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报复
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冯峥和孔焕希到了指定位置。
没几分钟，秦琨带着一个男生从公交站点小跑过来。
“介绍一下，这也是我弟弟，隋鑫。”秦琨笑道。
隋鑫有少年气，个子很高，却瘦得单薄。
他是秦琨邻居家的儿子，两人算是发小。
冯峥打了个招呼：“看着像高中生。”
“人家就是高中生，才高二。你不是说背头人品不太好么，我叫他一起来，以防万一。”
背头从一个小门钻出来：“诶！冯峥！来了啊！”
背头胖了不少，那个小门很窄，他钻出来都有点费劲。但他难得热情，大巴掌在冯峥背上拍了一下，震得冯峥肺疼。
背头跟门卫保安打了个招呼。四个人便跟着他钻进小门，走过一段崎岖小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乐园的舞台建在海面上，三面环水，另一面是看台。有人正在调试设备，机械嗡嗡作响。五花八门的声光电装置一会儿升、一会儿降、一会儿左移、一会儿右挪。
秦琨慨叹道：“你之前出来演出，都是这种场面？”
冯峥回想起一辆又一辆的大棚广告车，惨淡一笑，指着舞台上正在移动的楼梯：“我那整个舞台都没有那个楼梯大。”
四人走去后台。后台有两个休息室。
一个已经被一大群俄罗斯演员占满，魔术杂技、舞蹈走秀样样齐全。他们的造型都很夸张，五颜六色，奇模怪样。所有演员都说俄语，叽里呱啦的，冯峥一句也听不懂。
另一个则还空着。背头丢下一个大塑料包裹，里面是主持人的服装。他说这间休息室是特意给主持人留出来的。冯峥才不信他。
“我还以为要穿自己的服装呢，特意带来了。”秦琨嘟囔一句，走进去，锁了门，更换演出服。
冯峥站在门口等她，扭头却看见了盛丰。自从主持人大赛结束，他们还没有过任何联系。
冯峥喜出望外：“盛丰老师！”
盛丰也很高兴：“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来演出？”
“主持。”
“可以啊！半年没见，这么大的场子都拿下了。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
冯峥一笑。
盛丰指指俄罗斯演出团：“这是我的演出团。我和朋友做了一家经纪公司，已经引进了好几个国外的演出团体。下一步我们还打算做影视剧。”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本画册，递给冯峥：“这是介绍，你回去看看，如果有兴趣就联系我。”
“我？做主持？”
“那倒不一定，我们的全职团队人不多，一专多能。”
“要全职？”
“全职、兼职都要。不过你大二了，很快大四就可以全职了。”
“还有一年呢。”
“很快的，相信我。”
冯峥收好画册。
“快去忙吧。”盛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秦琨拉开门，却不好意思出来，只伸出一只手，勾了勾。
三个人走进去，立刻笑作一团。
主持人的演出服竟和俄罗斯团体师出一门，花枝招展的。
秦琨带着一个花冠，上面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羽毛。
她一脸窘促，像只心情不好的鹦鹉。
孔焕希笑瘫在椅子上：“冯峥，你还笑？你也得穿！”
冯峥见过了太多牛鬼蛇神。
对这种反常识状况略有免疫。
但换好服装之后，他和秦琨站在一起，也属实难辨雌雄。
背头对他们的造型甚是满意，拼命点头：“异域风情还不就是这样？很好，很异域。”
“我很抑郁。”冯峥暗自说。
演出开始，两人走上台。
海风拂过，两人满脑袋的鸡毛随风飞舞。
孔焕希和隋鑫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笑声堪比音响音量。
俄罗斯演员轮番登场。
他们情绪饱满，热情洋溢。
每次他们从冯峥眼前走过，他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一场演出下来，冯峥只感觉眼花鼻塞。
演出结束，烟花齐放。
舞台上空叮当作响，夜空璀璨。
观众不舍离去，游客纷纷驻足。
四个人在台下看完了烟花表演，才走去后台。
冯峥推开休息室的门，眼前竟是一片狼藉。
乱七八糟的演出服洒落一地，桌椅板凳七扭八歪，像是有人把这洗劫了一样。
秦琨忙去找自己的衣服，还好都在。
她快速换好衣服，又换了冯峥进去。
背头这时走过来，递过一沓钱：“一共四千。”
秦琨只顾冯峥嘱咐她小心背头，冒冒失失当着背头的面，就数起钱来。
背头略有不满，点燃一支烟：“查好了，小心别让我给贪污了。”
秦琨顿觉失礼，忙说道：“没有这个意思。”
背头一扬手：“学生嘛，出来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冯峥拉开门，却只穿着裤子和鞋，上半身裸着：“我衣服没了！”
背头斜了他一眼：“再找找，谁拿你衣服干什么？”
说完，他便叼着烟走了。
四人在两个休息室来来回回好一通翻腾，依然所寻无果。
冯峥沮丧起来，耷拉着脸：“我总不能裸着回去……”
“穿我的。”孔焕希递过外套，自己只剩下短袖。
冯峥别无他法，只能自认倒霉。他套上孔焕希的外套，四人便往外走。
背头握着麦克风，正和一个工作人员说话，见冯峥走过来，不耐烦道：“这不是找着了么？要么说你们学生，就爱大惊小怪。”
孔焕希瞪他一眼。
冯峥忙拉孔焕希，扯着他走。
背头扬起头：“你瞅啥？”
“瞅你咋地？”孔焕希吼道。
“我特么要不是临时找不到人，能找你们？冯峥，你特么上次在郝经理那摆我一道，我特么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说话把嘴巴放干净！”
背头啐了一口：“就这么说话！草！蹬鼻子上脸！”
孔焕希几步迈过去，一脚踹在背头肚子上。
背头没来得及反应，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他手里的麦克风砸在地板上，音响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背头同事要还手，却被隋鑫迎头一拳。
他马上趴到地上，捂着脸打滚，不知是真疼，还是装模作样。
孔焕希趁机又踹了背头两脚。
几位工作人员朝这边跑来。
“跑啊！”隋鑫喊道。
几人拔腿便跑。
“我草你妈！”背头喊道，“几个小兔崽子！有种你给我站那！”
学生怎么了？学生又不傻！冯峥第一次感觉自己比孔焕希跑得还快。
几人一路狂奔，只往看起来没人的地方跑。
“跑不动了，跑不动了。”秦琨瘫坐到地上。
这是一个没什么人的停车场，空空荡荡。
一位中年妇女举着印有酒店房间照片的牌子，殷勤地跑过来：“帅哥，美女，住店吗？”
秦琨摆摆手，妇女三步一回头地走开。
冯峥四下望望，是一片死寂，便放了心，也瘫到地上：“应该追不上来。”
隋鑫两只手杵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难怪你让我陪你来。”
“我看到海上舞台，还以为是要长见识了。倒也对，真涨了见识了。冯峥，你每次出来演出都这么刺激么？”
冯峥回想起第一次遇见背头，一言难尽。但好在他可以智取，智取总胜过武斗。
他摆摆手：“不会。让你赶上了。”
“我这运气。”秦琨无奈。
“不爽吗？”孔焕希躺在地上，望着漫天星斗，“好久没这么爽了。”
秦琨也仰头望去：“焕希，你那飞腿有点厉害，早知道让你跟我们一起上文艺对抗赛了。”
“我这是真功夫。”
“我们是假的？”冯峥不屑。
“你那本来就是假的，花拳绣腿。”
冯峥懒得争辩，踹了他一脚。
“琨姐查钱的时候，看他那样，我就想揍他。这人欠揍。”
冯峥叹道：“也不全怪他，我俩确实有梁子。”
“他说你摆过他一道？”
冯峥得意，说起他整治背头的事迹。秦琨哈哈大笑，竖起拇指。
孔焕希一撇嘴：“干他就完了。”
四个人休息了好一会儿，天上飘起小雨。
冯峥看看时间：“下雨了，咱得走了，再说，一会儿就没有班车了。”
秦琨忧心：“咱们还回去吗？他们会不会在班车站等着咱们？”
冯峥沉吟。
隋鑫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秦琨摸出钱包，里面是厚厚一摞的演出费：“咱就住这吧，明天起个大早，咱们赶第一趟班车回去。预算足够。”
住这里？冯峥和孔焕希当然无所谓。
隋鑫呢？和秦琨一起住？冯峥瞥了隋鑫一眼。
呵。高中生。
秦琨娇柔的时候让人恨铁不成钢，真狠起来，竟这么不管不顾。
冯峥看看孔焕希，不置可否。
中年妇女耳听八方，乐颠颠跑过来：“帅哥，美女，住店吗？”
“一个大床，一个标准间。”秦琨说。
“没问题，跟我走就行。谁和谁一间？”
“当然我自己一间。”秦琨蹙眉，不满于中年妇女看轻了她，“你们三个挤一挤，我们省下一间。”
冯峥不在意住宿条件，只羞愧于自己的小人之腹，顿觉自己和那中年妇女成了一路货色。
跑了一路，冯峥两条腿轻飘飘的。
洗过澡，他一头栽到床上，像摊烂泥。
孔焕希和隋鑫相谈甚欢。
俩人都是篮球迷，聊了好半天nba。
孔焕希又讲起高中时因为打架差点被开除的经历。
隋鑫羡慕：“焕希哥，你这么闹腾，学习还这么好，我就不行。”
孔焕希一笑：“这不是就复习了一年，才考上。”
“我文化课不行，打算参加艺考。”
“艺考也可以。除了顶尖的学校，其他都一样，考哪都差不多。”
“艺考生高三可以请假，不用去上课，我感觉挺好。”
“那你来找我玩。”
隋鑫应允。
冯峥听着两人谈话，像摇篮曲，暗沉沉睡去。
雨后的早上格外清爽。
秦琨按时起床，砸开了他们的房门。
三人脸都没洗，就被秦琨拖上了班车。
他们在西门下车，吃了个早饭。
孔焕希和隋鑫精力充沛，称兄道弟地要去篮球场比划比划。
冯峥睡了一路，仍觉一身疲倦，便和秦琨朝宿舍走去。
徐伟正在洗漱，从洗手间探出头：“回来了。你们昨晚去哪了？”
“游乐园。”
“焕希呢？”
“打篮球去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去自习室。”
“离期末远着呢。”
“一会儿有一个考研讲座，我先去看看。”徐伟背起包，走了出去。
冯峥木讷片刻。
落选副主席的打击有这么大威力？别是坏了脑子。
他锁上门，爬上床继续睡觉。
有人砸门，急促得像是报丧。
冯峥刚睡着，猛得惊醒。
怒从中来，他掀开被子：“谁啊！？”
“峥哥！快起来！”
“宋春风？”
“开门！”
冯峥爬下床，打开门。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宋春风喘着粗气，颧骨上有个小口子。他流血不多，但蹭得满脸都是。
“在睡觉，手机静音了，你这是怎么了？”
“孔焕希出事了。”
出租车在市医院停下。
冯峥和宋春风下了车，一口气跑到四楼。
手术室亮着灯，隋鑫坐在门口。
冯峥去拉手术室的门，护士探出头，极不耐烦：“不是说过了家属在外面等着么？瞎拽什么？”
“不好意思。”
冯峥看看隋鑫。
隋鑫脸上有几处擦伤，手上有血迹：“我怀疑就是背头他们。咱们吃完早饭，我和焕希哥朝篮球场走，还没到西门呢，就被他们堵住了。七八个人，我们两个哪打得过？他们都拎着暖气管，领头的说，要焕希哥一条腿，个个铆足了劲往他腿上砸。幸亏碰到这个哥，要不我们跑不出来。”
宋春风说：“昨晚下雨，我爸没收摊。他怕浇坏了东西，让我起早来看看，正好赶上。”
“你俩没事吧？”
两人摇摇头。
秦琨从电梯里跑出来，拉着隋鑫看了看：“没事吧？”
“我没事。”他递过病历本和x光片，“焕希哥左腿骨折了。”
秦琨忙接过来，扯出x光片对着白炽灯看了看。
“报警了么？”秦琨问。
隋鑫摇头：“警察才不管，最多做个笔录敷衍一下，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们又没办法证明就是背头他们。”
冯峥一摊。
如果不是他接了背头的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满心自责，恨不能敲断自己的腿换孔焕希平安。
秦琨说：“你别这样，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肖导和立冬一会儿就过来，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冬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没在宿舍住。”秦琨看看隋鑫和宋春风，欲言又止，“回头再说吧。”
辛立冬蓬头垢面，明显还没起床就被抓了过来。
她举着孔焕希的x光片诅咒发誓：“这事要是就这么算了！我辛字倒着写！妈的！冯峥，那个什么背头老板叫什么？你知道吗？”
冯峥摇头，看看宋春风：“你问一下大芬姨，她应该知道。”
“不是叫刘磊吗？”
“叫什么？”
“我们往学校里跑的时候，有人喊刘磊，问他要不要追。”
“个子不高，有点黑，挺敦实的一个人？”
隋鑫忙点头：“就是他领头。”
冯峥回忆着：“那不是背头老板，是刘雪她哥。”
肖导问辛立冬：“刘雪是谁？”
“他前女友。”辛立冬说。
肖导一愣，又问冯峥：“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哎呀！”辛立冬一跺脚，“你咋那么能捣乱呢？孔焕希的前女友。”
肖导长长哦了一声，闭了嘴。辛立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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