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云洲！小月！”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像是徐茂的声音。

        陈晚月立刻退出贺云洲的怀抱，举手高喊：“在这，在这呢。”她沙哑的声音已经恢复，清亮的声音在风中飘扬到远方，那边的人听到声音迅速往他们这边看来。

        “在那边，在那边。”李峰惊喜的声音。

        手刚抬起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抓下来看了看，目光又从她的手落到了她今天穿着绣花布鞋的脚上，那人蹲下身子，用一只手拉起她的裤脚看了看，那里芦苇和石头的割痕遍布，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没事，不痛。”陈晚月缩了缩脚，伸手拉着他起来，转移话题，“爸和峰哥他们找来了。”

        “回去我给你抹药油。”少年闷声闷气地说，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心疼。

        “唔唔，”陈晚月漫不经心地应着，又朝着远方的人影挥手喊：“爸，峰哥，我们在这呢。”在石头面上蹦跳着往前和徐茂他们会合，走了几步又回头眯着眼睛朝着贺云洲招手，“快，跟上。”

        小姑娘裹在金黄的阳光里，风鼓起她身上宽大的蓝色衬衫，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蝴蝶。贺云洲笑了笑，大踏步跟了上去，那是他的引路小蝴蝶，此后她去哪他就去哪，生死不离。

        终于两人在靠近公路的地方和徐茂他们会合，徐茂大步跑过来，一展臂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拥在怀里，这个坚强的汉子当着他们的面第一次流下了泪水：“小洲，小月，爸爸……对不起你们。”他一直在自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小黎，让小黎吃了苦，又恨自己当时没有把陈永昌制服，让两个孩子替代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贺云洲差一点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刚才陈晚月开走车之后他立刻把温含玉交给李峰，自己开着车沿马路找下来，一路上他心焦如焚，唯恐女儿也出了意外。当他在半路上听公社里的人说已经从河道里打捞出一具尸体，他几乎肝胆俱裂，还好那人说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找，终于在公路边上看到了陈晚月开走的车，他也在那里停下，下到河边找，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他们两人的影子，随后赶来的李峰和泥鳅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在他们即将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陈晚月的回应，而远方站在夕阳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正是他引以为傲的一双儿女。

        他偷偷地拭去了眼角喜悦的泪水，大步向儿子女儿的方向走去。

        “爸，你轻点，哥的右手骨折了。”陈晚月提醒徐茂，又不满地嘟了嘟嘴，“爸，你老是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是怎么回事？”

        “好好，爸知道了。”徐茂立刻放开手臂，摸了摸女儿湿漉漉的脑袋，宽慰地笑了笑，“爸跟小洲去县里医院，你跟李峰回去换衣服，小心着凉。”

        “叔，我跟你们去，我县里医院有熟人。”李峰上前一步，冲着贺云洲的胸口轻轻来了一拳，红了眼眶，“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命大，不会有事。”

        贺云洲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吓得李峰立刻扶住他：“没事吧？”直到他看到贺云洲嘴角戏弄的笑意他才松了口气，瞪着牛眼说，“你这小子，还会开玩笑，好，好。”声音不知不觉哽噎了。

        他跟贺云洲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一定会飞黄腾达，刚开始他是抱着赌一把的心理跟贺云洲来往，但一日一日地相处下来，他早已把贺云洲当成了过命的兄弟。

        贺云洲把左臂挂在他肩上，笑着说：“我答应过让你当上全国前十的富豪，这目标还没实现呢，我当然不会有事。”

        陈晚月抿嘴笑了笑，李峰在贺氏握着那么多的股份，前世确实是国内前十的富豪，原来贺云洲这么早就答应了他，口气可真大呀。

        于是兵分两路，徐茂和李峰陪着贺云洲去县医院，而泥鳅开车送陈晚月回去。陈晚月也没反对，家里还有她最担心的一个人，她要赶紧回去安抚她。

        这一天难受的人不少，但谁都比不上奶奶，老太太承受着的痛苦比谁都大！即使现在小黎和贺云洲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别的人都可以松口气了，但老太太不会，她心里的自责和内疚绝不会随着这个结果烟消云散，只怕还会随着时间而加重。

        她绝不能奶奶心上蒙上阴影，奶奶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意外！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和避免的意外！

        陈晚月开来的那辆轿车是贺云洲的，后备箱里备有他平常换洗的衣服，他拿走的时候看了陈晚月一眼。

        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陈晚月是怎么来的，但陈晚月知道他一定知道了。

        可不知怎的，她一点都不慌张。如果说在这世界上有人能够毫无保留地对她，第一个是爷爷，第二个一定就是贺云洲！

        李峰看着远远离去的车屁股，感叹一声：“云洲，你知道吗？小月居然会开车，刚才就是她一个人开着车到这里找你的……”

        “我当然知道，”贺云洲示意他帮忙拉开轿车的门让他进去换衣服，“我教她的，开得不比我差，看看什么时候让她去考个驾照。”

        “你教她的啊，开得还真不赖，刚才还吓了我和徐叔一跳。”李峰叨叨着帮忙贺云洲换了衣服。

        贺云洲嘴角在车厢的阴影里漾起一抹不明意义的笑意，眸光渐转幽邃。

        泥鳅在那块突出的平地前把车停了下来，此刻已是傍晚，平地上的人还不少，温含玉并没有离去，依然带着小徐黎等在原地，而顾飞航和李桂英从家里带来吃的喝的在这里照顾着她和小黎，还有二虎几个也在，此刻李桂英正抱着小黎拿着奶瓶喂他喝牛奶，用一张薄毛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看到他们的轿车停下，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温含玉从地上爬起来冲在最前面，扒着车窗颤着嗓子喊：“小洲？小月？”车窗上蒙了厚厚的粉尘，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车窗摇下，陈晚月的脸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心中一喜又一沉，车里除了开车的泥鳅只有女儿一人，还全身湿漉漉的……

        “妈，哥没事，就是右手骨折了，爸和峰哥陪他去医院了。”陈晚月将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她话才说完，车外的温含玉已经滑落在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过这回是喜悦的哭泣，所有憋在心中的悲痛和担心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大家都欣喜不已，二虎长吐一口气说：“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说我们老大福大命大，没事的。”

        陈晚月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和顾飞航一人一边架住温含玉：“妈，我们快回去吧，奶奶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好好好，快回去，你奶奶肯定难过极了。”这一句话提醒了温含玉，她抹了把眼泪立刻招呼大家上车。

        当下顾飞航、李桂英和温含玉抱着小黎坐上陈晚月的轿车，而别的人坐厂里的货车一起回胜林。

        一上车，小黎看见陈晚月立刻伸手要她抱：“姐姐抱。”

        “姐姐不能抱。”陈晚月摇着手无奈地拒绝他，“姐姐刚才玩游戏掉到水里了，身上都湿了，要回去换了衣服再抱小黎好不好？”

        小黎扁着嘴，眨了眨眼睛说：“姐姐不玩坏游戏，小黎也不玩……”哥哥说今天那人跟他玩游戏，可是那人太坏了，只会打人，他不喜欢玩这种游戏，姐姐的游戏也不好，都掉到水里去了，不能抱小黎了。

        “嗯，小黎说得对，我们以后玩别的游戏，不玩这种不好玩的。”陈晚月在弟弟脸上重重地啾了一口，小家伙终于咯咯地笑了起来。

        温含玉从自己身上脱下外套披在女儿身上，将女儿揽过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低声说：“小月，这事是咱们家欠你奶奶一家的，等下回去要好好开导开导你奶奶，我怕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万一想不开那可……怎么办啊？”

        “妈，我知道。”陈晚月捏了捏温含玉的手，她妈想法与她一致，小黎被抱走的事她妈并没有不理智地怪罪贺老太太，而是感恩于心，这一点让她很欣慰，也让她越发爱这个善良的妈妈，这种情绪在心中翻涌，她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妈，我好爱你呀。”

        “妈也爱你，宝宝。”温含玉紧紧搂着女儿，在她还没干的头发上轻轻吻着，“宝宝，你不知道妈妈有多爱你。”

        顾飞航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心里泛起一阵羡慕。这个家虽然复杂，就像是一碗大杂烩，许多并无血缘关系的人聚在了一起，可是每个人都对这个家怀着善意和爱意，团结一心，和睦相处，比那些单纯因为亲缘组成的家庭更加和美，更加幸福。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楚楚动人的身影，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工厂的主设计师，而他也要更加努力了！

        他要配得上她，配得上这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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