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陈晚月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厂区走去，老何和老所长把这个当说客的艰难任务都交给她了。呵，他们一个院长，一个所长搞不定的事交给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合适吗？

        她刚才就是这么问他们的。

        “当然合适啊！”老何在办公室里眼睛一瞪，“小丫头，你把徐茂留下来，我就给你批一条岩茶生产线，这条生产线你自己管，自己卖，按约定给所里交费用就行了，不过你每个月要给省里五斤你自己做的茶，我给你算钱，一斤两百。”说到后面有些心虚，声音不自觉小了些，这丫头的茶叶可不止这个价钱，可他这回来就是想厚着脸皮薅一薅小丫头的羊毛，那些大人物快把他给烦死了。

        得，又去了五斤茶叶。陈晚月满脸痛苦地答应了，出了门躲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地笑了一阵，这回她可是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啦！

        贺云洲已经离开小吴的办公室先行去找徐厂长了，她一路从办公区走到厂区，收获了各种异样的目光，不过她面色如常，与往常一样跟人打招呼，那些目光渐渐又变得失望。

        她心里冷冷哼了一声，想看姑奶奶的笑话，想得美！

        还没到厂区的办公楼，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如山般高大的身影站在二楼窗户边冲她挥着手，她心里一暖，也挥了挥手当作回应。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想要离开这里是为了她妈，而这该是多么深厚的情感才能让这个男人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离开这份他停留了十几年的土地，用他的离开来平息别人口中的流言蜚语，还那个女人一份平静的生活。

        当她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时，她就确定了，这个男人心里是真的有她妈妈，而且爱得深厚，只是他从不宣于口，默默地为她妈妈遮风挡雨。她绝对不会让她妈妈错过这么好的男人的！

        她努力抑制住渐渐发热的眼眶，眨了眨眼，将那股蜂涌的热意压了下去。她呀，两世都没谈过恋爱，可却偏爱为别人感天动地，有时候看个小说都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此刻，那个高大身影旁边多了一个更高的身影，也朝她挥了挥手，她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人讨厌死了，原来跟徐伯伯差不多高，这才没多久，比徐伯伯又高出一小截了，这是奔着一米九去了吧。

        可她现在还没一米五！气死了！

        少年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她却被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挠了挠头关上门，寻思刚才哪里惹到小丫头了，难道是他一个人先过来徐叔办公室她不高兴了？

        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愉悦，薄唇抿了又抿，终究还是没能把嘴角的弧度压下去。

        “徐伯伯，你真的要回沪市？要离开这里？”一进办公室，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一路辛苦了，”徐茂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微微笑着，慈爱地招呼她坐下：“先坐下歇歇，云洲说路上有一段修路，你们绕了别的路才赶回来，坐了这么车累了吧？”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递给她，“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下徐伯伯带你们去公社饭店吃个饭，你来茶研所几个月了，伯伯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得，这是准备吃散伙饭啊。这老男人啊，看来是真下定决心了。

        “我才不吃饭店里的饭呢，”陈晚月撇撇嘴，“比你做的差远了，我想吃你做的！”

        “行！”徐茂一口答应，“那就明天晚上到伯伯宿舍来吃，伯伯明天去买菜，给你们兄妹俩做一桌子。”

        “那奶奶呢？我妈呢？我两个妹妹呢？”陈晚月目光紧盯着他，一连串地问，“伯伯你都不请他们来吗？”

        徐茂温和地笑：“伯伯这几天有给小星煮过饭，你们没吃上，给你们补一顿，而且伯伯宿舍空间小，装不了那么多人，等以后……”

        “以后是什么时候？”陈晚月声音不自觉染上了些许哭意，“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以后都不见我们了？”说是回沪市，但何院长说他其实是请调回沪市旁边的一个小城市，那里离沪市也有一段距离，那就是刻意避开他们一家了。

        “怎么会？”徐茂依然笑着，宽厚的大掌在小姑娘脑袋上安慰地拍了拍，“伯伯以后回沪市了会去看小月的店，听云洲说这次开业非常成功，我的小月赚到大钱了。”

        陈晚月眨了眨眼将泪意憋回去，骗小孩呢！徐厂长在沪市的家都没人了，他几年都回不了一趟。

        “那店还有你投资的股份呢，我把钱给你带回来了……”陈晚月喉咙发哽。

        徐茂截断她的话头：“你帮我留着给小星和小黎读书用，伯伯一个人用不了什么钱……”

        “徐伯伯！”陈晚月忽然拔高了声音，“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一走，别人就不会说我妈了？那些人肯定会说你讨厌我妈，宁愿离开这里也不想被她……勾引，然后取笑她……”她眼都不眨地说，无论如何今天她要逼着徐伯伯承认自己的心意。

        果然，徐茂愣了一愣，笑意僵在嘴角，放下的手掌不自觉握捏成拳，讷讷自言自语：“会吗？”不该是他离开之后，别人没有了风言风语的另一个对象，就会平息对那个女人的谣言了吗？

        “当然会！你走了，那些人会把所有脏水都泼在我妈身上，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妈！”陈晚月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眼眶发红，“你如果离开这里了，我妈如果又被人打了，谁来保护她？我在茶研所里被人欺负了，谁来为我说话？还有……小星和小黎正在成长中，没有一个父辈正确地引导，长歪了怎么办？我们过年吃不到好吃的饭怎么办……”她啪啦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徐茂在她激光枪一样的言语中眉头越皱越深，脸上原本的平静一扫而空，取代的是阴霾密布，不过依然沉默不语，显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陈晚月吸了吸鼻子，小小声说：“徐伯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妈？”

        “我哪有不喜欢……”徐茂冲口而出，又蓦地住了嘴，只是瞪着面前的小丫头，一张微黑的脸慢慢爬上了红色。

        小丫头豪不害臊立刻接口：“那就是喜欢？”

        徐茂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狼狈，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两个孩子，许久长长叹了口气：“我……不走就是。”

        陈晚月心下一喜，面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到他继续说，“不过我也不适合当一厂的厂长了，我会跟何院长和老所长请辞厂长的职务。”

        “为什……”陈晚月嘴比脑子快，冲口而出，又立刻住了嘴。徐厂长这是在变相承认喜欢她妈妈呀，两个厂长有了这种联系，纵然他们都一心为所里做奉献，但耐不住别人有多余的想法，如果他再坐在一厂厂长的位置上，那就意味着陈晚月必须要辞掉二厂的厂长职务。而他，选择了牺牲自己。

        陈晚月眼珠子一转说：“辞了也好，徐伯伯你转到二厂当厂长，何院长答应给我开一条岩茶生产线了，我们齐心协力把二厂办得红红火火……”

        贺云洲和徐茂几乎同时出声。

        “太好了，小月。”贺云洲欣喜的声音。

        “何院长答应给你开岩茶生产线了？”徐茂又惊又喜。开一条生产线需要集合劳动力、机械设备、资金各种综合考虑，没想到老何竟然开口给小丫头开一条生产线。

        “嗯，不过条件是你留下来。”陈晚月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恳求的可怜模样，“徐伯伯，你可不能打离开的主意了，不然我的生产线也飞了。”

        “好好，知道了。”徐茂答应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丫头呀，鸡贼得很，明知道她说的话半真半假，那小可怜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可他就心软了。而这条生产线老何来之前肯定就跟老所长研究讨论过了，而他的去留刚好是个由头罢了。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陈晚月与贺云洲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徐茂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一个先过来说小丫头创业的辛苦，一个后过来说家里的艰辛，而他被这他们拿捏得死死的，或许也不是……

        他脑海中闪过女人清秀的面庞，从昨天到现在，他没再去过武阳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好小月和云洲今天回来了……

        吸了口气把思绪拉了回来问：“小月，何院长有没有说过开生产线的条件？”既然已经做好了留下的决定，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过去跟老何和老所长谈话。

        “有啊，机器设备的钱算是厂里先借给我们的，三年内还清设备的钱，厂房也是租给我们的，每个月交租金，茶青今年先把十六号山的水仙卖给我们，明年起用新培植的“金凤凰”，总之茶研所不负责任何费用，我们自产自销，自负盈亏，然后每年给厂里交这个数。”她伸出了纤细的手指在徐茂面前晃了晃。

        徐茂吃了一惊：“你答应了？”这个数目可不小，而且还要负担那么高的费用，老何对小丫头可没很客气啊，他得帮小丫头讨个公道去。

        “嗯，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陈晚月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又话锋一转，“所以呀徐伯伯，你可千万要来帮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把岩茶生产线办好，这点钱也不上什么！”

        听了小丫头的话，他心里顿时也生出豪气来，小丫头有制茶技术，而他有管理经验，两人合作，他一定能帮着小丫头把这条新的生产线办好，做出最好的机械岩茶，绝不会让小丫头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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