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采珠人
前朝入关后,产自“龙兴之地”的东珠,地位随着皇室水涨船高,渐渐有盖过岭南珠的风头。
世人皆知东珠之色若淡金,华贵奢靡!
皇族为独占这华贵宝珠,陆续颁布禁令,禁止百姓在关外采珠,而且非皇族宗室公卿,不可佩戴东珠。
这一纸禁令下去,东珠成了皇室、王公、勋贵的专用私有饰品,使东珠的价值变得富贵荣耀,披上更有价值的高贵色彩。
同时,统治华夏后,处于帝国威仪的需要,前朝开始在关外设置乌拉衙门,专司采捕东珠,它与紫貂、鳇鱼、人参、蜂蜜、松子一起源源不断贡往京师。
自古,官贵之,民趋之。
勋贵之物一旦被民间知晓,往往引来上行下效,趋之若鹜。
尽管前朝对盗捕东珠审查严格、惩处极烈,但,这美丽宝珠一旦的手,所获颇丰。
因而,民间愈挫愈勇,盗捕东珠层出不穷。
鱼伯年轻时,就是盗捕寨子的采珠户,为这些盗捕庄子下牡江采珠。
官衙采珠,多在春秋水暖季节,用珠轩船满载采珠户沿江采捕。
最风光时江面浩浩荡荡、千船万艘、旌旗飘扬,甚为壮观。
民间盗采,只能偷偷摸摸,深夜下手。
隆冬春寒时节,官衙都不愿下水,巡防守卫也最松懈。
这时,盗珠户就会凿开冰层,钻入刺骨江水,用封了蜡的煤油灯入水寻蚌。
这数九隆冬的天,躲在家里不烧炕尚且要冻得受不了,更何况是冰冷江水,采珠户稍有不慎,就会冻溺江水,殒命当场。
盗珠寨子自然知道这一点!
他们驱使的采珠人,多是不敢回原籍的奴隶逃户,若有家人,那便在采珠时胁迫他的家人,若敢逃走或怠惰采珠,家人会被丢进江中。
如此,采珠户或是畏惧回籍,又或者需要保护家人,多会任盗采寨子拿捏而不敢反抗。
鱼伯的老爹就是采珠户,这老汉死了后,年轻的鱼伯接替老爹的活计,子从父业。
水火无情、江中冰冷。
这种盗采之事一旦被官衙发现,必定剥皮萱草、枭首示众。
鱼伯的娘深知这一点,她为让儿子脱离苦海,在鱼伯采珠时故意惹怒盗珠寨子,跳入江中溺死在鱼伯眼前。
至亲死在自己面前,是个人都想拼命。
可鱼伯却也知道,盗珠寨子穷凶极恶又人多势众,他奈何不得反而会误了自家性命。
幸好,盗珠班子大多不下水,他们不如鱼伯熟悉水性。
既然亲人都死了,鱼伯也不再受他们胁迫,带着亲娘的尸体顺流而下,从江中逃出虎口。
寒冬时节,邻江村庄多会在江面凿冰取水,鱼伯在冻得快要死时,终于找到凿冰口,侥幸拿回一条命。
鱼伯上岸的地方,是长白山附近的皇围村,他谎称和母亲一起凿冰取水意外掉入江中,现下母亲已溺亡,剩他水性好没被淹死。
皇围村人见他确实拖着中年妇人的尸体,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当即将他接进村子,给他吃了半个月老山参才养回精神气。
鱼伯毕竟在江中冻伤数个时辰,脸上又被划了伤口,等溃烂肿胀好了,却留下难看的坑洼瘀斑,连身上的皮都被泡得恢复不得。
等上了岁数,皮肤更是耷拉下来分外恐怖,成了个满脸坑洼的怪老头。
别说孩子见了哇哇哭,就是大人都得吓一跳。
他年轻时为报恩,常年替皇围村守着村子的庙堂宗祠,等年老时也知道自己丑陋难看,动起告别村子的心思。
为皇围村看顾庙堂宗祠二三十年,他早已是皇围村的人,村民听说他要离开,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
正巧,龙门峰蛟龙庙的上一任庙正老了,他就自告奋勇上山去,成为新一任庙正。
打前朝没了后,陆续又替这几个皇围村看了十几年蛟龙庙,皇围村的年轻人大多也知道他。
尊敬的,叫声虞伯,打趣儿的,叫他老鱼他也不生气。
葛达说完,众人不免唏嘘叹息,猫爷红了眼窝子,出气道:
“鱼老哥的身世,真是比我还要苦,天杀的旧皇朝,葬送了多少穷老百姓的命。”
“当今民国不也一样,该是老百姓承受的,一个也跑不掉,咱啊,多吃多喝多乐呵就成了。”
岳观潮回想鱼伯的经历,跟自己的经历可太像了,这老汉的事也给他提了醒,绝对不能再以身饲虎,他必须得尽快摆脱唐家,还自身自由。
“哎,二炮去哪了?”
宋思媛看向自己身后,岳二炮本来在后面串肉,一晃眼的功夫却又消失了。
岳观潮看向咬了一半的肉串,他把目光转向偏堂,那偏堂的侧门开了,老远就看见他这弟兄晃悠悠往花坛里的老井走。
“这瘪犊子!”
岳观潮推开堂门,快步走上前,岳二炮好似癔症了,扒在井口晃悠悠朝下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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