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确实是好戏不断。

        在萧卿跑出行政大楼，想过去主治大楼三楼内科去找院长时，跟迎面而来的史桂枝撞上了。

        萧卿阴冷的对着史桂枝勾起一抹笑。

        史桂枝从来没有见过萧卿这么对人笑，吓了一跳。刚要骂萧卿阴阳怪气时，却被跟着跑出来的马秀秀喝止住，“快，快抓住她，不要让她去找院长！”

        史桂枝是认识马秀秀的，一个即使他三叔结了婚还对三叔念念不忘的人，史桂枝对她影响深刻。

        史桂枝刚要端起身份，等着马秀秀过来讨好她时，马秀秀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马秀秀一巴掌打在史桂枝手上，吼她：“你为什么不拉着萧卿那个贱货？！”

        “你打我？”史桂枝瞪着她那双铜铃般的恐怖大眼，反吼马秀秀，“好你个马秀秀，你竟然敢打我？你等着，我现在马上回去告诉我婆婆。让她——”

        “告诉何招娣也没用，赶紧去拉住萧卿啊。她可是要找院长，取消你们全家的挂账！”马秀秀没说的是，看萧卿这个阵仗，可能还会追讨之前挂账的钱。

        马秀秀从一开始就在暗操萧安栋一家的挂账，在挂账这个不成文规定转为明面时，大概也就是七年前。一开始的前两年确实萧安栋的账上，只有何招娣和萧大才两人。但这不是后来她因为感情问题，重新跟何招娣又联系上。加上年纪越大，萧文栋身上散发出来的文人气质越发的吸引她这个生活不如意的妇人。

        她那会儿也是着了魔，被何招娣哄了两句后，竟主动帮忙加了萧文栋的名字，进了萧安栋的挂账名单里。后来越来越熟，又看着姜娅生不出儿子还不肯离婚，就越发觉得萧安栋深情，就越发的难以自拔的去讨好何招娣。后来萧安栋挂账的名单就越来越多了，就是连他外嫁的妹妹一家的账，也挂在了萧安栋身上。

        四年多五年的账单，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要是被翻出来，不仅何招娣、史桂枝他们会疯，就是马秀秀也会疯掉。更甚者被她的丈夫和婆家知道

        马秀秀不敢想。

        她是想嫁给萧安栋，但前提是萧安栋离婚了，还要娶她才行。不然，她现在绝不能离开罗家。

        “什，什么？她敢！”史桂枝又瞪着她那双铜铃大眼说话，也不追。眼看着萧卿已经不见踪影了，马秀秀气得一把推开她，自己去追。

        史桂枝左右摇摆，犹豫着是先帮她亲爹拿药，还是先追过去看看。要是真的不让挂账，最近她亲爹身体不好，看病可是要不少钱的呢。

        最后想到了钱，史桂枝也不想了，连忙跟着去追。

        院长彭经国是内科大夫，可以说是她们省，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内科国手。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退休的年纪，但总会在一三五巡查内科，也会坐诊小半天。

        今天刚好是星期五，萧卿直接往院长平时的科室跑。

        此时还没开诊，但门口已经排满了看病的人的队伍。

        萧卿看到这么长长的一条队伍，有一秒钟的迟疑。不过也只是一秒而已。她再不把挂账的事砍掉，追回钱，她们姐弟妹四人，都要饿死了。

        萧卿眼里闪过坚韧，而后越过队伍，推开诊室的大门。

        “院长爷爷，我要举报会计部主任滥用职权，把不相关的人的看病账单，挂在我们一家头上。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诊室里除了院长彭经国和助理外，还有一人在诊室里。

        那人背对着萧卿，似乎跟萧卿一样，是专门过来找院长的。那人听到举报声，转身，只见一个穿着打扮斯文雅致的男人映入萧卿的眼帘。

        男人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最让人瞩目的是，他那一双带笑的眼睛，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萧卿慌了一瞬，暗骂自己大意了。

        她脸颊划过红晕，不过事已至此，后面还有马秀秀还有史桂枝呢。她不能再拖了。

        她慌乱的情绪很快就镇定，对着不认识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来到院长彭经国的面前。助理董康其实是想阻止的，毕竟有外人在，还有快到看诊时间了。

        可却被院长彭经国伸手挡住他的去路，他问萧卿：“萧丫头，说说，怎么回事？”

        有泪意从眼眶溢出，此情此情又好像回到了前世。那时萧卿决定离开五羊市，去外地找妹妹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她的离开，只有老院子温和的问她打算怎么安排。

        萧卿深吸了一口气，把刚才在会计部发生的事，简单了回述了一遍。

        萧卿讲话十分的有技巧，更是简洁，却从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伤心和绝望。

        听完，不止老院子和助理都惊怒不已，就是不认识的男人也第一次遇见这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萧卿的话刚落，诊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马秀秀的身上。

        马秀秀：“”头皮发麻。

        她立马解释：“院，院长，你别听萧卿这个贱她胡说，我没有做假账。那些人，那些人是萧安栋自己要求加上去的。不信，不信你可以问问萧安栋。”

        “我会问的。”院长彭经国道。

        “什，什么？”马秀秀突然有点慌。

        彭经国：“我说我会问的。萧安栋同志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并没有涉及乱开药，□□的事已经终止，我会立马打电话确认。还有，马同志，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即使萧安栋同志之前确实跟你说过，除了他父母之外，其他人都能挂在他的账上，但你也涉嫌无视医院规章，也会受到处罚的。”

        “凭什么！”马秀秀崩溃道：“凭什么我要受处罚？都是萧安栋，都是他们萧家的错。不关我的事。”

        “彭经国我告诉你，我是罗荣昌的儿媳妇，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彭经国眼里的温度顿时冷了，他道：“不管你是谁的儿媳妇，犯了错都要处罚。”

        “董康。”

        “是，院长。”

        “去拿账本，顺便把会计部的人都喊过来。”

        “是，您稍等。”

        “不许去！”马秀秀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

        要是被罗家的人知道，她就完了。罗家的那两个死老头一直不满意她，当初她能进罗家的门，也不过是趁着罗力夫喝醉，上了罗力夫的床。要是让他们知道，她结了婚还想着萧安栋。她会死的。

        马秀秀趁机想拉住董康。

        萧卿看到她的动作，一脚把她的手踢飞。

        是真的飞，整只手臂在半空转了三百六十度，又回到了原处。

        斯文雅致的男人看到萧卿的动作，意外的挑了挑眉，眼里充满兴致。

        院长和助理也被萧卿这么强悍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两人想到她最近的变化，也不那么意外了。

        助理董康离开后，很快又就带着账本和领着会计们，来到了院长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院长、萧卿外，还有情绪焦躁的马秀秀和史桂枝。

        是的，史桂枝也被留下了。

        原因是她涉嫌动用了医院的财产，要是她不留下，院长彭经国就会报公安。

        史桂枝怕死的要命，最后逼着留下了。

        “怎么样？”彭经国问助理董康。

        助理董康：“账本确实有问题，而且——”

        “而且？”

        “而且除了萧家人外，还多了几个没有登记的人，也在看病的时候挂在了萧家的头上。且都入账了。”意思就是，没有登记挂账的人，在看病的时候报了萧家人的名字后，依然能通过会计的审核按在了萧家的头上。

        “好，好，好！”彭经国怒极反笑，拍手叫好，“你们的工作态度，非常的好。”

        说完，一巴掌排在桌面上，“说，谁通过的审核。”

        会计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一个在会计部帮萧卿说过话的妇人，站了出来。

        道：“院长，是马秀秀审核的。刚才董助理说的那几个没有登记却挂账的人，我们并不知道。那个账本一本一直在马秀秀手上。就是萧家其他登记在本子上的人，我们也是刚接手不久，接手时间是在萧安栋同志下乡后。”

        彭经国把视线落在马秀秀身上，问她：“胡同志说得对不对？”

        “不对，不对，她胡说！”

        胡同志冷笑，反正也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道：“我是不是胡说，看账本不就知道了？你这么大声，瞎几把喊什么喊？”

        “要我说，马秀秀同志也不知道是按什么规章来办事的。挂在萧安栋一家账上的人，几乎都不符合挂账要求，她却把账挂在人家头上。而我上次我亲生母亲来看病，没带够钱，想挂我的账，却一分也不给挂。害得我母亲差点烧傻了。”

        “院长，不是我说。马秀秀这样，好像她就是医院的规章制度的做法，挺令人心寒的。是吧，萧家丫头？”

        萧卿被点到名，眼里闪过幽深的光。她垂下眼眸点头，“确实挺心寒的。我们家原本两个正式工，按道理说能让一家人吃饱饭。却因为每个月每个月高额的挂账费，弄得吃不饱，睡不好。我母亲就是因为怀孕期间没吃好，才导致妹妹早产。之后又因为每个月的工资都拿起填补挂账的钱，买不到好的补药，妹妹，以至于后来的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瘦小。”

        说着说着，萧卿眼泪都掉了。

        尤其是最近半年，萧卿脸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消瘦。这里的人，可以说都是看着萧卿长大的。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还不忘记挂着弟弟妹妹，一时心酸不已。

        院长彭经国也难过，不过他比较理智一点，知道造成这一切的，还有一部分原因在萧安栋夫妻俩身上。要不是他们夫妻俩不作为，也不会让几个孩子遭罪。

        彭经国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让不让马秀秀认罪，罪证都放在眼前了，也没必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直接拿起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总金额，眼球吓得紧缩了一下。

        颤抖道：“因，因为马秀秀的滥用职权，导致了萧家将近五年的时间，额外支出了一千三八十九元八角五分。”

        这个数字一出，办公室一下子哗然。就是院长在也压不住了。

        “怎么会这么多？”

        “这些杀千刀啊，五年间竟然放了萧安栋同志这么多血？”

        “这，这平均下来，每个月也要二十多吧？这些人是得了绝症吗？要花这么多钱？”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马秀秀和努力减少自己存在的史桂枝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两人，简直就是恶魔啊。

        等议论声渐少，彭经国才接着道，“这些钱，由这位一直躲着不说的萧家人支付。”

        “我不付！”

        “萧，萧安栋和萧卿给亲生父母，亲生爷奶看病，怎，怎么就让我们付了？”

        “我不付，要是你让我付钱，我就找革委会。我要问问，是不是天底下的老母亲老父亲生病了，儿子孙女可以不支付医药费。”

        史桂枝越说越理直气壮，更是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当初挂账一开始就是何招娣那两个老家伙挂的，至于后面的，她也不会认的。认了就是何招娣两个老家伙看病用的。

        彭经国似乎早就看出他们不会认账，道：“我说的钱，就是扣除萧家二老的。”

        “啊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听说大半年前，萧安栋被下放后，你们跟他们一家断绝关系了是吧？既然都断绝关系了，就断得干干净净吧。你们来一个人，把萧安栋下乡后的萧家人全部的账都划出来，然后做个总数。”

        胡同志看都没看其他同志，自己站出来。

        胡同志也有本事，不到二十分钟就把账算出来了，“一共一千五百二十三元五角八分。”

        有会算账的在脑海的心算了一下，得出结果，这大半年，大概七个多月。这两个老家伙看病拿药的钱，竟多大一百三十多。

        啊这——

        看来萧家的两个老头，也得了绝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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