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封
他把身子往下低了一点，和她视线平齐，唇齿间笑着蹦出一个单音：“嗯？”
很假？
想到上次他也是这样说她，所以，这是回击？
“不是吗？”宋落松开手，一下一下抚平他衣口的皱褶，“假好心。”
“阿落。”邢在宇抬手捏住她下巴。
靠近。
鼻尖微微相碰。
她眼睛眨了眨，扑闪的睫毛挡去眼底的慌意。
邢在宇发现。
每每向她施压，她的清艳会慢慢被抹淡，随之来的是一直难以言喻的感觉。
会吞噬理智，一秒坠入她的天地。
爱惨了她浑身张显的破碎感。
“小妮子是欠收拾吧。”邢在宇捏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晃动，耳后的头发散落到脸颊旁。
宋落双手握住他手腕，覆在他的腕骨上，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蛮力。
男人气息侵袭着她每一次呼吸，像被禁锢在只有他的世界里。
此时，宋落才才意识到——
玩脱了。
他手往上，改成捏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等着要看她出糗。
宋落偏不，她手伸过去攀附他的肩膀，一偏头吻上他的唇瓣。
典型的薄唇。
老人家说这类人都薄情。
伤人极深。
突如其来的唇瓣相碰，邢在宇愕然垂眸。
她的上唇落在他双瓣间，一触即分。
味，清清楚楚尝到了。
宋落狡黠笑说：“尼古丁的味道没有烟味呛人。”
是真的。
二手烟难闻得要死，但唇齿间的尼古丁像一味菜肴，还是会让人贪恋的那种味道。
苦甜苦甜的。
较真的语气和神情令邢在宇失笑。
这样的斤斤计较的宋落，怎么说……
心间沉闷地鼓着。
一下又一下，血脉偾张。
很是令人动心。
“是嘛。”邢在宇捧着她的脸，“才一下，怎么能尝清楚。”
说完，他吻住她的唇珠，轻轻地含住，吮吸。
亲吻的每一个微小动作被她拆解在脑海里，宋落感受到理智在崩塌。
吻越来越重，再要深入一点的时候，邢在宇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小妮子怎么还咬人。”邢在宇下唇被她磕到，舔舐一下，已经肿起来了。
宋落板着脸一副我没错的样子，“有意见你倒是别亲。”
她再怎么云淡风轻，邢在宇在伸手碰她耳朵时看出她的害羞。
滚烫得厉害。
“别乱动手。”宋落拍开他的手挡住耳朵。
努力维持表情不崩掉。
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羞赧。
邢在宇举起手，“行，不碰你。”
宋落整了整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耳朵和脸颊，男人痞气笑着，声音沉沉，为了扳回一局，她不屑说：“味道也就那样吧，苦。”
邢在宇从兜里掏出一盒口味清新糖，摇了摇：“再来？”
糖碰撞着铁盒，淅沥作响。
像雨声。
看了眼。
是青柠味。
她冷冷道：“赶着来占我便宜？”
邢在宇不要脸说：“怎么不是你占我便宜？”
“你到我这都几手货了，好意思问我。”宋落哼笑说。
真要好好算一笔账的话，亏的还是她。
邢在宇情史一堆，排队告白的人无数，每天一个择偶标准，她也有暧昧对象，但也仅是有好感，真的让她动心要恋爱的还没有。
邢在宇拉开她的手掌，塞了两颗糖，往自己嘴里倒了两颗：“要不然你亲回来，我们阿落这么会算计买卖，到我这我可不能让你亏本回去。”
“想得美。”宋落把糖塞进嘴里。
酸凉感卷席她的唇齿。
人也清醒了许多。
打量四周。
他们并肩站在窄小昏暗的小巷里，地面的水洼映着月光。
雨季的潮湿感重，显得这处阴森。
往邢在宇那边靠了下，肩膀顶着他的胳膊。
他没有避开，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你不会为了邢琛事情特地跟着我来ktv的吧？”
“我还没这么闲。”
“来泡美女？”
邢在宇往她那倒一下：“我在你这到底什么形象？”
两人距离近了些。
宋落盯着两人的鞋子，脏了泥。
“二手货。”
邢在宇：“阿落，这你可冤枉我了。”
宋落仰头：“你这是要和我说你还完好无损？”
眼神扫过他的下裆。
到嘴的话被邢在宇咽下去。
宋落没有打住的意思。
“那你才是真的假。”
“假浪子。”
邢在宇手勾住她肩膀，抬手捏了捏她脸，好笑问：“我还浪子啊？”
什么时候外头都把他形象传成这样了。
宋落避开他动作，靠向一边，直接依偎到他怀里，暗骂一句这人真轻浮，平时也是这样占别的女生便宜的吗。
“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不做浪子那做渣男吧。”
邢在宇低笑一声。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宋落觉得自己说得没错，浪子的本质就是渣男。
好听说句浪子，潇洒一点，不给面子直接一句渣男。
他不要前者，当然就叫他后者。
她兜里的手机震动，宋落推开他接起，方柚白大声喊着：“落落姐你在哪呢？我们准备回去了。”
“外面。”宋落顿了下，“我在外面等你们。”
“好，等会买点小吃再回去。”方柚白心情好，全然不顾昨天还信誓旦旦要瘦十斤，不然她追的‘老公’全部塌房的誓言。
挂掉电话，宋落起身整理衣服。
邢在宇就淡淡地看着她，宋落扣好被他蹭开的一颗扣子，说：“公私分明，今天的事谢了，我会和邢琛算这笔账，但你和他的事我不掺和。”
“阿落，亲都亲了，界限还划得这么清啊。”邢在宇使坏说。
刚下脸的羞红又一次攀爬上来，脖子一圈都是燥的。
“邢在宇，是你先说的不再干涉我和邢琛的事情，怎么又是我把界限划得太清楚。”宋落直接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好，也不管外头高温二十多度。
“哦。”
“我反悔了。”
邢在宇神色怡然说道。
“反悔？”宋落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邢在宇把一盒糖塞到她手里，凑到她耳边，声音低磁：“这个墙角撬定了。”
外头跟着他一块来玩的舍友在叫他名字。
拉开距离后，他撩起唇角，附耳悄声说：“阿落，晚安。”
宋落还没消化完他的话，他便往另一边走去。
外面方柚白喊着她名字，问她在哪，宋落转身走出小巷。
-
宋落回到宿舍洗澡就窝在被子里，室内空调温度适宜，吹得她有几分昏沉，脑子里把今天的事情囫囵地想了一遍。
不爱吐脏话的她都忍不住骂一句——
真他妈的糟心。
手机里宋泽可怜巴巴发来消息：【姐姐，我明天去学校，你可以送我吗？】
宋泽常年不在国内，和家里人接触较少，在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少爷，真碰到家人的强势便瞬间破防。
说到底还是对亲情期待太高了。
一旦落空，就跌入无尽的深渊，被消极吞噬。
忽地想。
她呢？
对亲情又是什么感觉？
深想，细想，再想。
或许已经麻木了，她竟找不到一个答案安慰自己。
也探知到心底生出的那一丁点儿的厌恶和……恶心。
宋落回复他明天见。
落水狗宋泽乖乖说好，让她一定不要忘记。
没了耐心，一个混头变得娇滴滴的，真是无所适从。
叫他去睡觉，少在互联网装什么忧伤少年。
下面的三人还在开宿舍座谈会，宋落放下手机侧躺听她们聊八卦。
万莺倏地压低声音：“看到表白墙最新的消息了没？”
“谁的？”方柚白拖着凳子坐到对面床两人中间。
蓝京溪：“是说今天落落和邢在宇在图书馆坐一个桌子学习的事情？”
方柚白点头，“嘘，别让落落姐听到了。”
万莺用着瘦脸仪搓了搓：“他们最近……怎么突然来往密切了。”
方柚白摇头：“我就不懂了，我只知道他们高中同班过，但关系也没多亲密。”
她瞪大双眼：“不是吧，该不会是想要泡我们落落姐？！”
“不可能吧。”蓝京溪听到这，论文数据都没心思算了，转身对着两人，“他跟花蝴蝶似的，我们落落不喜欢这款。”
“浪子谁不爱啊。”万莺抹完眼霜，戴上瘦下巴的热敷贴，含糊说：“保不准落落真的动心了呢。”
方柚白不信：“绝对不可能！”
“我们落落姐可人精了，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碰。”
“不过吧，美女有颜有钱还有实力，多交往两个帅哥也不是不行。”
最后方柚白握拳豪迈说：“就算真的好了，我们落落姐也绝对是那个下床了穿裤子比邢在宇快的！”
听完全部对话的宋落：……
谢谢我方迷妹柚子，豪言壮志说得好，下次别再说。
她微微翻动身子，面对着墙壁。
思绪拉到那个昏湿的小巷子里。
拥挤、窄小、闷热。
接吻不像接吻，更像一场较劲。
就像以前他们高中暗自比成绩一样。
这也是她为什么内心毫无波动的原因，暧昧的影子过于飘渺，只剩下带着攻击性的撩拨。
她不排斥，甚至想要继续这场游戏。
-
校长奖学金的最后一轮评级下来，宋落入选了。
在她名字旁边是邢在宇的名字。
方柚白拉着她快步走向上课的教室，念叨说：“估计又要开始押宝了。”
指的是这次奖学金名额花落谁家。
宋落坐下拿出课本摊开，好心提醒一句：“校长奖学金有十个名额。”
“对哦！”方柚白受到启发，“那我开启第三个选项，买你们都中，然后我就狠赚一波！”
押宝不压钱，毕竟学校也不允许，所以纯属为了热闹乱扯淡。过把瘾。
方柚白笑呵呵翻了翻帆布包，只从里面掏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难以置信地拽着包包的角，倒过来抖了抖。
只掉下两颗软糖和一个随身小镜子。
“不是吧！我没带笔！”方柚白抱着脑袋努力回想，记起刚刚出门太急，随手一捞，只感觉是长的东西，以为是笔……没想到是筷子。
观者无语她的粗枝大叶。
“收心。”宋落递过去一支笔，“全国英语竞赛明天就考了，好好复习。”
方柚白没什么追求：“我已经拿到校级奖项了，全国的奖还是你们这些学霸去争吧。”
卷不是她的追求。
宋落也想，但昨晚宋庆海给她打电话，嘱咐她好好考试，拿个好排名，好争取校长奖学金。
下课后宋落就往教职工楼走去，第二天有大考宋庆海都会叫她回家住，给她做好吃的，最主要是给她说教。
宋泽的事情算翻篇了，宋庆海端着菜上桌时面带笑意，而宋落连吞咽都艰难。
“考完试不忙了吧？”宋庆海问。
宋落违心道：“学生会加班做材料，国庆收假后就要办校运会了。”
宋庆海微笑：“不打紧，明天我们一家人一块吃个饭，讨论一下你和邢琛的事情。”
“我怎么不知道？”宋落脸黑问。
怎么就吃饭讨论她的事情了。
“前天邢琛给我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宋庆海给她夹菜，好声好气劝道：“知道你不满意，但你妈妈也说了邢琛这个人能处，你怎么就不愿意接触看看呢。”
“两家人都快要见面了，只是单纯的处处？”宋落反问。
等于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去处。
宋庆海：“你懂什么，两家人见面是对你们的尊重，邢琛以后真的对你不好，也会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不敢乱来，是给你保障懂不懂。”
她不懂。
如果一个男人对她的好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那也不是真的好。
“爸爸知道你不爱听……”宋庆海放轻声音要再劝。
宋落心如死水打断：“那您还是别说了。”
说完她起身收拾碗筷放到水槽。
“宋落你是什么态度？”宋庆海愤怒起身。
宋落冷静面对他：“我不想和邢琛订婚，就这么简单。”
她拿过东西穿鞋离开，把宋庆海的骂声关在那间让人窒息的屋子里，快速地跑向宿舍。
晚上她接到了宋偲的电话。
过于意外。
因为她总是很忙，几乎不和她多说几句话。
她胆怯接起，叫了声：“妈。”
宋偲直入主题：“我听你爸说了你对和邢琛结婚的态度。”
宋落‘嗯’了声。
“宋落你很不理智。”宋偲指出她的毛病，“我那天怎么和你说的。”
宋落没忘记她那天说的那句‘放精明些’。
“那我就要和他结婚吗？”宋落靠在墙上垂着头盯着鞋子，失落问。
对面的宋偲顿了顿。
“你要是想要主动权就不要意气用事。”宋偲言简意赅，“你爸那边稳住，我们和邢家的生意也要继续做，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她妈说话总是这样。
好懂又难懂。
真的全听懂，宋偲不像个母亲，字里行间都是利益至上。
难懂是——
为什么不想想她的感受。
“我知道了。”宋落妥协。
她没有任何本事摆脱当前的情况。
宋庆海的“望女成凤”，宋偲的家族生意。
“明天的考试好好考，你爸说关系到奖学金的评优，希望你能上心。”宋偲最后说这句话便挂了。
宋落厌倦了。
关掉手机回宿舍便睡下，急切地想要清空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郁闷的一个晚上导致她第二天考试迟到了。
早上是上班高峰期，车堵得厉害，拦不到车，又没赶上学校去考试的校车，一个人搭乘地铁跑去考试的场馆。
跑了一路，到门口听到广播播报距离考试已经开始三十分钟不允许考生再进入考场，场馆的大门自动合上，宋落愣在原地，傻了眼。
人生第一次考试迟到，她心慌又无法适应，而且这场考试还关系到奖学金的评优。
未来得及哀嚎一句，旁边站了个人，挡住了初晨的热光。
“关门了啊。”男人叹了声。
全然听不出他的惋惜。
宋落抬头，没想到是邢在宇。
“你……”
也迟到了？
邢在宇垂眸看她，思维跳跃说：“昨晚大家都压我们能不能拿下奖学金，我现在开个小号去压全没获奖，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痞坏的玩笑话让宋落更烦闷。
比起这些，她忧心的是宋庆海的质问。
从没有碰到这个情况的宋落惴惴不安，做优秀好学生的思想根深蒂固，若是知道她错过竞赛，接着这学期的评优泡汤一半，宋庆海肯定要大发雷霆。
不理会邢在宇，她坐到旁边的长凳上。
邢在宇坐在她旁边欠揍问：“有必要要死要活吗？”
宋落抠着装考试用具的透明袋子，昨晚到现在，脑中的那根弦崩到极限，郁闷地吐出心底的慌张：“你懂什么，我爸要是知道肯定要说死我。”
邢在宇一怔。
女人好看的小脸布上委屈，平日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也变得浑浊，里面的光被风搅乱，摇摆——看似就要灭掉。
也不再扯胡话，她的失落难以让人忽视，没了戏弄的心，就陪她坐着。
一坐，天光渐渐暗掉。
考场早已清空。
他们还是坐着。
他侧眸一直看着她的侧颜。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忽然想到了一首诗。
‘让我跟着你的静默一起沉默’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儿看懂了宋落，以及以前的宋落。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我妈昨天也给我说这场考试很重要来着。”
“结果睡过头了。”
邢在宇在酒吧喝了一晚，昏沉睡了一觉，洗个澡才赶来。
宋落没听过他说自己的事，反问：“套我话？”
搞什么感同身受。
邢在宇就很想安慰眼前的少女，继续笑说：“怎么能。”
“要不是我妈压着，我还懒得学了，生怕我比不上邢琛的学历。”
“所以你知道我多讨厌邢琛了吧。”
“你要真的不学。”宋落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按照你这放荡的样子，只是个跋扈的公子哥。”
邢在宇不否认，吊儿郎当说：“是啊，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太乖了吗？”
她终于回了头，看着黄昏最后一道光熄灭前的邢在宇。
他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需要被感同身受的宋落信了。
骗她也好。
起码此刻，她像找到了共鸣。
抑制不住内心的蠢动。
胸膛的渴望被他的眼神切开。
狂溢而出。
她说。
“那——”
“要不我们试试不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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