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布局
“宫中密道图。”轻松的语调,甚至还隐隐含着笑意。听在胡达理耳中却不亚于山崩地裂,震得他一时没缓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时,背后发热,已然起了一层薄汗。
窗外喧嚣的风声渐渐低了,像是野兽蛰伏了起来,将夜的寂静烘托到极点。屋内十数人,却连呼吸声轻得难以听闻。
“殿下说得,可是真的?”胡达理按捺不住激动,追问了句。
虽说来得时候报了必死的决心,何鞍敢动他,就举赵和这面旗起义,到时候胡家照样能做幕后天子,对胡家而言没什么损失。但那是对胡家!他的嫡长子今年才五岁,若真走到那一步,将来能挟持赵和做傀儡,摆布天下的,必然不是他这一脉。
要能活,谁愿意牺牲自己去给弟弟们铺路?
现下何鞍逼得这么紧,若真能从密道潜入宫中,到时候釜底抽薪,打何鞍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幸运的话,擒贼先擒王也不是不可能……赵琼无疑给他送来了一张保命符!
他既激动,也难免怀疑。
赵琼摸着手上温润的佛珠串,垂下眼微微一笑:“昔日长安城破时,家弟和我便是通过这密道从宫中出来的,家弟尚且在大人手中,我敢骗大人吗?”
赵和的存在无意加重了这番话的可信度,胡达理终于放松下来,一改刚才的不耐烦,含着笑请沈擎落座,“方才我心里有事,口气难免急躁了些,沈侯爷别往心里去。”
沈擎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提起嘴角笑了一笑,嘴上客气道:“哪里哪里。”眼睛却忍不住往赵琼那瞥,赵琼怡然自得地拿起杯子给二人倒了酒,剔透的白玉碗沿薄而透亮,衬得碗中酒的色泽都分外浓厚,她指若削葱斟了半碗,抬起来示意敬二人:“胡大人将来必定是平步青云,我们姐弟二人自国破之日起,便命如浮萍,身不由己。如今更是分散两地,难以相聚。”美人盈盈欲泪垂,无疑是惹人怜惜的。胡达理情不自禁脱口道:“你放心,等我解决了何鞍,必定风风光光将你弟弟封作王爷,叫你们姐弟不用再孤零漂泊。”
还没当上皇帝,就已然一副论功行赏的口吻了。赵琼含泪而笑:“多谢大人。”说完便拿宽大的袖子掩着面,仰头将半盏酒喝尽了。这酒性烈,她到底不善酒力,半碗下去,再说几句话,便已是粉颊泛红,有些醉意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再留也没有意义,她便站起来告辞,胡达理还有事要嘱咐沈擎,纵然不舍,也没留她,只是看着她娉娉袅袅的背影消失,才下意识地感叹了句:“x的,这平邑长公主还真有几分味道。”
人长得美若天仙,情态也有趣,像方才那样眼眶微红,朱唇半咬地看着他,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要不是大局当前,今晚他就想享用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沈擎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心底暗骂好色之徒,愚不可及!面上还得笑着劝酒,将筹资之事再推诿一二。
赵琼走出屋,便有仆妇领着她回去,不时还回过头看她两眼,像是怕她跑了。她含着愉悦的笑意,感受着刺骨的风从脸上拂过,将方才上头的酒意吹得一滴不剩,她眼神清明,脚下跟着那仆妇,心里却在盘算,自己今日这一番话,到底能不能给胡达理背水一战的勇气。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胡达理早在数日前就招募人前往长安,为的不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嘛。这也间接说明了胡家的态度——他们是不会为了胡达理一人放弃这大好的机会的,胡达理虽是胡家家主,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也是一样地无足轻重。会担心他安危的,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他的妻儿了。
顶着这样的压力,只怕胡达理是不敢轻易和何鞍翻脸的。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
今日她给的,既是他的保命符,也是他的催命散。
繁星闪烁着微光,静静地照耀着大地。她抬起头看着天边或明或暗的几颗星,一直紧绷着的背到现在才松下来。
不知等到了那一日,胡达理会不会反应过来,她平邑长公主的礼,可不是这么好受的。
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去,热气腾腾地沐了个浴,她便有些困了。许是刚才那点酒意被热气又熏回来了,脸上粉扑扑地发烫,她倦怠地伏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凰儿忙吹了灯,只留下一盏青纱灯,替她掖了掖被角,柔柔地说了声:“姑娘睡吧,奴婢在这看着。”
她阖上了眼,一下子就睡着了。
似梦非梦间,她好像坐在一条小舟上,顺着水流往下漂,周围黑黢黢的,弥漫着浓得不见五指的雾,她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被这静谧的黑夜衬托得有几分诡异,隐藏在流水声下,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她凝神细细留意着。
喀。
木舟撞到了什么,缓缓地在水面上打起了转。随着船的转动,周围的雾也渐渐褪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白花瓣,边缘处沁着细嫩的粉,柔柔的垂下来,像是一道天然的阶梯。她轻轻地踏了上去,循着声往里走,周围皆是绽开的莲花瓣,放眼望去,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硕大的莲花上的莹白将这黑夜都照得明亮起来。
越往里走,原本低沉的声音就越清晰。
“我念过去世,无量有数数,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
是长空!这声音是长空的!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便提起裙角往前跑过去,影影绰绰的花瓣中,露出长空熟悉的面容,温和而悲悯的眼轻轻闭着,薄唇吐着庄严佛经,素白僧袍下赤足盘坐,是她记忆中那副清冷而孤高的模样。
“长空!”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自己琢磨着都有几分莫名。抛开这个念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长空面前。
闭着眼的长空睫毛轻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她正期待着他的反应,然而就在这一瞬,身边密密围绕着的莲花瓣突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那叫声太过刺耳,赵琼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梦中挣脱了,眼皮涩涩地发着疼,还没睁开呢,就听到耳畔女子的哭叫声:“侯爷你快住手!”
梦的余韵刹那消散得无隐无踪。她强撑着睁开眼,还没看清东西,就先闻到了一股酒味。她摇了两下头,头脑终于清醒了些,这才看到眼前的场景——
屋内还是昏昏的一盏灯,沈擎醉醺醺地站在她床前,手正试图来拉她的被子,而凰儿在他身后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拦着不让他上前。
沈擎不耐烦地往前挣脱着,嘴里骂道:“贱人,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居然敢背叛我!”男女力气本就悬殊,更何况他还喝了酒,借着酒劲更是将蛮力发挥到极致,反手一推便将凰儿推开了。凰儿慌乱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腰上一疼,身子便无力地软了下去,一时之间竟投弹不得。
赵琼握着枕头下的匕首,冷静地看着眼前借酒装疯的男人,那句话骂得是谁,彼此心知肚明。她冷笑道:“沈擎,你也知道酒壮怂人胆?”
“我怂——?”沈擎的尾音拔得很高,高到几乎有些破音,他喘着粗气,愤愤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将床脚的一张小圆凳一脚踢开,肆意地吐着酒气:“我怂?!”
她现在实在不耐烦搭理他,好容易做一个梦,梦到的还是她的长空,结果就被沈擎给吵醒了,她还想发怒呢!
“现在,立刻,马上从这个房间里给我滚出去。”她连用了三个词,话里的怒气隐藏不住。
沈擎却哈哈大笑起来,踉跄着步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浓重的酒气刺得她往后挪了一下,他半醉着笑道:“你以为我给你几分面子,你就还是从前的平邑长公主吗?”他伸手要来捏她的下巴,被她打开了,怒而捏着她的手腕,斜眼道:“我告诉你,你如今不过就是个人人可欺的贱人!爷捧着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他推搡着将她按下去,脚一抬边便上了床,压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挣扎,嘴里絮絮叨叨地道:“你以为你今天抛媚眼给胡达理我没瞧见?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要——”话说刚到一半,眼睛余光瞥到一抹亮色,寒风从颈侧极近的地方闪过。
要遭!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要往后退,刚才壮胆的酒意如今却成了阻碍,迟钝的身体到底退得晚了一步。他只觉脖侧一阵钝痛,再一摸,半深不浅的伤口从下颌一路划到肩锁骨,汩汩往外流着血!
他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拿着匕首的赵琼,眼睛被酒意和血迹刺激得发红,“我日你娘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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