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击
第二天，黎语知第一个来到了教室。等班里同学来的七七八八了，她拿着语文书站在讲台上。
徐彦升是最后几个进来的，他走进教室时，看到讲台上的黎语知，还恬不知耻地冲她露齿一笑。
黎语知可以想象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有多严肃，她已经尽力压制自己，不让心底的愤怒流露在表面。
“拿开语文书！”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慢慢说道。
班里的同学没动作，齐齐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她。
她没意识到同学们的目光不大对，看到很多人书桌上没有语文课本，又重复了一遍：“拿开语文书！”
这回黎语知终于发现自己说错了，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再次重申：“拿出语文书。”
同学们终于反应过来，哄堂大笑。
徐彦升吊儿郎当地走上讲台，挑了挑眉，“今天我来带早读。”
他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直接刻在脑门上。黎语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淡声拒绝了，“我都站这了，你下次再带吧。”
“也行。”徐彦升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哂笑一声，“那就让你的面子多活两天。”
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黎语知攥紧了手里的语文书，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没有啊，我最近爱上了朗读……”他顿了下，缓缓补充道：“尤其喜欢读情书。”
黎语知抬眼看他，语调尽可能地保持平和，甚至微微笑了笑，“一定要这样吗？”
徐彦升摇了摇头，语气顽劣而轻佻，“还是那句话。”
他没说出来，做了个口型，两个字的。
黎语知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接下来的话：“你做梦！”
“那没办法了！”徐彦升扬了扬眉，一脸遗憾又痛心的表情，仿佛亲眼看着一个大好青年走上歪路，自己却无力阻止。
课间，黎语知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抠进手心里。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和徐彦升来个鱼死网破。两人的关系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上周才刚缓和了点。她今天要是干了这件事，就是和他彻底翻脸，再也回不了头。
黎语知的心像有一把火在烧，在做与不做之间左右为难，煎熬极了。
偏偏刘成杰在这时走了过来，他今天又没交语文作业，话里话外，暗示黎语知包庇一下，别记他名字。
黎语知本就心情不畅，哪有心思应付他。她语气间充满了不耐烦，就差直接问他：凭什么？
刘成杰却没体会到她的心烦，他悠悠叹了口气，一手撑住黎语知的椅背，俯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你不是喜欢我吗？”
说完，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透着些许迷离感，颇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语焉不详，眼神却险些挑明：包庇我，我就给你个机会。
黎语知真是要被刘成杰气笑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无处发泄，他可真会挑时间撞枪口。
隔着一个大组的距离，徐彦升优哉游哉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他慢腾腾展开来，装模作样地阅读着。正朝黎语知的那一面，清秀的字迹写着几行诗。
相距虽不算近，她还是在一瞬间认出了那是什么。
浑身的血液刹那间一齐涌向大脑，黎语知甚至感觉到眼前黑了那么一瞬。
“没错，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她突然站起来，刘成杰来不及闪开，下巴被她的肩膀猛撞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没等他开口说话，黎语知走到讲台上，扬声道：“大家静一静——”有几个人抬头看她，大部分人还是继续做自己的事。
“下面听我宣读，给刘成杰的情书。”
这话一出，所有人霎时停止了喧闹，目瞪口呆地看向她。
黎语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块，她把小方块展开，上面写的并非跟刘成杰有关的内容。她临场发挥，假装念了起来：
“刘成杰同学，从高一开始，我就喜欢你。”
黎语知特地停下来，看了一眼刘成杰的反应。他右手揉着下巴，明明已经疼得不能面部管理了，还是坚持露出得意的眼神，很有身残志坚的精神，相当励志。
她继续念了下去：“这份喜欢并非出自我的真心，而是你以为。没错，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班上已经有人憋不住笑，零零碎碎的嘲笑声响起来。刘成杰的面容越发僵硬、扭曲，直勾勾地看着黎语知。
徐彦升饶有兴致地看着讲台上的女生。他想过她不会束手就擒，但是没料到她还有这样的招数。
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他原本只是想像小猫逗老鼠一样逗弄她，结果每次她的反应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所以，请别再到处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也别再叫我包庇你不交作业，我没这个爱好，也没这个义务！”
最后两句话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徐彦升率先拍手叫好，其他人陆续响应，拍桌的拍桌，大笑的大笑。
只有刘成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黎语知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蹦出了胸腔。她深呼吸几次，压下心底的躁动，缓缓道：“接下来还有一封情书，是给徐彦升同学的。”
徐彦升上一刻还在嘲笑刘成杰，听到这句话，笑意僵在脸上。
接下来念的，才是她原本准备的内容：
“徐彦升同学，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前几次见你，你总是把我拨到一边去，我想请问你……”读到这里，黎语知眼皮一掀，毫不退缩地迎上徐彦升的视线，“我是你的刘海吗？”
“噗嗤！”班里的人笑得更厉害了，前俯后仰，几乎直不起腰，猛拍桌子，口齿不清地喊道：“黎语知，你他妈太有才了！”
刘成杰捧腹大笑，完全忘了一分钟之前，他还是众人嘲笑的对象。
黎语知望着徐彦升，他当然笑不出来，看起来也不甚生气。他沉默地看着黎语知，神情古怪，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她继续往下念：“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高傲自大，喜欢你不可一世。
我还喜欢你恶狠狠地威胁我，让我求你，你那副嚣张狂妄的模样看着真的很欠揍。抱歉，我说错了，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我是如此的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懂礼貌、讲道理、尊重他人、不随便拿人东西。相反，我就是喜欢你这么肤浅、自大、粗俗。
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在讽刺你。如果你觉得我在讽刺你，那么我有一句话送给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班上的同学简直要疯了，尖叫声、喝彩声不绝于缕，笑声几乎掀翻了屋顶。以至于上课铃响了都没人听到，张君博走进教室时，差点以为是误入蹦迪现场。
张君博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黎语知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她刚坐定，闻言主动站起来，“报告老师，我刚才在班里宣读了情书。”
张君博当场给同学们表演了什么叫“大跌眼镜”。
他做班主任多年，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班上同学早恋的情况。可是主动上报，而且当着全班同学面的，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张君博神情有些尴尬，他把掉下来的眼镜推回去，语气更加严肃，“早恋不好，不要在班里宣扬。下课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黎语知理直气壮地回答：“没事，我被无情地拒绝了。”
班上的同学憋笑快憋成了猪肝色。张君博当班主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尴尬过。他咳了两声，安慰道：“黎语知同学还是很优秀的，成绩好，模样也好。”
他语重心长，“今后就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吧！”
底下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忍不住插话：“张老师，黎语知同学一点都不伤心，她同时告白了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选呢。”
张君博：……
同学们憋不住了，再次拍桌大笑。
黎语知在一片笑声中，坚持提问：“老师，我都汇报完毕了，下课还要去你办公室吗？”
张君博揉了揉眉心，开学这么久，他咋没发现黎语知是个这么轴的人，多年来修身养性的好脾气险些破功，“来，必须来！”
为了阻止同学们继续这个话题，张君博大喝一声，“上课！”
徐彦升站起来，喊的比张老师还大声：“起立！”
他这声吼震天响，把连同张老师在内的五十多个人吓了一跳。方才哈哈大笑的同学们，顿时止了笑声。
最开始，被嘲笑的对象是刘成杰，虽也不好惹，但不像徐彦升恶名在外，所以大家笑起来没什么负担。到后面，嘲笑对象变成徐彦升时，因为周围人都在笑，也没人顾及是不是不合适，随着大众一起笑了。
现在，徐彦升这声吼，方才嘲笑过他的人才开始后怕。
大家乖乖站起身，高喊“老师好”，又乖乖坐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张君博察觉到气氛比他刚进班时还不对，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看着黎语知摇了摇头，开始讲课。
厉害、佩服、偶像等词李蕊已经说厌了，她举起大拇指，送到黎语知面前。
一节课下来，有人心中打鼓，有人心情烦躁，其中最淡定最理智的，却是始作俑者黎语知。她坐姿端正，腰杆笔直，双目直视黑板，规矩记笔记，就是最严格的教导主任，也挑不出错来。
下了课，黎语知合上书本，跟着张老师去了办公室。
张君博把语文书往办公桌上一扔，头一回朝她发了脾气，“黎语知，你怎么回事？”
办公室门口有脚步声顿住，黎语知背对着门，没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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