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见
“老公！加油鸭！”女生挂在孔焕希身上，声音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
众人纷纷看过来。
孔焕希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局促，拽了拽女生：“下来，你下来！”
女生搂得更紧了：“我不，就不。”
“我要上场了！”孔焕希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
女生悻悻地松开手，撅起了嘴：“那就好好说呗，你吼什么……”
孔焕希眉心一蹙，跑到了球场上。
冯峥出神地看着两个人。
女生的一嗓子“老公”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孔焕希在上场前极不经意地和冯峥对视了一眼。
冯峥马上收了目光。
“冯峥，给你。”徐伟递过来一瓶水。
“啊，”冯峥下意识伸出手，又忙摆摆手：“哎呀，我不要，我又不上场。”
女生看过来，笑了笑：“你就是冯峥？这两天经常听焕希提起你。我是他女朋友，我叫刘雪。”
刘雪的脸很长，大概是为了遮住过长的脸型，她的齐刘海一直遮到了眉毛。整张脸看上去一半是五官，一半是头发。
冯峥脑壳子一片混沌，木讷地点了点头。
“前两天请你吃的锅包肉怎么样？”刘雪问。
“啊？”
“我猜你老家也是东北的，估计就想吃这个了。那家很正宗的，就让焕希给你打包了一份。”刘雪笑。
冯峥顿觉自己关于锅包肉的猜疑和纠结都有点可笑。
他泄下气来，心里登时解除了一个叫“孔焕希”的警报。
但很难解释，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带了点酸味，比那盒锅包肉还要酸一点。
孔焕希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他瞟了场上的孔焕希一眼，孔焕希在练球。
他飞身扣篮，抓着篮筐荡了两下，引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他正了正神色：“特别好吃，谢谢你。哦，还有胖子，我们俩都吃了不少。”
“下次还给你们带。”刘雪一笑，低声道，“但是你要给我当内线哦，帮我看住焕希。”
冯峥好像突然明白了刚刚刘雪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
他一笑：“好。”
场上哨声响起，比赛开始了，对方拿球，场外一阵欢呼。
刘雪马上把视线挪到了球场上，她一蹦一跳的，长刘海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
这不就是孔焕希想要的啦啦队么？脑袋上自带了一朵塑料花。
对方进球，孔焕希抢篮板。
冯峥身边的女生们马上尖叫起来。
只有冯峥，像个木头桩子似的静止在原地。
他本来就对球赛没什么兴趣，仅存的一点注意力也已经被刘雪的半团头发给转移走了。
他突然自嘲似的笑了。
真是庸人自扰之。
“几比几了？”辛立冬突然拍了冯峥肩膀一下。
她拉着秦琨，两人手里都抱着书，一看就是刚下课。
冯峥看了看场内记分牌：“哦，12比14。”
“咱们领先？”
“可能是吧，哎呀……我也不知道。”
辛立冬眼睛眉毛拧在了一起：“你傻了吧？”
她看了看秦琨，秦琨面无表情。
辛立冬一耸身，把手里的书塞给了冯峥，把冯峥拉到了一边：“你也看不明白，位置让给我。你俩可真是亲姐弟，要傻一起傻。”
冯峥看看秦琨，两人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提了提，淡淡一笑。
两人走去篮球场边的长椅，坐了下来。
眼前一排小脑袋瓜把他们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不过两人都不在乎。毕竟谁的心思都没在球赛上。
“琨姐，你还好吧？”
“嗯？还好。”
“那个事怎么办了？”
秦琨捏了捏书角：“也没什么办法，等方恺两天吧。反正你们军训结束还有几天。”
“要是……他还这样呢？”
秦琨没了话。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没有方恺的活动该怎么搞。
冯峥犹豫片刻，试探着问：“要不……换个人？”
“啊，也行。反正就是唱个歌，提前一天确定也无所谓。”
眼前的秦琨和拉着辛立冬一大早去排练的秦琨判若两人。感情真奇妙，轻轻一抹，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就变成了灰色的。
冯峥轻叹一口气：“那个……方恺学长，之前也这样么？”
秦琨想了想，语气暗淡：“生活上会吧，他在生活上有点神秘，不太跟同学交流。但是耽误正经事，还是头一次。”
冯峥沉吟着点了点头。
两人静默许久，一时间冯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秦琨看腻了，突然站起身：“你们看吧，我回宿舍睡一会儿。我就不跟立冬说了，你一会儿告诉她。”
她两臂抱着书，步履平和，肩上的长发随着步伐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抖动。
一个毫无光彩的普通女大学生的背影。
方恺好像确实与众不同。
但所有人似乎都接受了他这种卓然不群的状态。
秦琨对此心知肚明。
她真正伤心的是，方恺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最残忍的伤害，是无视。
“琨姐！”冯峥追了上去。
“琨姐，要不我上吧？你看行吗？”
秦琨愣住了。
“我唱歌不是特别好，需要练一练。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试试？”
秦琨沉默半晌，目光一直盯着冯峥，但她天生的笑眼，很不显眼地恢复了一点弧度：“你是帮我？”
冯峥一笑，想了想：“也不算。老周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型的活动，不赢天不赢地。你就当让我试个水吧？”
“谢谢你，弟弟。”
“客气了，姐。”
冯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他只是单纯地想让秦琨恢复光彩。
也可能这一段时间的大学生活让他对父亲的愧疚有了片刻的抽离。
还有一种可能，方恺留下的烂摊子，说不定，他可以收拾。
篮球赛的结果是对方以4分的微弱优势赢了。
本就是友谊赛，结果无伤大雅。
散场后，球员们依然在场边复盘着比赛。
冯峥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脑子里都是秦琨眼眸里微弱的光亮。
那是他带给这个大学的第一道光。
“诶！”孔焕希走过来，一摆头，“走啊，一起吃个饭。”
冯峥在他和刘雪身上扫了一眼：“我不了，你们吃吧，我跟胖子说好了一起吃。”
“跟我说什么？”胖子隔着几米远，倒腾着罗圈腿跑过来。
冯峥一蹙眉。这是什么耳朵！
胖子嘴上跟冯峥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刘雪。
刘雪往孔焕希身后挪了一步。
这么豪放的人都能被胖子看怕了？
冯峥暗笑了两声：“胖子，咱们吃饭去吧？”
“诶？不是一起吃吗？”
冯峥像拖铅球一样把他拽走了。
“那个就是焕希的媳妇儿？”胖子一脸期待，好像他自己找到了媳妇似的。
冯峥“啊”了一声。
“哎呀，我感觉长得一般，不可爱。焕希那么帅，可惜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冯峥低头看看他，“白晶呢？回你了么？”
胖子摇摇头：“我还以为她今天也能来呢，都没看见人。其实我根本也不喜欢看什么比赛。”
胖子咯咯笑起来：“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丢脸？”
冯峥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秦琨，不禁一笑：“还好，暗恋嘛，很正常。”
“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他没说。但是我知道了。”
两人应声回头，孔焕希把篮球和外套丢到冯峥怀里：“帮我拿回去。”
胖子急了：“你不要跟别人说！”
孔焕希嘴角一歪：“那我要是忍不住呢？”
“你……”胖子鼻孔出着气，瞟了一眼路边的白色suv，“那我就说你吃软饭！你女朋友那个车好贵，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你吃软饭。”
孔焕希如鲠在喉。
冯峥哈哈大笑。
胖子说完就倒腾着自己的罗圈腿跑开了。
“你笑个屁！”孔焕希抬脚在冯峥腿上轻踹了一下。
白色suv喇叭响了两声。
孔焕希冲着冯峥比了个中指，跑了过去。
冯峥和胖子去买了两个桶饭，一路回了宿舍。
他饭还没吃完，方恺就打来了电话。
冯峥狐疑了半晌，甚至下意识擦了擦手。
“喂，学长。”
“你在干嘛？”
“？？？”
冯峥原以为方恺多少要为自己的放鸽子行为解释一下，冷不丁被方恺这么一问，反倒懵了。
“我……在吃饭。”
“你现在能出来吗？”
我在吃饭！！！听不懂话吗？？？冯峥气不打一处来。
方恺压根不给他回嘴的时间：“我在天桥呢，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这等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冯峥想摔电话。
他走去窗前，朝天桥望了望，也没见桥上有人。
他心里暗骂了几句，临出门前又扒拉了两口饭。
天桥上人来人往，就是无人驻足。
冯峥在桥上东张西望，很突兀。
太阳只剩下一小块儿金边儿，微弱的余晖竟然有点晃眼。
电话响。
“学长。”
“你在哪呢？”
“我在天桥。”
“我没看到你。”方恺像在审犯人。
冯峥四下看看，桥下有一个背影，黑色工装裤，白色t恤，外加一顶橙色鸭舌帽。
“我好像看到你了……”冯峥嘟囔着，走下天桥，“方恺学长？”
方恺回过头，夕阳尽了最后一点余力为他嵌了一身光圈，有点逆光。
冯峥眨了眨眼，才看清他：一双含情目，嘴唇很薄，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
两人的电话还连着线，但谁也没说什么。
冯峥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既有惴惴不安的焦虑，也有尘埃落定的踏实。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继续通过手机说话，还是跟眼前的“活人”娓娓道来。
“冯峥？”方恺抬了抬眉毛，但并不明显。
冯峥点点头：“学长。”
方恺挂了电话，嘴角微微上扬。
冯峥发现他的法令纹稍微有点深，所以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形成一个括号。
“走吧。”方恺大步迈上天桥。
冯峥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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