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心理治疗?”
梁生探手压住了文件上的几行项目,“可能只是去异国他乡造成的心理压力,云翛先生现在看上去状态很好。”
尚阅川冷笑着,抽出文件指着上面的几行字,“暂不说口欲症是什么鬼玩意,我记得现在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把同性恋剔除精神疾病了,这算什么治疗?”
“这…”梁生支吾着,原因并不在自己知不知情,而是这件事说起来是别人的家事,“是云翛的祖母安排的。”
云翛出国五年,实际上他还未出国就已经销声匿迹了一年…
十五岁…
尚阅川对那张青稚的脸记忆犹新,在他面前,自己这个年长四岁的哥哥好像并不讨喜。
“我记得,他的祖母是曲箜,那个万人空巷的明星?”梁生点了点头,尚阅川长吁,“那可是个一生没有污点的艺人。”
尚阅川连续来回翻看了几次文件,五年里的证件变化,云翛除了笑颜不改,似乎又有哪些不正常的地方…随手把文件塞进碎纸机里。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云翛。”尚阅川顺了顺后脑勺被椅背顶到翘起的头发,“等他主动找我,怕是没这个机会。”
“尚总,距离感很重要。”
“知道了,我会站远一点看。”梁生已经不想纠正尚阅川对距离的理解,尚阅川才从椅子上起来又迟疑了,“不过也得找个理由才行。”
林青秋俯身拍了拍裤腿上沾上的泥巴,从背包里取出一盘新鲜的水果切片,“晚上山路不好走,而且这边很多坑洼的地段。”云翛趴在围栏上,双臂交叠望着林青秋,“这里没有水果给你吃?”
“没你送的好吃。”听到云翛的话,林青秋不耐烦地啧了声,冷扫了他一眼,“我是有事要找你。”
云翛对‘锚点计划’的事犹豫不决,他没有说oral的事,只是对‘锚点计划’有一点兴趣,只是…需要有一个人说出他想听的话来替他做决定。林青秋很想让云翛照照镜子,看看他现在眼里究竟有多明亮,在这张故作克制的脸上又有多突兀。
“你还真是孩子气。”林青秋多了点温柔的味道,往云翛嘴里送着水果,“只有小孩子才会询问别人自己该不该吃甜食,能不能出门去玩,可不可以做某些事,就像你认为吻可以辨别真情,这也是别人教你的。”
云翛的嘴被投喂的水果塞得严实,两边腮帮子鼓起来,就这么盯着林青秋,嘴里咀嚼着酸甜的果肉,看了好一会儿才垂眸。最不后悔的就是在‘铁栏’认识林青秋,那时候他好像带着别样的目的参加了聚会,带着使命感负重前行的矜持尤为吸引自己,不知不觉地,不知不觉地,林青秋已经融入自己的生活,也知悉了未曾告诉别人的秘密。
不敢亵渎他,也不敢亵渎自己留在他身上的信任。
一向在自己面前明快热情的云翛,又不像对待他人那样漠然讥讽,从他脸上看出了别样的情绪,林青秋微微张嘴,云翛拧眉不自在地看向别处,“青秋,我有点难过。”林青秋不自觉往前走近了一步,“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字还没出口,云翛感受到了属于林青秋的体温,不是恋人那样搂进怀里,而是把自己的头揽进颈窝,自下而上地环住后腰。
“做得很好,云翛。”
云翛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自己是会因为一句认可感到无比快乐的人,被林青秋拒绝过很多次亲热,但这次感受到了甸实的尊重。
回宿舍后见到安柯就感受到了无比的厌烦,把他放入天透的念头有些动摇,虽然像安柯这种漏洞百出的人黑红也是红,但对于天透而言却是首次塑造了不完美的艺人。
安柯有点不知所措,平时云翛虽然有些疏离,但第一次有了冰棱深扎的锐气,看得自己心里没底。
“云翛。”工作人员敲响大通铺的房门,“这里有你的包裹。”
“包裹?”说是包裹倒不如说是现买的成衣,云翛接过来,里面摆着一套衣服,另几个小袋子里装着首饰品,眉脚抽动,“是谁送来的?”
“他说是你的朋友,看你在录节目给你送的礼物。”工作人员多看了两眼包装,这一整套加起来几万都嫌少,要不说有钱的怎么都和有钱的玩一块。
朋友…
云翛也没推辞,首饰是配套的,天然珍珠设计的恰到好处,精致不显女气,要说挑选肯定是花了功夫。
冷嗤一声,奢侈品就被丢在地上,在云翛看来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送礼都不肯亲自露面,也犯不着答谢回应,云翛更不打算用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装点自己。
林青秋一度怀疑自己是见了鬼,从山路上下来,总是有辆越野在压自己的弯,又不打算超车,只是和自己并肩前行。
越野的涂层漆黑,林青秋转头看了好几眼都没看清驾车的是什么人,但透过窗户都能明显感知到敌意。
“神经病…”林青秋暗骂,加紧油门,只见车尾灯扫过一道流畅的s,把越野甩在身后,自己潇洒离去。
“流里流气的小赤佬。”尚阅川一脚油门到底,不甘示弱地追上。
到了山脚,林青秋把车一横,挡住了越野的去路,“你想怎样,和我玩赛车?”
尚阅川带着点泄愤的意味,下车气势很凶,林青秋下意识避开两步,稳住脚跟后又迎面瞪视。
两人对视着,尚阅川眯了眯眼度量林青秋,“小屁孩。”随后把头盔揭下。
“你搞什么…”林青秋不理解,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挺有意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还要摆出长辈架势,“有病吗你?”
“和云翛什么关系?”
‘行啊,云翛,你惹来的蜜蜂,反而叮到我身上来了。’林青秋嘴角一抽,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无语,眼珠子骨碌一转,“比较复杂,我想他是依赖我的。”比如衣食住行,没有一件事不是没插手过,“也希望我能疼爱他的。”大概吧,不索吻就更好了。
昏暗里也琢磨不清尚阅川的表情,最后这个男人只是清了清嗓子,“云翛是我手里的艺人,你这种没有价值的花边绯闻角色,趁早断了来往。”
“你不如给我几百万让我离开他。”林青秋用烂俗小说里的技俩挑衅尚阅川。
“开个价。”
林青秋夺过头盔,长腿一跨,冷嘲道:“没见过你这种蠢货。”说罢,只留给尚阅川一溜车尾气。
把这件事告知云翛时,对方的答复让人语噎:被一两个变态喜欢好像也不奇怪。
echo打着哈欠路过录音室,即使人少了许多但还是免不了洗澡排队的问题,干脆等到最迟再去也行,“还没休息?”云翛没听见,只是带着耳机继续念念有词,“还没休息呢~”拨开耳机在云翛耳边用飘忽的语气吸引注意力。
果不其然,云翛打了一个冷战,但没有更多的反应。
“把词删了一遍重写,今晚肯定没有那么早休息。”
“能看吗?”云翛托着下巴看着录音棚里倒映的自己,过了很久echo才开口,“不是情歌?”云翛摇摇头,“说实话,你这样的歌词登台…必输。”
云翛听到这样的评价反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收回歌词本,“那我可以休息了。”
“你别闹。”echo脸色突然不好看,笑得有些牵强,“你可不能输啊,这可是你的首秀,我是说…这不是个机会吗?这才第四期。”
“怎么,你不想我走?”
“不想。”
云翛淡淡道,歪了歪头有些无奈,“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想把我淘汰,可能我哪里冒犯了他,如果我输给他能让他好受…不过我还是会尊重他,给他一个势均力敌的舞台。”
最后的交谈是如何结束的?云翛有些记不起来,大概是echo态度很模糊,不过也不指望一个外人可以对自己的决定做出什么干涉,依稀记得…他说了句: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反而是他显得失望了些。
云翛摸了摸丢在床侧的礼物,肯定是情人多了,所以应付人都这么得心应手。
“廖齐,你就非得把云翛比下去吗?”甘星涯没忍住问出口,廖齐好像发了疯似的全身心投入进创作里,这样的对手云翛有没有能力招架都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他赢了我输了,我走?”
甘星涯连连否认,可廖齐说的没错,赛制就是这么无情,这么一刷也就只剩九个人晋级,未免也太残酷了。
“你去忙你自己的,别来吵我。”廖齐没有给甘星涯好脸色,“搞不好下一次你的对手就是我。”
甘星涯气性也大,廖齐三番五次的不礼貌已经消耗了他太多耐心,越是对比,越是能感觉云翛的好,“你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廖齐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甘星涯的离开。
甘星涯转头就来到云翛的宿舍,其他人都在找别处创作,自然不会在休息区干扰别人,此时在角落靠墙的位置有个团起的小隆包,不用猜都知道是云翛。
“云翛?”
被窝里传出一声嘤呢,云翛睡眠不深,用指尖压下被沿,半眯着双眼看清来人,“怎么了?”被遮住口鼻,说话有点发闷。
甘星涯蹲在床边,低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瘪起嘴,半天没说话,云翛干脆支起身,人还没起又被甘星涯摁回床里,紧接着被子盖了上来,不知道以为是要把人捂死。
“对不起,云翛。”甘星涯的声音在被子外,“如果我不纠缠廖齐,要是我实力够硬敢1v1他,也不至于让你比这场没把握的赛。”
“可是我很需要机会,这是我第一次…没在开场就被淘汰。”
被子相隔,一边在愧疚,一边则冷漠,云翛并不想对这些人的情绪感同身受,只觉得很闷喘不过气,其次就算自己输了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什么才对。
“你这是在做什么?”云翛发问。
他的语气好冷,是因为在生气吗?甘星涯良心不安,压着被子的力气也松散了,“我…是在在意你。”
“在意?”好像又柔和了,云翛的情绪就像有个尺度标准,只是瞬间闪出了限界,立刻又会恢复到标准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甘星涯回到自己房间正好遇上出门的echo,“什么事吗?”被云翛模棱两可的态度打回来,甘星涯心情可不好。
echo指了指客厅里的烧烤,“我点多了,云翛应该不吃,就给你送来了。”
“哦…谢谢。”
……
为了自己而活vs为了他人而活。
云翛第一次不再台上抒情,比起对面廖齐步步紧逼的锐利,他更像是路过草丛里长着倒齿的叶片。
廖齐出生在地下说唱,他的风格依旧单刀直入。
【不停加戏加注,活的像个小丑,生不为己,还妄想死后被人赞颂?】
【言语戴上镣铐,戴着负重的面具连呼吸都繁琐。】
【是不是讨巧资本才能成就你的花路?】
人的乐趣就来自于看人吵架,更乐于看两个人在台上名正言顺地吵架。
云翛向来给他们的印象都是教养良好的贵公子,被人怼成这样,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抵不过看好戏。
“廖齐何必呢?”甘星涯有些不适,云翛和他没有过节,甚至没有什么来往,这火开的倒像是在针对云翛,“云翛脸色都不好了。”
廖齐用的伴奏节奏舒缓,好像这几句词根本就像在故意挑衅,刻意讥讽:我对付你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
云翛确实脸色不好看,但原因并不出在歌词上。
与其说是为了各持己见说服对方,廖齐话里话外更像站在道德制高点拉踩云翛。
云翛倒也自得,张口就来,在他嘴里吐出来的词,没那么锐利倒也挺毒。
【总有人曲线卖弄,想着法子哗众取宠。】
【谁教你讨好自己就是又当又立。】
台下静了片刻。
“wc…牛b。”
“云翛嘴有这么毒?有点东西。”
“云翛是会melodyrap,但没怎么唱过吧。”
议论纷纷,云翛一针见血,摆明了就在说廖齐不过是想被关注才装作一副乖戾的模样。
【那些众说纷纭的自我,不过就是梦蝶庄周。】
【越想改变他人,越是难以驾驭。】
echo注视着台上,云翛从这句歌词之后都在不断向廖齐的观点靠拢,有意无意地都在暗示自己认可‘为自己而活’的观点。
廖齐自然是听出来了,感觉自己不论如何继续攻击,这一拳拳都打在棉花上,更让人羞恼不悦。
【我多想摆脱桎梏,重新掌握话语。】
【我败给懦弱,败给缄默,如你所愿我已分崩离析。】
“云翛在干什么啊?”甘星涯急了,都在等着云翛开火进攻,可云翛却选择了示弱。
echo冷着一张脸,后半场完全没有心思再看下去。
云翛放下麦克,他的词比廖齐有深度,如果廖齐是通篇白文,云翛的歌词更需要细品,才知道他在认可廖齐。
“廖齐格局小了。”
“他学不会尊重对手的,你让他妥协?还不如让他死。”
“云翛其实不该选这个层面。”
“那没办法啊,总要有人选择写对立面。”
两人同台而立,云翛或许输了但也赢了,正如他选择的角度‘为他人而活’,起码现在他的目的成果没有偏离,是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吹捧。
“云翛,虽然风格有变眼前一亮,但显然是你的一块短板,歌词太满,节奏不稳,flow不贴合都是你的问题。”平溪点评道,“你这一块短板正好贴到廖齐的长板上,廖齐几场比赛风格稳定,歌词犀利…虽然整体看来是云翛向你妥协了。”
廖齐表情斑斓,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气愤。
“本场竞演我们将不公布淘汰名单,请大家尽情享受舞台。”
云翛在旁仿佛卸下一身重担那般畅快。
但是廖齐的伴奏…
也太过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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