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到了上班时间,陈晚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刘小莲换上,带着她直接去了电机厂的办公楼,走在最后的泥鳅想了想,又回身进了厨房,往随身的公文包里揣了一把菜刀。
电机厂的办公楼是一座两层的青砖楼,一进楼,就有个女人认出走在前面的刘小莲了,问她:“咦,这不是刘主席家的小保姆吗?跑这里来干什么?”
刘小莲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她侧后方的陈晚月,挺了挺腰背,小声说:“小保姆怎么啦?我来找我堂伯父跟他道个别回老家去,我已经另外找到工作啦。”
“工作?”女人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回乡下种地的吧?这也叫工作……”她忽然住了嘴,旁边一个冷而动听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乡下种地怎么啦?怎么不叫工作?”
她惊愕地转头望去,走廊昏暗,她刚才没看清,此刻才看见小保姆身后站着一个清丽的少女,正冷冷地看着她说:“工农兵都是伟大的无产阶级劳动者,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向祖国做贡献,大家都是平等的劳动者,这位阿姨是瞧不起农民吗?那我觉得你思想可能有点问题。”
女人吓得愣住了,回过神来加快脚步往前就跑,嘴里嘟嘟囔囔:“我才没有……”妈哦,那个小姑娘是什么人?那嘴巴就像把锋利的刀似的,能杀人的。而后面的那个男的,一脸凶相,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陈晚月也没拦她,旁边看热闹的人给他们指了指路:“刘主席的办公室在前面,左拐。”
刘小莲擦了把汗,陈晚月真厉害,自己要是能从她身上学到一星半点,可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经过了几个办公室,陈晚月在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口停住了脚步,示意泥鳅和刘小莲也停下,然后她轻轻敲了敲门,扬声说:“厂长同志在吗?”
里面立刻传出一个略微苍老威严的声音:“外面是谁?”
陈晚月说:“你好,我是省里农科院的研究员陈晚月,今天刚好到厂里就来拜访一下王厂长……”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办公室已经探出了好几个头,好奇地看着她们,而她面前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出现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说:“原来是小陈同志呀,稀客稀客,来来来,请进,请进。”目光在门口逡巡一周,然后落在陈晚月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县里的领导在开会的时候无数次表扬了贺云洲和陈晚月,说这两个年轻人啊不仅给冈山县赚了大钱,还让岗山县上了电视,为冈山县做出了大贡献,所以他虽然没有见过陈晚月,却是大名贯耳。
不过还是没想到这小陈姑娘竟然长得好看极了,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个小仙女。
陈晚月主动自我介绍说:“王厂长,我是陈晚月,不好意思,没有提早跟你预约就过来打扰您了。”
“哪里,哪里,小陈同志客气了,欢迎之至。”王厂长一边客气着一边把他们几个迎了进去,又叫来秘书给他们几个泡了茶说,“小陈同志,我这茶跟你的没办法比,你就将就将就吧。”
陈晚月笑着说:“王厂长客气了,我给你带了些茶叶给你尝尝,这次带得不多,以后有来胜林的话我请你喝茶,我厂里的好茶让你喝个够。”她身后的泥鳅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递给了王厂长。
“谢谢谢谢。”王厂长眼睛一亮,接过茶叶一双胖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陈晚月的茶他在县长办公室喝过,那可是真正的顶尖货,县长要买这茶都要跑茶研所去买,还不一定买得到,说是手工制作的量有限,要紧着给沪市。县长也不敢强要,上回做了个隐晦的手势告诉他,人家上头有人,而且大得很,惹不起。
“你今天怎么会大驾光临我们电机厂啊?”王厂长把茶叶宝贝似地放入抽屉,好奇地问。
“其实也是凑巧,”陈晚月说,“我哥的手受伤了,我陪他来县医院检查住到我大伯父这里,没想到在碰上了我的朋友,”她指了指旁边端端正正挺直着背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的刘小莲接着说,“这是我的朋友刘小莲,她这一年多来在她堂伯父家帮忙,现在打算辞了活去我妹的厂里做事,过来找刘主席把酬劳结一下,我反正闲着没事,就陪她过来了。”
刘小莲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厂长不动声色。都在同一个宿舍楼,他是见过刘小莲的,也隐隐听说过刘玉丰一家对这小保姆不是太好,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犯不着因为这点破事去得罪人,而且刘玉丰家的婆娘是厂里的厂医,嘴巴厉害得很,骂起人来那是祖宗十八代都不放过,他虽然是厂长,但也不会没事去点这个炮仗。陈晚月今天这是把火点到他这里来了啊,结酬劳哪儿不能接啊,非得跑到办公楼来,还特地叫开了他的门,不就是想借他的势头压一压刘玉丰嘛。
不过作为厂里的一把手,他也不怕,他知道陈晚月这是要让刘玉丰干脆利落地吐出该给刘小莲的钱,顺便打打刘玉丰的脸。刘玉丰在厂里是个老好人一样的存在,在外面逢人都笑,可他知道,刘玉丰才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呢,盯他这个厂长的位置盯老久了。
做个顺水人情给陈晚月,顺便警告一下刘玉丰他才是厂里的老大,何乐而不为?
他笑了笑转头对秘书说:“去把刘主席请过来。”
刘玉丰的办公室离厂长办公室有些远,刚才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他乐呵呵地跟着厂长秘书到了厂长办公室,第一眼瞅见坐在椅子上的刘小莲,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轻喝了一声:“没规矩,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气死了,早上那死丫头出去挑水结果人就一去就没了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到处去说,他老婆去向那些保姆打听她的下落,保姆都说不知道。
害得他们早饭都没得吃。
没想到这会儿她竟然跑到厂长办公室来了,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跑这里来告状,这死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这不是存心来丢他的脸吗?奇怪,她穿的衣服崭新好看,根本不像是她的……
还没想清楚,背对他坐着的一个身影转过头来笑着打招呼:“刘主席好。”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迅速地堆起笑容:“小陈同志啊,你怎么到我们厂长办公室里来了?来来来,去我办公室坐坐。”
“不了,我等下还有事呢,就不去叨扰了。”陈晚月示意泥鳅给刘玉丰拉了把椅子,“刘主席请坐。”
刘玉丰心里已经有数,但现在前面有王厂长似笑非笑地看着,后面有一个凶神恶煞挡着他的退路,他只好讪讪地坐了下来。
刘小莲紧张地双手紧紧掐着大腿,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盯着自己穿着破胶鞋的脚。
“小莲,”陈晚月柔声说,“你不是有话要跟你堂伯父说吗?刘主席是国家干部,遵纪守法,自己又是工会主席,保护劳动大众的权利是他的职责所在,你就大胆说吧。”
刘玉丰一口气在喉咙里梗了一梗,脸上却笑眯眯的,和气地说:“小莲啊,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好不好啊?你看在这里耽误厂长办公多不好……”
“我不想回你家!”刘小莲猛地抬起头来,涨红着脸说,“我……不干了,我想要要回我的工钱回胜林去,我要去……”她看了眼陈晚月,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说,“去晚月那里做事,我想吃饱饭,我要自力更生,独立……独立自主!”这些话有些是陈晚月教她的,有些是她自己想的,虽然磕磕巴巴,但总算说出来了。
“工钱?你伯母没……给过你吗?”刘玉丰立刻故作纳闷说,“不对啊,我听她说每个月都有给你啊,是不是你记错了?要不,我们回去问问。”
“没有,我一分钱都没拿过。”刘小莲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颤抖,“我……我对天发……发誓,我如果拿过一分钱,我……我不得好死。”
陈晚月冷眼旁观。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刘小莲给他家白干了这么久的活,连饭都没给吃饱,居然还能装糊涂诬陷人家。
“别这么说话,这事可能是刘主席不知道,有误会。”陈晚月拉着刘小莲坐下来,“这事好解决得很,让刘主席爱人过来一趟,拿出你签了字的字据不就解决了吗?”她顿了顿,拉长语调说,“小莲啊,你如果真的拿了,可不能胡说啊,这事如果闹到县里公安局去,如果字据一出,那可是是诬陷国家干部,那是要坐牢的。”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那些保姆阿姨们从主家领工资都是要签条子摁手印的,跟工资条一样,以防到后面牵扯不清。
刘玉丰张了张嘴,站起来说:“你……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家那口子,这事归她管,我问清楚马上给你们回话,如果真是没给,我……我补。”
“哎呀,刘主席,这里就有电话,你拨一个到厂医院就行了。”冷不防王厂长冒出来一句,还把桌面上的电话话筒递了过来。
刘玉丰在心里骂了声娘,嘴里却谢过拨了个电话,须臾,又放下话筒说:“没人接,估计都在忙。”转向刘小莲,“这样吧,咱都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不管你大伯母是不是没给,我都当做她没给,我私下里掏钱给你补上,你记得别往外说,别让你伯母知道……”
“那可不行!”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小年轻打断了,“人家这是光明正大地领自己工资,干嘛还搞得欠你一个人情似的,你把你爱人叫来对质吧,不行我过去叫!”
“好好好,是她的工资,工资,不说别的了。”刘玉丰从灰色裤子里掏出个钱包,嘴里嘟嘟囔囔地算账,“多久来着?一个月……”
“别的阿姨一个月都是十八元包吃住,我不要十八,就算十六,我做了十三个月零十六天,算十三个月吧,总共208元。”刘小莲鼓足勇气一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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