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忠臣
“按照惯例,还是会请各位有意的作诗品评一番。”崔夫人笑道:“今日殿下驾临,原是我们的荣幸,正好请殿下做个评比。”
作诗不会做,评诗她还是会的,赵琼矜持地点头,底下传来一声嗤笑。
“我见识短浅,只知道去年做诗评的,是已出嫁的谢家二娘,她昔年一首《咏絮》名声震动长安,做诗评自然是实至名归。只是不知道平邑郡主的诗词造诣如何,能不能担得起诗评一职?”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在一群天水碧、湖蓝色的姑娘中显得分外亮眼。她下巴微抬,直视着赵琼,脸上似笑非笑。
这还是赵琼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敢直接指着她脸,质疑她不学无术的。
她有些新奇,手指点着脸颊,带着点少女的纯真:“这位是?”
“骠骑将军罗维之女,罗琪,见过郡主殿下。”她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摆手行礼,行的是武夫的礼,旁边的夫人娘子们眼神乱飞,这种神态赵琼再熟悉不过。
世家们自傲于自己的底蕴,对于新贵家族,从来都是带着点轻蔑的,尤其罗琪又是这样利落的性格,自然和长安城的贵妇小娘子们格格不入。
“你觉得我不配?”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不配,但是输人不输阵!
赵琼老神在在地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由崔夫人来做诗评,我也好些日子没有动笔了,正好手痒的很。”一副胸有成竹、跃跃欲试的样子。
罗琪眼神落到她左手边的女子身上,迟疑着点了个头。
崔家选的地方隔窗就是梅林,窗格一摘,夹杂着梅花清冷香气的风便吹了进来,屋子里烧了地龙,正中又放着一个鎏金珐琅大火盆,暖和得人出汗,这一阵风吹进来,吹得人头脑一清明。
丫鬟捧着笔墨纸砚次第送上,头一份先递给裴娘子,裴娘子再递给崔夫人,崔夫人传给云儿,再退至阶下,由云儿转递给赵琼。云儿跪坐下来,俯身替赵琼将纸铺开。
下面的丫鬟们也开始给其余人呈上纸笔。
“今日诗会只为大家玩闹尽兴,也不必要求过多,不如就以梅花为题,做一首五言律吧。”崔夫人顾及到赵琼,也不敢出的太难了,虽然平邑郡主看上去很有把握,但是以传言的水平来看,这位殿下在学识方面,是稍微欠缺了点……
若是赵琼昔日恩师覃太傅在此,肯定得感叹:“崔夫人说话真是太委婉了!何止是欠缺了点,简直是压根没有长这根筋!”
云儿的墨磨得不浓不淡,恰到好处,赵琼提起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就写完了一首,她捏着纸,心中啧啧赞叹:一炷香都不到就做完了一首五言律,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她特有底气地把纸扔给云儿,云儿拿过她的作品,扫了一眼,眉毛忍不住狠狠跳了两下。
他马上道:“殿下字迹还是不宜外露,不如我来替殿下誊写一遍。”
“行啊。”
赵琼侧过头,见他提起笔,极是认真地写了一首跟她的作品毫不相关的诗上去,不由感叹:不愧是随侍晋阳姑母左右的男人,聪明到压根不用人提点。
诗会的结果自不必说。
看到底下一众人的表情,尤其是罗琪惊讶的目光时,赵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狠狠满足。
不过她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可是正经有任务在身的,不能光顾着和小姑娘斗气。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便起身,说要出去更衣。
崔夫人忙让丫鬟带路,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暖阁内。
赵琼推开门,入眼便是满地红毡,锦幛绣幕,将屋内景象遮了个七七八八,看不真切。她安之若素地走了进去,反手阖上门,掀开帷幔,看到里头等着的人时,淡淡一颔首:“崔中书。”
崔鸣行了个大礼,痛心疾首地道:“殿下,是臣等无用,没能保住颍朝和先帝,还叫殿下和皇子流落到如此境地,是臣等该死!甚至殿下就在长安,罪臣也顾念家族,不敢轻举妄动,叫殿下受委屈了,罪臣真是——”他说道情动处,忍不住死命捶胸痛哭起来。
一个素日威严的权臣,跪地痛哭,还哭得涕泗横流,任谁看来都是情不自禁,真情流露的样子。就连赵琼也忍不住掩面叹息:“崔中书何出此言?颍朝有此祸事,谁都难以想见,此乃天意。平邑早已看开,崔中书也不必自责。明哲保身,古来如是。况且我们姐弟如今身份特殊,崔中书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
“不——”崔鸣此时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赵琼:“殿下误会了,臣并无明哲保身之意。先帝已逝,护住殿下与皇子便是臣等应尽的责任。不知皇子殿下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安好?可有人照应?”
他一连问了几句,可见心中迫切。
赵琼微微冷笑,终于说到正题了。
她脸上浮现出愤愤之色,拍案恨道:“犬儿原是托了傅嘉彦一路往玟阳去了,谁知傅家小儿大胆,竟劝了我弟弟一路往胡家那去了。这下可好,胡家处岂能没有长安的探子?只怕新帝现在已经知道了犬儿的行踪!”
这就对了!
之前的推测果然没有错,何鞍是得到了赵和的消息。
见曾经的长公主殿下一脸气愤难耐、沉不住气的样子,再联想到从红羽军那得到的消息,崔鸣总觉得有些蹊跷:这样的人,能除了胡达理?
他试探性地问道:“胡达理去的突然,殿下以为,是否和此事有关呢?”
“胡达理胆大妄为,那日前来长安时,竟敢妄言要我伺候他,真是痴心妄想!”赵琼啐了一口:“我便说,想要我下降,也不是不可以,倘若他能除了何鞍,我便嫁给他。谁知他自己一头撞进何鞍的陷阱里,临死之前还怪我害死的他”
赵琼说到这不由很是委屈,看向崔鸣:“崔中书替我评评理,这是我害得他吗?”
她嘟着嘴,鼓着脸,小女儿家娇态尽显。
崔鸣终于放下心来。
“自然不是殿下的错。”他耐心哄着眼前的小姑娘:“只是现在新帝既然知道了皇子的消息,只怕难免会对他不利。”
“我正担心这个呢!”赵琼望着崔鸣,一脸“你说的对”,杏眸里满是依赖之色。
“西北离长安路远,我想着,总得找人在中间联络,我才放心。崔大人若是方便,不如替我们姐弟传个消息?”
崔鸣神色一僵,赵琼察觉到了,眨着眼故作天真地问:“怎么?崔中书做不到吗?”
“居间沟通倒不是什么难事,臣也愿意为殿下效劳。只是臣如今身处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难保崔府四周没有新帝的心神耳目啊……”
赵琼失望地叹一口气:“也是,这是为难崔中书了,其实,还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干这件事,只是——”
她为难地住了口,这才发现崔鸣还跪在地上呢,赶忙扶他起来坐下。
崔鸣腿早跪麻了,被她一挪动,小腿处的酸痒麻一齐涌上腰间,差点没站稳!他手忙脚乱扶住了高几,失声道:“殿下——!”
赵琼啊了一声,手上动作停住了。
许是感觉到刚才有点失态,崔鸣咳嗽一声,平缓着声道:“多谢殿下,臣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自己强撑着坐下,还不忘问赵琼:“殿下方才说,有人愿意为殿下做这件事,不知那人是……?”
“便是南襄候沈擎的妇人向氏。沈擎是急病走的,她寡妇新丧,难免想找个依靠。”
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崔鸣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如此,那倒是好事。不知这个向氏,想要什么?”
“她丈夫既然是沈擎,那么崔中书觉得,她想要什么?”
“钱财——”崔鸣一下子放松下来:“这倒是简单。崔府虽不比南襄候富可敌国,田地庄子还是有些的,累下还有些进益。殿下若要,臣自然双手奉上!”
赵琼果然大为感动:“崔中书!我姐弟必不忘今日崔中书雪中送炭之情!”
崔鸣大为得意地送走了赵琼,当即便让崔夫人先送了十万两银子到赵琼府上。
崔夫人考虑得很是周到,除了银票外,还有一些散碎的金银锞子,方便赵琼赏人的时候用。有海棠、梅花还有刻着“笔锭如意”样式的,凤儿拿了些在手里把玩。
赵琼则闭目躺在榻上,窈娘拿新调的膏汁给她敷脸,她闭着眼嘟囔道:“眼睛周围多敷点。”陪崔鸣演了那么长时间的哭戏,她眼睛也是很累的好伐?
“殿下去见崔鸣的时候,我在席上,有不少人来预定庭燎的东西呢。”窈娘含笑道。
“崔府的态度让他们知道新皇并不忌惮别人与我交好,自然乐意来卖我的好。”庭燎的东西确实好是一方面,巴结赵琼也是一方面。
“不管怎么说,现在庭燎的生意是如日中天,就算没有崔府的这十万两银子,将来的收益也是肉眼可见的。殿下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赵琼嘴角轻轻勾起:“等明日进宫,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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