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梁帝驾崩

苻大胜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战势，城下，箭矢纷飞，金戈纵横。宁军此时驾起了十来辆云梯，苻大胜下令：“用火弩。”一时，城下下起了火矢雨。

        宁军这边也不示弱，投石车上纷纷射出石块砸向城墙，城墙上新夏军的损伤也不在少数。

        到了夜晚，萧允晏的大帐里，有将士来报宁、夏两边的战况：“殿下，宁军损伤不大，新夏军伤亡不少。但是一天下来，宁军似乎也没有攻破的迹象。”

        又有人来：“殿下，末将在宁军中听到一些奇怪的消息。”

        “什么消息？”

        那名探子道：“末将听很多士兵在那里议论，说是殿下绝对不会出手的，因为殿下如今自顾不暇。”

        萧允晏奇道：“本王为何会自顾不暇？”

        那探子忙道：“殿下先别急，这也许是他们故意蛊惑我们并企图转移我们视线的。他们说：我们的十二皇子已登基为新皇了。”

        萧允晏身边的一名将领暴怒斥责：“纯属无稽之谈，这好端端地怎么会有新皇登基这种事？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们中计的。殿下，末将还是那个意思，我们必须等他们跟夏军战得精疲力竭时趁势攻袭他们。”

        那探子被斥责了一顿，一时不敢说话，但想了想又道：“好像不是，我暗中查探，他们几乎全军都在这么议论。”

        冷先生此时皱了皱眉，想到自己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京中的消息了，忽然觉察到一丝怪异，“殿下，自从杨大人被贬谪后，我们一直无暇他顾，已经好久不曾有京中的消息了，不知京中现下情形如何？在下此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宁军就敢在这个时候进攻新夏，他们为何就吃准了我们不会在他们疲惫不堪时趁虚而入？”

        这几日来，萧允晏也一直有这个疑惑，此时冷先生说起来，他想了想，便吩咐：“鲁时，京城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去京城看看最近都有什么事。”

        “是。”鲁时应了一声，便去了。

        又数日过去，宁军依然还是没能攻破新夏的城门。崇文阁内，一名夏军向赫连漪禀报：“公主，我们派去的人不但没能成功烧毁宁军的粮草，并且无一生还，但是末将刚得到消息，说是梁军将宁军的粮仓给烧毁了。”

        那人刚说完，又有人来报：“禀公主，梁军将还留在逢仙渡的五千宁军围困住了。”

        赫连漪一时内心如惊涛骇浪般汹涌，心头思绪万千，萧允晏终究还是出手相助了，她一时不清楚，他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她，但总之这能让夏军喘上一口气。

        吕仲简听罢却是不见丝毫的诧异和惊喜，只是神色如常地分析：“他们的粮仓已毁，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斩杀战马为食。两万的铁甲军如今五千被困住，又死伤了约三千左右，公主，我们只要能再守上十来日便能反戈相击占取主动。臣这就将好消息告诉苻老将军去。”

        萧允晏的中军大帐，罗鹄进来，脸色忧心忡忡，萧允晏见势，问道：“怎么了？”

        罗鹄道：“殿下，末将抓获了几名宁军将领回来，其中还有明威将军余承恩。”

        “这是好事，怎么苦着脸。”

        “末将听他们讲了一些蹊跷事。”

        萧允晏似已料到什么，面色有所凝重，问道：“什么事？”

        “关于我朝京中之事，他们说”罗鹄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如若这不是事实，那将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于是又改口：“还请殿下亲自前去听听他们所说的，末将实在判断不了他们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萧允晏了解罗鹄向来行事稳重，心道罗鹄既然开口了，那必是大事，甚至有可能是他无法接受的大事，便匆匆地走向了校场。

        校场上，几名身躯高壮的汉子□□着上身，身上都已被抽打得血肉模糊。其中一人始终咬着牙不肯喊叫，站在他面前抽打的士兵一边挥着鞭一边道：“余承恩，你究竟说不说实话？”

        萧允晏听到这个名字，走了过去，只听那人回嘴：“这就是实话，你们大梁的皇帝早已经驾崩了，新帝也已经登基了，可怜你们霁王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你就是再抽我一百鞭，我也不改口。”

        那士兵大喝一声：“胡说，还敢咒骂我皇陛下。”说着，正准备拿起烧得通红的烙铁，忽然瞥见萧允晏站在不远处，忙躬身道：“见过殿下。”

        余承恩一听，知道那人正是萧允晏，一时大笑起来：“萧允晏啊萧允晏，你父皇驾崩，你竟然还这么能沉得住气。十二皇子被立为新帝，整个梁朝已经被四鸿所控。你说你和萧允昇，你们的萧氏江山早已落入外姓人手中，你们这到头来究竟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余承恩说着，那名士兵又拿起烙铁准备去烙，却被萧允晏呵斥阻止：“让他说下去。”

        余承恩又道：“霁王，我们正是因为得到了梁朝皇帝驾崩的消息，以为你和翊王都要回去服丧，才会前来。不曾想，你跟翊王竟然全都被蒙在鼓里。”

        萧允晏无法相信地看着他，余承恩继续道：“霁王，你想想，如若你们大梁没有出事，我们又怎敢两万铁甲军就来攻城，你当我们真的就不怕腹背受敌吗？”

        萧允晏脸色虽已惨淡，却依然嘱咐：“好好看管。”说着，就出去了。

        余承恩还在他背后大喊：“霁王殿下，是或不是，你回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士兵道：“想得美，我们殿下才不会上你当呢。”

        走出校场，萧允晏忽然情绪失了控，怒气冲冲地大喊：“鲁时呢，他去了多久，怎么还没回来？”

        罗鹄忙道：“殿下息怒，鲁时去京城已经有好几日了，按说也早该回来了，只怕京中确实不简单。”

        罗鹄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大喊：“殿下，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萧允晏放眼望去，见来人正是鲁时，鲁时见到萧允晏，连奔带哭地跑过来，而后又跪倒在地。

        “鲁时，怎么了？”罗鹄见此情形，已深知情势不对。

        “殿下，先皇”

        “先皇？”萧允晏一听这两个字，顿时如晴天霹雳。

        “是，先皇，先皇已经驾崩将近一月了。最初的时候，他们都秘不发丧，近日才公之于众，但是对两位殿下他们还是竭力阻止消息泄露。”

        萧允晏脚步一阵趔趄，顿时跪倒在地，此时的他已然明白余承恩所说句句属实。

        罗鹄问：“怎么会这样？陛下身体一向好好的。”

        “前些时日染了风寒，没成想，就一病不起了。”鲁时抽抽噎噎地说完又哭了一阵，而后又接着道：“如今十二皇子已登基，十二皇子的生母樊皇太后垂帘听政，说是樊氏垂帘听政，实际上真正掌管一切的是四鸿。但是，陛下临终前下了遗诏让萧白摄政，如今萧白已回了江流王府。小事四鸿做主，大事摄政王一槌定音。”

        “萧白？那个残废？那个白痴？”萧允晏已是到了惊不可遏的地步。

        鲁时道：“如今，朝中文武差不多都是那个白痴残废的人，包括任九篱。”

        这回，萧允晏终于明白了从江流王过世后发生的一系列事竟原来是有人在暗箱操作，原来那夜太后寿宴，萧白的话都是故意将他们一步步引入圈套。京中一批又一批朝臣的更换，原来皆是他的计谋和操控。

        此时的萧允晏双眼通红，青筋爆突，忽然起了身，不顾一切地狂奔出去。

        “殿下，殿下。”罗鹄赶紧追上去，死死地拦住他。

        “殿下，我知道不该叫你冷静，可是你如果现在回京，那等待你的将是无妄之灾。”

        鲁时也上了前来，道：“小罗将军说得没错，他们组了一支军队，表面上说是要给翊王殿下增兵，但实际上只是支开京中那些异党。那支军队走到青龙关后就不再前行，只要殿下和翊王回去，便会跟两位殿下兵戎相见。”

        萧允晏忽然暴怒，撑着一双圆目大叫：“罗鹄，放开本王。”

        “殿下，请恕末将不能听你的。”罗鹄还是死死地抱着他，说着话，又狠狠暗示旁边的一名小兵，让他速速去喊罗鸿。

        “来人，将罗鹄和鲁时拉下去各人打五十军棍。”

        那旁边的士兵听又不是，不听又不是，一时呆立着没动。萧允晏又大喝：“这是军令。”

        “是。”那几个士兵只得遵守军令。几人霎时将罗鹄和鲁时拉了出去，萧允晏挣脱两人的束缚后，又急匆匆地赶到马厩，策马狂奔而去。

        浔晋城，城下云梯被熊熊的烈火燃烧成了灰烬，铁甲军的气势早已是今非昔比。城上的火弩、滚油，继续纷纷泼洒而下……

        夜里，一切又安静了下来。苻大胜在崇文阁向赫连漪禀报今日白天的战绩：“他们的云梯皆被烧毁，粮仓也被毁，这数日来，铁甲军虽说还能食战马裹腹，但终究士气低沉。公主，此时我军士气高涨，必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不如今夜让老臣带领他们夜袭吧。”

        赫连漪此时也已是信心满怀，念他已是劳苦功高，不愿再让老将军以身犯险，道：“让狄将军、郭将军、穆将军他们去吧，苻老将军坐镇便是。”

        “是。”那几名将军已经领命出去。

        “也罢。”苻大胜高高兴兴地应承下来，正想离去，忽见一名探子急急忙忙地前来禀报：“公主，有探子急报：大梁的皇子萧允晏独自一人往上邪亭的方向而来。”

        “独自一人，往上邪亭而来。”赫连漪一时不明。

        “公主勿惊，独自一人，那就没事。再说，依老臣之见这霁王似友非敌。”苻大胜不在意地说完，转身便离去。

        苻大胜刚走，只见吕仲简匆匆跑来，“公主，大梁出大事了。”

        “什么事？”

        “梁帝驾崩已经有一个月之久，十二皇子继位，目前朝政被萧白把持控制。”

        “什么？萧白？”

        赫连漪惊得目瞪口呆，想了想明白萧允晏应是打算从上邪亭赶回大梁，因为这是通往大梁最畅通无阻的一条路。但，萧允晏若是一时冲动回了大梁，那等待他的必将是天罗地网。想到这，赫连漪赶忙飞奔出去，飞快地跑到马厩，牵起一匹马，就策马狂奔而去。齐越见势，也赶紧紧紧跟着她去。

        萧允晏一路狂奔，此时已到了上邪亭，当他行过一座桥时，却见桥的那头有匹马横阻在那里。黑暗中，他透过更远处的火把看到马旁还站立着一个人。赶紧紧勒马绳，“什么人？”他大喊。

        “是我，殿下不能再前行了。”

        夜色如墨，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听得清她的声音。是她，是那个放在心里最深处的人，是那个日夜都会思念上几回的那个人。他知道他们早晚能够重见的，却从没想过是这个时候，是这样的情形。曾经幻想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她抢回军中的场景此时在脑海中不复存在。他只是怒喝着：“你来做什么？快走开，别挡着本王的去路。”

        “殿下若回去，等待殿下的便将是天罗地网和万劫不复。”

        “你说得轻巧，本王连父皇临死一面都见不到。本王还有家眷在大梁，我总不能弃她们而不顾吧。”

        她们都可以是他最亲密的人，而唯独自己不是。想到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且隐隐有些妒意。她忽然后悔方才狂奔而来的冲动，自己在他心里又算什么，怕是他早已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表面上还是装作极为镇定的样子，道：“殿下此去，还是见不到他们的。你若去了，那她们将只能永远身陷囹圄了。殿下若肯信我，我帮你将她们营救出来。”

        “你？”萧允晏侧目望向那个身影，“殿下一去，只会打草惊蛇，我救总比殿下亲自解救更加顺当。”

        “你是本王什么人？你凭什么救她们。”

        此时，身后马蹄声汹涌而来，打头的是罗鸿和罗鹄，两人见赫连漪此时正在劝阻萧允晏，一时下令众人稍稍往后退避几步。

        “殿下，不如你我定个约，看谁先到洮渚城。”

        萧允晏还没开口，罗鸿就趁势上前，拉住他道：“对对对，殿下，我们现在不能入京，现在入京就等于是送死。咱们手头有兵，实在不行咱们就算将来造反也好过殿下这样前去自投罗网。”

        “好。”萧允晏终于冷静了下来，这声“好”，既回了赫连漪，又应了罗鸿。

        然后，一行人往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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