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误会
徐茗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耳边都是聒噪的人声,手背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压着,有点重,压得她手麻。
谢小楼恶劣道,“你再不醒,我就要用你的身体出去晃一圈了。”
徐茗嘴唇很干,她不想说话。而且,谢小楼不会的。从一开始,他就有这样的机会,但是他没有。
轻浮的笑容下,是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君子般的品节。
不过,她是不会在谢小楼面前说这些的。
徐茗偏头,班萧萧把脑袋枕在她的手背上,睡得正香。
徐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病患的嘛。
“咦?你醒啦。”
徐茗还没有注意,她隔壁床上竟然有一位病友。他正在吃饭,床边置着一方小桌,他伸着脑袋,把筷子舞成了残影,两片嘴唇都是油光。
徐茗目光向下:麻辣兔头,麻婆豆腐,辣子鸡丁……
清一色的辣菜,这不会是一个川蜀之地出来的吧?
病友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头道,“别急,给你送饭的人也快来了。”说完便继续埋头苦干了。
他一说徐茗还真感觉自己腹中空空,对即将到来的饭菜有些期待起来。
春山里头很少有能够狠得下心给自己辟谷的,食欲实在是太可怕了,有几个禁得住诱惑?当然,苦修是除外的。
“吃吃吃,吃死你了算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饿死鬼投胎的!”外头进来一位膀大腰圆的妇人,大步流星,一巴掌打在了病友的后脑勺,看着就很疼。
然而那病友头也不抬,边吃便含糊道,“娘也不想想自己的手艺,家里头哪有这么好吃的饭菜。”
妇人寻了方凳子坐下,“好吃你就要三天两头地进来,下回你干脆横着进来,横着出去,老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她一眼飞过来,瞥见徐茗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笑道,“让你见笑了。”转头又凶道,“人家姑娘面前你也不收敛着点,想去尼姑庵里讨媳妇儿?”
徐茗也笑了笑,垂下眼,要是她娘也还活着就好了。
她动了动手,班萧萧被惊醒了,一把握住徐茗的手,脸上还带着徐茗的手指印子,高兴道,“小师叔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
班萧萧道,“本来你可以早点醒的,医师怕你醒了乱动,伤口崩裂,索性就睡着了。”
徐茗:“……”好任性的医师啊。
正说着话,就见裴月和孟余一前一后地进来,裴月的手上还提着食盒,徐茗双眼一亮。
班萧萧接过食盒,把饭菜拿出来摆在小桌上——水煮豆腐和炒白菜。
徐茗不解道,“不是说这里伙食很好?”
孟余不客气道,“伙食好是好,你有那个命吃吗?”
班萧萧忙补充道,“是医师说的,小师叔你现在吃不得荤腥。”
徐茗道,“为什么他可以?”她看了看隔壁的病友。
孟余道,“你能跟人家比吗?人家吃得好,是应该的,你也就配这些了?”
班萧萧道,“小师叔你别听他说话,你伤得严重些,体内还有妖毒没清,自然是要养着。”
徐茗皱眉,看着孟余臭着的脸色,活像人家欠了他八辈子的钱没还,又看了看裴月,一贯的温和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徐茗:“你怎么了?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孟余哼了一声,鼻孔里出气。
裴月倒是直接多了,问她,“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他一问,徐茗就有点头痛,总不能直接跟他们说她身体里住着一个谢小楼吧,不能直接说,她也不想撒谎骗他们。毕竟,这是她难得的几个朋友。
“为什么你会更深月?”还用得那么好?
裴月面色渐渐绷紧了,一个人很难学习两套功法,别说是一心二用,便如同一人骑二马,一个不慎便会跌下去,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徐茗不知道怎么说,班萧萧一时也不敢插话。
三个人一时沉默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旁边吃饭的声音和女人的训斥声。
这件事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关乎到谢小楼的安全。谢小楼不说,但就平日里的只言片语,她也能猜到他受人暗害而死,既如此,必定会有仇家。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
最关键的是,掌门。
春山的一切都在掌门的眼皮底下。她可以信裴月孟余班萧萧,却不能相信掌门。
班萧萧圆场道,“吃饭,先吃饭,饭菜都要凉了。”她递筷子给徐茗,徐茗接过去沉默地吃着。
孟余抱着手,烦躁道,“不想说就不说,就问你为什么骗我们说那把剑是故人之物?”
徐茗道,“我没骗你们啊?”
孟余道,“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能用?”
徐茗不懂,“为什么我不能用?”她模棱两可地解释,“我那位故人故去了,我是替他保管着,事急从权。”
几人都不说话了。
班萧萧轻声道,“你那位故人是,男子吗?”
徐茗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几个人又不吭声了。
“噗。”谢小楼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我说徐大小姐,你怎么能占我便宜呢?”
有人在旁边,徐茗不能贸然跟谢小楼搭话,显得她自说自话。
谢小楼道,“你就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每个人的法器都是父母师长托人锻造的,由自己取名,由自己一点点染上自己的修炼痕迹,长此以往,即便是法器无灵,旁人也不是能随便用的,所以,没有会用别的法器。”
“但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
“就是结契的人。此处的契独独指天地同心契,俗称,”谢小楼语调拐了一个弯,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道侣契。”
徐茗:“……”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所以现在在他们眼里,她是一个继承了先夫遗物的……寡妇?
徐茗木着脸,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愧疚同情的痕迹,还小心翼翼地拿眼觑她。
孟余道,“对不住。”
徐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原本她为什么会用更深月为什么突然大发神威的事都没人问了,徐茗松了一口气。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她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她该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更深月才对。
夜深人静。
徐茗点着一盏小灯,在给明岁洗澡,一点一点地擦拭,不放过一点地方。天知道她自己的法器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起。
掌门说现在这个法器只是临时的,她已经托人给她锻造了。她也就懒得想名字。
“这里这里,你别轻轻扫一下就过去了,用点力啊!”
徐茗简直要被谢小楼烦死了,“事儿真多。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有?”
谢小楼道,“这还用想吗?你直接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徐茗动作一顿,“你疯了?”
“别停啊?聊天又不是用手,快擦。”
徐茗只好继续擦剑。
“我也没让你全告诉他们呀,五分真话,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猜,一来不会暴露,二来也不算骗人不是。”
“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人。”
檐下的二十多个竹筒顺着风,乒乒乓乓地互相击打,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发出一串儿清脆的声音。
“他用右手,我用左手。”
“他……修更深月,我修共潮生。所以他能用剑,我用折扇。”
“平常都是我,除非我失去意识了他才能出来。那天用月中钩杀了狐妖的,其实是他。”徐茗斟酌着词句,“他很强,比我强很多。”
等她说完,抬眼一看,发现几人竟然都不是很惊讶。
徐·没见识·茗:难道在海外,身体住人已经是常态了吗?
班萧萧道,“我就觉得小师叔那天很不一样,原来是这样啊。”感觉更喜欢小师叔了。
裴月轻舒一口气,“我早就听说过分魂之症,还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分魂之症?
孟余是显而易见的兴奋,“你们平常在一个身体里,会打架吗?”
徐茗诚实道,“会拌嘴。”以后跟谢小楼说话,岂不是都不用避着他们了?
“天啊。”孟余道,“跟你比斗的人也太惨了,别人都是一对一,你这相当于一对二啊。”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这样。
听到这句话,裴月突然沉默下来。使剑的徐茗也是徐茗。他想到了那天的月中钩,出神入化,追风蹑景,避无可避。
该说,是名副其实的百青榜榜首吗?
裴月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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