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贺云洲的耳朵上还挂着点暗色的残渣,而他头发理得短,温含玉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奇怪地问:“小洲,你耳朵怎么啦?怎么黑乎乎的一团?”
“他耳朵被虫子咬了,我嚼了点茶叶给他敷在上面杀毒。”陈晚月漫不经心地替他回答,拿起脸盆洗脸去了。
“没事吧,小洲?”温含玉踮着脚尖看儿子的耳朵,看得出来确实有些发红,唔,脸也有些红。
“没事,妈,我去洗脸。”贺云洲也拿起一个脸盆匆匆走了。
吃完早饭,贺云洲开着车把陈晚月和李桂英送到了二厂前面又接了何岳去县城。
送走了干爹,陈晚月就开始准备制作岩茶,而李桂英给她打下手。
今天天气晴朗,此时初升的日光不强不弱,正是晒青的好时机,两人把茶篓子里的茶青均匀薄摊在水筛上,放到日光下晒。
刚做完这一项,老所长就来了。
老所长用手翻了翻茶青,拿出一片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放入口中嚼了嚼,脸上的神色倏然变得兴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小丫头,这哪里来的茶青?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东西呀。”
他曾经也品尝过顶级岩茶的茶青,口中这茶青清甜的滋味比之并不逊色,好茶青跟好茶一样都是难得的东西,甚至比好的干茶更为稀罕。
不过他马上又制止陈晚月:“小丫头,别说,这样的好东西遇见一个真正适合它的好主人就够了,不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好马配好鞍,良驹配伯乐,世间罕有的好茶自然也要配最好的制茶师。而这么好的茶能被陈晚月发现,既是她的缘分和福气,也是这些古茶树的福气,落在不合适的人手里,那是暴殄天物。而被更多的人知道,就会增加这种风险。
陈晚月严肃地点了头。厂子里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但这件事确实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不仅关系到她,还关系到古茶树的命运。
“小丫头,你今天这露水青不好做啊。”老所长说。茶青品质最好是避免在雨天和带露水采,因为这样最不易制成高级茶。
“看青做青,看天做青,所长爷爷你放心吧,我能做好。”陈晚月熟练地翻着茶青,只要依据鲜叶含水量、老嫩、日光强弱控制好晒青时间就可以把这点缺陷弥补上。
“那我今天就在这里盯着你咯。”老所长笑眯眯地在晒青区的木桌旁坐下,陈晚月让李桂英去提了一壶热水过来让他自己泡茶。
老头子边喝茶边看着小丫头。小姑娘今天穿着特制的工装,利落得很,头上戴着个斗笠,在排列整齐的晒青架子穿梭,不停地察看鲜叶萎凋的程度,还时不时地跟李桂英传授着萎凋的经验,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
老所长摸了摸下巴虚无的胡须,满意地点着头。这孩子不仅制茶技术好,还不藏私,管理起工人也有模有样,再长大些,是个领导的好苗子。
终于等到萎凋适度,陈晚月带着李桂英立刻把水筛转入青室晾青,老所长也过来帮忙,三个人齐心协力把水筛搬到了晾青架上。
一个小时后等柔软的叶子变硬,进入了下一个程序:做青。
做青包括摇青、做手、晾青和发篓,是岩茶制作工艺中的关键工序,是形成岩茶色香味的重要环节,这个环节耗时长,要求高,变化复杂,对操作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岩茶的色香味。
而在这其中,摇青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手工摇青对操作者的经验和力气都要求很高,使用人力在水筛面上做旋转和翻滚运动,让茶青的内含物发生变化,形成“绿叶红镶边”的外形特征并且促进走水。
这个过程看着容易,实际在十次左右的摇青当中,每一次的转数和力气都不一样,极是体现功力,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事,必须经过长期的揣摩和积累才能把握好度量。而在场的好几个人里除了老所长没人能帮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双手把着大大的水筛摇啊摇,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子。
前世陈晚月家的岩茶几乎都采用机器摇青,只有非常高端的少量茶叶才用手工摇青,包括那款国茶。
摇青之后开始做手,陈晚月用双手收拢茶叶轻轻拍打,把摇青过程的不足补上,用手温促进发酵。
每次摇青和做手过后都要晾青,在做青的过程,摇青和晾青交替反复进行,最后将青叶放入发篓之中藉以提高青叶的温度,减少水分散发。
老所长全程观摩,连大气都不敢喘,偶尔和李桂英他们给小姑娘打打下手,连午饭和晚饭都不去食堂吃了,让顾建安去食堂给他和陈晚月把饭打过来在作坊里头吃。
晚上七点多,贺云洲和徐茂也先后来作坊里加入了帮忙的行列,而这时候刚好到了炒青的环节。
岩茶初炒的锅温要求非常高,必须达到两百多度,炒青锅烧得发白,冒着氤氲的白气,一股淡淡的铁锅的铁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陈晚月不时地把手背放到炒锅口的上方处感受锅温,而旁边的人都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这么高的锅温真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烫伤。
贺云洲垂在两侧的手悄然攥起。
众目睽睽之下,陈晚月有条不紊地将准备好的茶青投入了锅中。
她因为个子不够高,贺云洲特地在地上给她垫好了几块砖让她踩在上面操作,只见她手指翻飞,双手敏捷翻动,“抓、抖、撒”各个步骤流畅衔接,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白皙的手腕在已经变得暗绿的茶青之中出没,须臾,浓烈的茶香随着滚烫的热气逐渐显示出来,代替了原来茶青的青气,充盈在炒青间中,让人心旷神怡。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顾建安吸着鼻子说:“真香啊。”
老所长颔首:“香而不腻,甜而不涩,真是好茶。”
只有贺云洲眉头依然皱得紧紧的,目光盯着那双小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陈晚月专注的小脸。以前他只见过小丫头做红茶,红茶并没有炒青的工序,此刻见了才知道炒青原来还是个高危的工序。
还好这个揪心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茶青就起锅了,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起锅后的茶青柔软如绵,青叶表面带着水点,被放到揉茶苈上,陈晚月快速地以倒蝶形首发强压揉捻,揉到了茶汁部分外溢,叶子成条,立刻解块复炒。
复炒用的是另一个锅,锅温比初炒的锅温低了几十度,蒸腾的热气少了许多,用时也更短,仅需半分钟,又捞出放到揉捻苈上复揉。
“丫头,我来试一锅行吗?”老所长看得眼热,绿茶中也有炒青的环节,只是锅温稍低,手法稍有不同,他当然也是个中好手,触类旁通,马上就抓到了诀窍想上手一试。
“求之不得。”陈晚月笑着说。今天的茶青有四十来斤,如果有老所长帮忙,那真是省时省力。
又一个炒青灶烧了起来,老所长洗干净了手,撸起袖子精神十足地干了起来。
一老一少,像比赛似的,没多久,这些茶叶都已经经过双炒双揉被送进了焙房初焙。
老所长还特地在他做的茶叶的焙笼上做了记号,得意洋洋地说:“小月,等茶叶出来了,让大家尝尝谁做得更好。”
呵,老头子这颗永不服输的心哦。徐茂在旁边看得直笑,不过老头子已经很久没有这股干劲了,陈晚月的到来让他又激起了手工制茶的热情。
“行啊,到时候我们把茶泡出来让大家盲喝,猜猜谁做的更好。”陈晚月接受了挑战,并且把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头子、徐厂长和她干爹赶回去休息了。
由于每个焙窟温度有高有低,而且焙笼上焙窟的时间不同,整个初焙的时间也颇耗费了一些时间。这个期间,陈晚月全程蹲守在焙房里,时不时地用手去测焙笼里的温度,再进行翻拌。
下焙的茶索被倒入簸箕内,用簸箕扬去黄片、碎片和茶末。这道工序现在工人们都很熟练了,陈晚月就让他们上手做了再把簸过的茶索摊入水筛中,然后移到摊青架上去晾索。
做完这一切,陈晚月只觉得全身跟散了架似的,活动着肩膀让大家收拾回家,可是李桂英他们都不想回去了,都说要睡在厂子里明天早点起来拣剔。
“不需要早,你们尽管睡够,我明天中午过来。”陈晚月打着呵欠说,伸了个懒腰跟大家告别。
走出作坊时,隔壁一厂也刚好歇工,一大波的工人们鱼贯而出,认识陈晚月的都跟她打着招呼:“小陈厂长好。”
走在人潮中,站在小丫头旁边,贺云洲嘴角难以自抑地扬起,满心满怀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以前茶研所茶厂里的人见了他都称呼他是机械天才,现在多了一个,那就是制茶天才的小姑娘。
不过手工制茶师真是累呀,他要争取尽快把机械厂给办起来,制造出小丫头需要的制茶机,减轻她的负担。
小姑娘坐上停在大门口的大货车对他提出了减轻负担的要求:“贺云洲,我明天早上不去跑步了。”
“好,放你假。”贺云洲将贺嫣专门给她做的一个布娃娃靠枕塞到她的背后让她舒服地靠着,“傍晚去。”
小丫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坏蛋。”脑袋在布娃娃头上蹭了蹭,说,“小嘟嘟,咱们不理他好不好?”
小嘟嘟是她给粉色布娃娃取的名字,粉嘟嘟的,很合适。
坏蛋贺云洲薄唇扬起,启动了货车,心情就跟车窗外拂过的春风一样飞扬,这称呼莫名有一种亲昵的感觉,让人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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