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一夫当关
“砰!”
一声闷响!
在那一道人影出现的瞬间, 六脉分神镜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砸在了此人身上。简直像是老鼠刚刚冒出洞来, 就被锤子给砸了。
虚幻的光芒, 带着一种渺茫的气息, 如刀锋一般锋锐, 竟然直直楔入此人心口!
“啪啪啪!”
连着六声迅疾的弹射之声。
六根暗金色的丝线, 好似被尖刀划破的痕迹,从他胸膛伤处,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漫散!
“啊!”
顿时只闻得一声凄惨的喊叫。
下一刻,这骤然出现在洞中的人影,竟然就从半空之中跌落了下去, 砸得“砰”地一声, 地面上水花四溅, 深白的鲜血横流开来。
傅朝生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只有见愁, 忽然眉头一皱, 发出了惊疑地一声“咦”, 她只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普通的面容之上, 满布着凛冽的黑气。
尤其是脖子上, 有几个黑色的孔隙,好像被什么钉状物撞了进去, 有一片一片符箓似的暗黑色图纹, 从这伤处向着他身体各处蔓延。
一身黑色的长袍, 早已经灰扑扑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尽管模样似乎有变化,也完全不复之前那般的耀武扬威,可见愁终于还是辨认了出来:“邢飞?”
无常族的修士。
她还记得在广场之上,听见这邢氏兄弟调侃自己“见了谁都愁”,并且进入十八层地狱之前,他们在十八层地上楼发生了冲突,还产生了对峙。
当时若非厉寒,或者说傅朝生,忽然倒戈,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尽管如此,这个邢飞,也在开启去往十八层地狱通道的时候,出手以勾魂索偷袭她。
但不幸的是,她的反应很快,反而以符箓“敲山引”还击。
后来,她这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常族的几个人了。
没想到,现在到了第七层,还是在这神秘空间之中,竟然又瞧见了。
邢飞早就已经没有个人的样子了,面色灰败,此刻倒在地上,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见愁。
一只爬满了符箓的右手抬了起来,颤抖着指着她。
“你、你……”
那是夹杂着痛苦和恨意的声音,甚至还有不敢相信。
邢飞的实力虽然不行了,但眼力还在,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见愁现在的境界,怎么可能——那样的一个女修,怎么可能还达到了玉涅境界?
还有这,击破他胸膛的一击……
咔嚓!
还不等他口中吐出完整的句子,那六道暗金色丝线一般的光芒,便终于爬到了他身体的边缘。
就好像将一根铁线拉紧,他整个身体,都被放在这铁线下,瞬间切割!
“哗啦!”
就好像划破了一个臃肿的囊袋,邢飞整个身体的躯壳,竟然以见愁方才一击集中的胸口为起点,朝着六个方向,如同一朵莲花般打开。
十团光芒,三明七暗,竟然就从这打开的躯壳之内,升腾而起。
但也只仅仅升腾到这岩洞上方的钟乳石上,这十团光芒,便消弭成了一片虚无……
而邢飞原本的身体,瞬间就干瘪了下去。
就好像将一个人身体之中的填充物取出,眨眼只剩下一个破口袋,一下颓然地瘫回了水面上。
那冰冷的暗河水一冲,就化作了灰烬。
邢飞——
一击毙命!
见愁人在傅朝生的对面,这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眉头皱得很紧。
可这一片的寂静之中,竟然响起了几声轻笑,带着几分玩味:“啊,看来真是运气很好。见愁道友竟然真的杀死了一个敌人。这人在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便心怀恶念,还偷袭于道友。如今死在这里,也不算冤枉。”
言语平淡,好像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不。
也许在傅朝生看来,一只蝼蚁的死,比一名修士的死,要重要得多。
见愁说不出心下是什么感觉,可脑海之中,刚才那一幕却挥之不去:那飞出来的十团光芒……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旧日的一些东西。
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六脉分神镜……
所谓的“分神”,原来是切开“身体”,释放魂魄。由此一来,魂魄已散,所谓的“人”也就不存于世了。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见愁慢慢将目光转了回来,但握着六脉分神镜的手,却骨节泛白,并没有松开。
如今她的手,当然也不是不沾鲜血的。
杀人之时,心绪固然会有触动,但因为死者大多不无辜,所以她内心不会有负疚感。
如今,不过怀疑一些东西。
“‘敲山引’乃是我为此次鼎争预备的一枚符箓。这符箓一旦钉入,便可在人的神魂之上烙印下更多的符箓,若不尽早拔除,不说痛苦难当,实力也会折损大半,在这十八层地狱之中,几乎是难逃一死。”
傅朝生听着,也抬眸看她,但没有接话。
见愁续道:“邢飞能到这里,甚至还进入了我们这一片岩洞,证明他安然无恙走过了前面的七层。邢氏兄弟与我们一行人敌对,但人多势众。按理说,他们绝对有拔除符箓的力量。如何过去了这许久,邢飞脖子上,还留有符箓?”
这是她的疑惑,但隐隐有一种不很舒服的感觉。
傅朝生的目光,便变得奇异了起来。
他琉璃蓝的眼珠里,带着一点点的探寻,隐隐又有一种天然的恶意滋生:“故友难道以为,邢氏兄弟,或者其他同行之人,原意为他拔除符箓?”
“……”
见愁没有说话。
傅朝生于是又低笑起来。
他是真的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尤其对于“恶”字,可谓无师自通。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见愁道友也想到了:拔除符箓,需要花费很大的力量。在这个你争我夺的鼎争,谁愿意为一个潜在的对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也许救了他,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如此,还不如勉强续命留着。等到了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傅朝生向那邢飞刚才掉落的地方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虚空之中,仿佛能透过这一片虚空,看到外面的一个个人,还有他们脸上的神情。
“邢飞,不过是被他们扔下来,探探虚实。”
说得难听点,送死的。
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傅朝生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听来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味道。
见愁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的傅朝生,与她先前认知之中的傅朝生,又有一些差别。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通晓恶意的一面。
傅朝生修长的手指,搁在膝盖上,从头到尾,身子都没晃过一下。
他望着见愁,似乎也能读懂她的眼神。
于是,微笑加深:“正是因为我所知的旁人,有这样多的恶。所以,每每回想起见愁道友的时候,便会格外珍惜。”
“……”
这话听得让人不舒服。
见愁皱起了眉头,并没有接话,只是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下一个要面临的对手,或恐便颇值得深思了。”
因为,邢飞的死,会给所有人一个警戒。
只要将心神沉入鼎戒之中,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中属于邢飞的那铸像,已经自画卷上轰然消散……
第七层,傍生道,牛坑地狱。
战斗,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嗝!”
已经恢复成了尺长身体的小貂,落回了坤五都战车的司南圆台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软软的肚皮,此刻圆滚滚的,好像吃了什么东西进去。
同样回到了战车上的张汤等人,都盯着它,面上神色变幻,显然不大好看。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伤痕。
就连其中战力最强的张汤,脸颊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红的痕迹,倒不是鲜血,更像是某一种奇怪法器留下的伤害。
旁边的顾玲,却坐在甲板上,搂着倒在地上的老妪,发出了隐忍压抑的哭声:“婆婆,婆婆,你怎么样……疼不疼?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咳咳,傻丫头……”
老妪靠在顾玲的怀里,脸上却是一片疲惫灰败的颜色。
她胸膛上已经被深白的鲜血染了一片,看上去骇然无比,但她唇角,却慢慢挂上笑容:“不过就是受了点伤罢了,没事,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每说一句话,就有可见的魂力,从她伤处冒出来。
不管是陈廷砚,还是张汤,或者是散落在天坑其他地方的其他人,见了这场面,也都知道,这老妪活不久了。
此刻的天坑,显得极其安静。
大多数的人,目光都落在坤五都战车那小貂的身上,大多的目光里藏着一种想要拔足而逃的恐惧。
但他们终于还是没有逃。
谁也无法忘记刚才的一幕……
不管是司马蓝关,还是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修,或者是此处满身伤痕的邢战、邢悟等人。
这一只小貂,爪子一抓,竟然就把已经在战斗之中失去了抵抗之力的夔牛,抓了起来,朝口中一送——
一口生吞!
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画面!
有这么一只恐怖的小貂在,他们真的还有抵抗下去的必要吗?
所有人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但很快,他们又萌生出几分希望来:因为小貂吃了夔牛之后,就懒洋洋缩在司南圆台上,似乎慢慢消化去了,半点没有理会战局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妄动一下。
小貂是一个原因,刚才下去的邢飞也是一个原因。
此刻一身劲装的邢战,面上已经是狠厉冷肃的一片,臂膀上坟起遒结的肌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处于了爆发的边缘。
“完了,完了,邢飞怎么死了?”
恐惧而慌张的声音,从邢战身边响起。
白白胖胖的邢安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的鼎戒:“明明我们刚才看到那个厉寒进去,到现在人还在星云图卷上没有消失,怎么邢飞进去就没了?”
难道下面这个黑洞,还要吃人不成?
邢安的声音,众人都能听到。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只是脸上的表情,各有变化。
司马蓝关提着人皮灯笼,与那红裙女修,相隔甚远,目光落在那黑洞之中,想起自己方才一击被厉寒挡掉的模样,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来。
太强。
此刻在第七层,即便他杀招全出,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格杀此人。
见愁已经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面。
美人皮自然也失去了下落。
于他而言,停留在此处,便已经失去价值。
司马蓝关那一双眼眸里闪过几分微光,竟然毫不犹豫,一个返身,向着天坑之上纵身一跃,离开了此处!
那红衣女修看着他的身影,微微皱眉。
但眨眼也想到了原因:这天坑并不是第七层的掌狱司,这里只是一条可能通向第八层的捷径。司马蓝关,应该是直接奔原来的路线,要去掌狱司。
想明白了这点,可她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天坑底下的黑风吹拂而起,将她红裙掀起一些,露出那雪白而笔直的长腿,一时之间自有无限的风光。
不远处的邢安看见,简直忍不住亡魂大冒。
他当初跟见愁一起,落在那个第一层寒冰狱的冰山绝顶,正好目睹了这红衣女修与鬼王族钟兰陵交手的场面,自然知道她实力。
这一看,能不害怕吗?
好在他们这边的人还不少,勉强也算是人多势众。
枉死城来的人,还有好几个没死,都在邢战身后站着。
眼见着邢战似乎在思考刚才邢飞之事,有人忍不住道:“那个厉寒走下去都没有事,这下面必定就是通向第八层的捷径。邢飞会出事,必定是因为那个符箓的原因。本身就没有拔除下来,根本就没剩下多少修为,一出个意外就死。我看,我们还是要探探下方,不然,谁知道会被什么人抢先呢!”
听着这话,众人都不由得看向了远处的坤五都战车。
四个人一只貂,都在那边。
两方人马本就在枉死城结了仇,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若非之前有战力超群的厉寒加入,他们早就把张汤等人宰了。
如今又多了一只貂,实在让人不敢动手罢了。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要输给这几个废物,让他们占得先机!
鼎争之中,少一步都是输!
邢战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个洞口,心里有隐隐的猜测,于是眨眼就冒出了一条很阴毒的计划:“我记得,黄蜂一族,有一术法,名曰‘千蜂毒刺’,有克制鬼王族功法之效?”
黄蜂一族的修士,是个身穿褐色长袍的男子,看着瘦削至极。
听见邢战此话,他不由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但……您的意思是?”
“那个厉寒,不一定死了。下面,说不定就是他在做鬼。”
邢战是不相信邢飞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
下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谁说厉寒就一定下到第八层了?若是他埋伏在那边……
邢战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只向自己袖中一摸,竟然摸出了一枚阵盘来,交给黄蜂族的修士。
“厉寒战力虽然惊人,可也不过就是个玉涅,与我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一旦失去鬼王族的功法,他什么也不算。你只要下去之后,立刻开启千蜂毒刺,同时开启此擒骨阵法,必定能让他被困。”
“邢飞是下去之后,两息便死。你若两息之后没有事,我们立刻下来支援。”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黄蜂族修士面色一变,几乎立刻想要开口拒绝,然而那一瞬间,他抬起头来,只看到了邢战森冷的目光。
……没有选择。
黄蜂族的修士,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回头一看,所有人竟都用差不多的眼光看着他。
“……好,我去。”
是夹杂着恐惧和忐忑的声音。
拒绝他们是死,被厉寒杀了也是死。
前者会被众人围攻,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探路人;后者是单独对阵厉寒,且有一线的生机……
这修士接了阵盘,咬紧牙关,便猛地一声大喝。
他整个人脸上竟然浮现出了黄黑相间的图纹,隐隐约约有一道虚影笼罩上来,覆盖了他全身,更有千根紫色的毒刺,如一道道虚幻的牛毛针般,漂浮在他身周。
张汤等人就站在坤五都战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
只见这黄蜂族的修士,一个纵身,就嚎叫了一声,扑向了黑风洞!
刷拉!
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洞口。
所有人的心神,几乎瞬间分出一缕,沉入鼎戒之中。
星云图卷璀璨,在他们心中铺开。
整个天坑之中除了风声,再听不见其他的半点声音——
一息!
两息!
“走!”
邢战眼前一亮,顿时知道黄蜂族修士没事,立刻一声大喝,要招呼所有人冲入黑风洞中!
一时之间,之间数道身影,齐齐腾空而起,一同向着坑底扑去!
可也就是刚刚到达到达坑底边缘的一瞬间,鼎戒之中的星云画卷,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哗啦”地一声响!
属于黄蜂族修士的那一尊铸像,竟然轰然崩碎!
黄蜂族修士,瞬灭!
璀璨的星光激荡开去,甚至在整个画卷上激起了一片涟漪。
所有人顿时毛骨悚然。
甚至有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出了一身的冷汗!
反应快的,已经及时收住了自己的去势;但也有大惊之下,忘了或者根本来不及收势的。
只这一眨眼间,竟然就有三名修士,口中发出惨叫,冲入了洞中。
一息——
轰!
铸像崩碎!
两息——
轰!
铸像崩碎!
三息——
轰!
铸像崩碎!
仅仅三息时间,星云画卷上,竟然又有三座铸像彻底崩毁,重新化作了星云与星光,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站在黑风洞坑边的邢战等人,心底全部冰寒的一片!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快?
一个邢飞,本就是重伤,相当于一个废人。
死得这么快,无可厚非。
可后来下去的不管是黄蜂族的修士也好,还是后面下去的三个也好,实力却都不俗。
但他们殒身的速度,却一个比一个快!
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厉寒?
还是别的什么怪物?
一种恐惧,慢慢从他们心底泛上来,让他们手脚冰冷,一时竟不知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坤五都战车上的张汤,已经看了他们很久。
原本他们有九个人。
现在一下死了五个……
只剩下三个了。
张汤的目光,沉冷而肃然,又带着一点严酷之感,束发的银冠在天光下,划过一分幽冷的光芒。
他手指轻轻一转,银色薄刃,已在指间。
旁边的陈廷砚,立刻就注意到了。
张汤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陈廷砚的唇边,于是也慢慢挂上了一分血腥的笑容——
趁你病,要你命!
刚才邢战等人,可没少给他们苦头吃!
眼下他们死了足足五个,实力早就被大大削弱。
张汤本就拥有惊人的战力,再加一个法宝傍身的陈廷砚,只要能速战速决,完全不是问题!
厉寒下去没有死。
见愁神秘失踪。
这两个人都是他们的同伴,他们哪里还能猜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
当下,两个人直接化作了电光,激射而出,竟然直接朝着下方邢战等人攻去!
张汤的可怕,他们在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此时此刻,又才死了几个同伴,心神本就大乱,就连素来狠辣的邢战,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没死的,也就是邢氏三兄弟了。
一个邢战,一个邢悟,一个邢安。
邢战本以为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哪里想到,在眼见张汤他们攻来的瞬间,惜命的邢安就直接怪叫了一声,丝毫不顾同伴的死活,直接拔腿就跑!
一道光芒,猛地从天坑底部遁出,直接朝着原来掌狱司的方向跑去。
邢战气得大骂。
匆忙之间,只好已自己铁拳对战张汤,狼狈无比。
但更糟糕的,还是在后面。
陈廷砚选择对战的是邢悟,就是原本偷袭见愁,却反被见愁所伤的那个家伙。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出一口恶气了,谁想到三两招后,邢悟眼神一闪,竟然大力荡开了他的攻击,同样一个扭头——
也跑了!
这发展简直神了!
别说是陈廷砚,就是一旁一直没有再动手的红裙女修,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下一刻,就发出了娇笑之声。
“无常族,没想到啊,竟然这样有意思……”
邢战可谓是倒霉至极。
同伴眨眼之间,死伤过半不说,留下来的两个其实根本不靠谱。邢安贪生怕死,根本不会拿自己的命帮他拼,邢悟就更不用说了,在无常一族本就受到排挤,也从未被邢战等人接纳。
出生入死?
怎么可能!
所以,邢安选择了逃跑,邢悟选择了独善其身。
于是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孤立无援的邢战,被张汤精准冷酷的一刀贯穿喉咙,也就不足为奇了。
“滴答。”
森白的血液,顺着他带着奇诡弧度的刀尖滴落。
邢战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但两只不甘的眼睛,很快就随着身体的消无,化为乌有。
轰。
星云图卷上,再少一人!
陈廷砚就站在旁边,拿着自己那一把金铁扇,目光有些微妙。
“不愧是酷吏,杀人也如此漂亮。”
有人剥皮,会拥有一种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美感。
说的,也许就是张汤吧?
只是张汤并没有搭理他。
自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巾帕,他慢慢将薄刃上的鲜血擦去,目光却投向了孤零零立在天坑高处的红裙女修。
“咯咯咯……”
那女修口中发出了一片令人骨酥的娇笑,却是向张汤抛了个媚眼。
“哎呀,奴家许久没有见过你这样厉害的男修了,你要不要双修呀?”
看上去,她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张汤眉峰都没动一下,薄刃一卷,便消失在了他指尖,下一刻,他宽大的袖袍扬起,只朝着不远处的坤五都战车一抬手——
“嗡!”
原本静止不动的战车之上,竟然泛起一圈雪白的光芒来。
那两侧的鹤翅一动,战车竟然直直朝着他们这边飞来!
看着,就好像坤五都战车,也可为他所指挥!
“怎么可能?!”
陈廷砚见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战车乃是见愁精魂认主过的,怎么可能听你——不对,你难道?!”
精魂认主的战车,固然不会听别人指挥。
但若是指挥之人身上,留有战车主人的精魂印记,那就另当别论了。也就是说……见愁给了他精魂印记?!
陈廷砚立刻用一种极其愤怒的目光盯着张汤。
张汤不为所动,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傻子,下一刻身形一晃,就直接出现在了战车之上。
小貂霸占着司南圆台。
张汤抬手就拎着它脖颈后面,像是拎着一只小猫一样,把它放了下去!
“嗷呜呜呜!”
你大爷的你算哪根葱,竟然敢这样对你貂爷爷!
正在消食的小貂顿时愤怒无比,朝着张汤咆哮,并且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张汤没看它一眼,似乎也根本不惧怕它的能力。
抬手一拨之前被小貂挡住的勺柄,坤五都战车猛地一动,方向一转,竟然便向着那黑风洞而去。
“喂喂喂!等等啊!”
陈廷砚差点没来得及,幸好速度够快,才在最后一刻冲上了战车。
黑风洞巨大,战车却在瞬间缩小。
就好似投入了一片幽深的湖泊,荡起一片涟漪,眨眼就没有了踪影。
神秘岩洞之内,却几乎立刻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坤五都战车底部三十六只雪白的飞轮,贴着暗河流淌的地面,张汤等人仿佛只要一抬头,就能触碰到头顶的钟乳石。
见愁就站在前方不远处,面上含着点笑意,注视他们。
“可算是来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们,在这下面狼狈为奸,啊不——那话怎么说来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陈廷砚看见了见愁,立刻就飞身下去,嘴里说开了。
“那个邢飞也真是倒霉,哈哈,在看到他消失在星云画卷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你动的手,还是那个——”
话说到这里,他声音忽然一顿。
因为想到了厉寒。
陈廷砚转眸一看,这才发现,此刻的“厉寒”,似乎半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到来,施施然地从地面上起身,一拂袖袍,看向了他们。
那目光,从他的身上,自然地划了过去,最后落在了坤五都战车上。
张汤身上,全是森白的血迹,脸上还留着一道血红的伤痕。
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一身官袍整肃。
傅朝生看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了傅朝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张汤,忽然从下方那个“厉寒”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妖邪之气……
那种,曾经出现在国师身上的气息。
这一瞬间,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眨眼,这感觉就熊傲视无踪。
傅朝生收回了目光,眼底藏着一点旁人看不出的笑意与锋芒,走到了见愁身边站着,淡淡道:“看来还是见愁道友的感觉准,最后这一次,竟然没有动手……”
他们之间,当然一直在继续刚才的游戏。
傅朝生说敌友,见愁动手。
但最后一次,他依旧说的是“敌”,可见愁只笑着看他,丝毫没有对来者动手的意思。
那么,他忍不住要思考一个问题:
能驾驭坤五都战车的张汤,势必得到了见愁的精魂印记,而最后见愁也并未相信他一个“敌”字。
这是否证明,这个来自人间孤岛的权柄酷吏,更得这一位故友的信任呢?
傅朝生忍不住琢磨思考了起来。
见愁却没理会,看了一眼情况,发现了依旧在饮泣的顾玲,当然也发现了老妪的情况,不容乐观。
“一会儿还不知道又谁要下来,我们人已到齐,先到下一层再说。”
说完,她直接走向了洞中那唯一的一口拳头大小的泉眼,便猛地一掌落下!
“我们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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