说完，立马被萧卿否决。
萧卿从来没有见过老爷爷回院子里煮饭，他总是早出晚归，似乎只把院子里的房子当做临时住所。
萧卿压下眉头，正想抱着妹妹进去时，左边突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有人拖拉着什么东西，在地上行走。
萧卿心尖儿一颤，头皮发麻，立马抓起地上一个木棍，挡在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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