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爹
胡佳佳在约定的路口等钟皓君来接自己，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消解了夏日的暑气，头上繁茂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一对小情侣骑着自行车经过，他们脸上荡漾着青春明媚的幸福笑容。
这情景不得不说有些浪漫。
胡佳佳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树叶，心里想着钟皓君的模样，他的温柔笑容，他的漂亮眼睛，他挺拔清瘦的身姿…
他是她整个青少年时期的心之所向，现在似乎仍是。
阔别多年，现在他们重逢了，胡佳佳沉寂许久的少女心又开始泛滥，产生了一些冒着粉红泡泡的幻想。
什么意外摔倒抱上了，什么转角遇到爱亲上了，各种暧昧推拉，眼神拉丝，反正她就是想和他亲近。
当胡佳佳沉浸在玛丽苏幻想情节里的时候，钟皓君开车来了，他远远看到一个身穿成套运动服，身材很大只的女生站在路对面，正45度角仰望天空，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条路不能停车，他按了一声喇叭，胡佳佳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只能先开过去，到下一个路口掉头回来接她。
胡佳佳突然想起自己不能空手登门做客，正好身后的便利店有牛奶促销活动，她转身进店买了一箱纯牛奶，刚出来就看到一辆奢华的黑色奔驰缓缓靠近，司机正是戴着眼镜的钟皓君。
果然还是戴着眼镜的时候更斯文，更英俊啊。
胡佳佳喜滋滋地这么想着，乐呵呵地跟钟皓君打招呼：“没想到你们家都来省城定居了，前些年我回了一趟勐青，才发现你家房子已经卖了，那些邻居都说你们去州府住大别墅了呢。”
“你还回去过啊？”钟皓君问。
“嗯，张大头结婚嘛，我回去参加他的婚礼。而且我离开勐青太久了，当时也很想回去看看。”
胡佳佳莫名有些小伤感，接着说：“勐青毕竟是我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虽然我爸妈都不是那边的人，可我总觉得勐青才是我的故乡。”
钟皓君点点头：“我们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勐青当然是我们的故乡。我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有时候真的好想再去望天树雨林里徒步，去南腊河里划船，就像小时候一样。”
听到钟皓君亲口说他也怀念小时候的时光，胡佳佳心里默认他和她一样珍重儿时的情谊。
钟皓君的家在风景优美湖畔度假区里，胡佳佳看着路边一幢幢带花园的精致别墅，情不自禁地感叹：“嚯，你家住这里啊，这房子老贵了吧，得好几百，上千万吧？”
钟皓君笑了笑：“我不住这里，这边是我爸爸在住。房子价格倒还好，我爸买得早。”
“那你住哪？”
“我住景和苑。”
“景和苑？那我们岂不是离得很近！”
“你也在景和苑吗？”
“这倒没有，但我真的离你很近呢，走路就十分钟吧，我住农科院里。”
“咦？你怎么会住农科院？”
“是这样…那个，有个农科院老教授租了我继父家的地育种，他一年也不回家一趟，知道我要来省城找工作，就把单位的房子借我住了。”
“那他人还挺好的。”钟皓君淡淡应和。
“对，是挺好的。”胡佳佳边点头边说。
到了地方，钟皓君停好车，胡佳佳就拎着那箱牛奶下去了，她兴冲冲地四处张望，压根没注意到牛奶箱上还贴着一张促销广告，上面黄底红字的“大减价”三个字特别刺眼。
钟皓君看到了，他能想到这样一份贴着大减价字样的牛奶出现在爸爸眼前时，胡佳佳会有多尴尬。
他决定提前帮胡佳佳解围，在两人进屋前不动声色地帮她把那张促销广告给撕了。
他很自然地从胡佳佳手里接过那箱奶，撕掉了广告，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胡佳佳被这所大房子震撼到了，她好奇地东看西看，并不知道钟皓君为她解决了一个会令人尴尬的麻烦。
门开了，钟皓君的爸爸热情地迎了出来，一把揽住胡佳佳的肩膀大声寒暄：“啊！佳佳唉，我的乖侄女，我可想死你了。这闺女，你怎么长那么高了，够壮的嘿！还是那么黑！一点没变！哈哈！”
胡佳佳爽朗地回答：“黑就黑了嘛，咱天生就这样的黑皮也没办法。我说钟叔叔，你怎么一点也不显老，还是那么年轻，头发比年轻人都多，白头发都没一根的。”
钟皓君的爸爸拉着胡佳佳的手进屋，狡黠地笑着，故意小声说：“悄悄告诉你，你钟叔戴的是假发套，嘘，不要声张！”
胡佳佳心领神会，偷笑出声。
客厅里，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人正在往饭桌上端菜，钟皓君放下牛奶，招呼胡佳佳去洗手准备吃饭。
他领着胡佳佳来到盥洗室，很关照地亲自为她挤洗手液，然后两个人一起洗手。
钟皓君的这个举动让胡佳佳很受用，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儿时，他们小时候也这样一起洗过手。那时候钟叔叔对自己也很好，总是叮嘱钟皓君要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
饭桌上，胡佳佳发现钟皓君的妈妈刀美年没有出现，倒是有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坐在钟叔叔身边，那女人话很少，只跟胡佳佳点头微笑了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胡佳佳觉得事有蹊跷，但不敢当面询问。
“佳佳啊，你这几年都跑出去做什么事了，怎么听你哥哥说你在健身房当教练，健身房又跑路了，有这回事？”钟叔叔问。
胡佳佳长叹一口气，“是真的，我是刚来省城，一个朋友介绍我去当健身教练，我才干了个把星期，那老板就连夜搬空器材跑了，我们好几个教练的工资都没有发。”
“嘿，这王八蛋够缺德的！”
钟叔叔愤怒地帮腔，又说：“你别担心，这事交给叔叔，我帮你找人，敢欠我乖侄女的工资，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胡佳佳忙说：“不用，叔叔，我就上了六七天班，工资没有就没有吧，不用麻烦您了。”
“那不行，这些奸商，必须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不然下次还要去坑人！”
胡佳佳也不清楚钟叔叔说这话是不是真的要去帮她找人，按她对钟叔叔的了解，他这人还是挺喜欢当面说大话，后续不兑现的。所以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赶紧埋头吃菜。
看胡佳佳吃饭香，钟叔叔和钟皓君都热情地帮她夹菜。
“佳佳，多吃点。”钟叔叔一边帮她夹菜，一边问：“你妈妈还好吧？”
“嗯，她挺好的。”
“怎么样，她后面找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一起吗？”
钟皓君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提醒他爸爸不要瞎打听。
胡佳佳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那个早分了，我妈已经和我现在的继父结婚六七年了。”
“哦，她嫁去哪里了？这些年是在做什么事情怎么一点音讯也没有？”
“在远江县，她就当家庭妇女啊，平时出去打个小工，帮那些种子公司的老板做做田间管理什么的。”
“田间管理？那不就是种地嘛！怎么说得怪好听的，还田间管理哈哈。”
胡佳佳闻言，也有些难为情，赶紧解释：“对，就是种地，是那些包地的老板爱这么叫。”
钟皓君瞅了他爸爸一眼，不耐烦地说：“赶紧吃饭，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烦不烦啊！”
胡佳佳知道钟皓君是个心思细腻的善良人，他不想让自己难堪。
钟叔叔尴尬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噢噢，怪我，怪我，来，佳佳，咱们喝一杯，庆祝我们叔侄女大团圆了。”
胡佳佳被逗笑了，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钟叔叔问起胡佳佳找工作的事，并主动将这事包揽了下来：“佳佳你放心，你到叔叔这里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就是个工作嘛，我看你哥在的那家公司就不错，水生金交易所，你就去那里上班好了！”
钟皓君接过话茬：“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我跟方雯说一下，看能不能安排进来。”
钟叔叔却说：“你找她安排，让佳佳去做业务员啊？”
钟皓君点头：“是啊。”
钟叔叔赶紧摇头制止，一脸嫌弃地说：“你还是别管了，怎么想得起来的，我问你，你们公司招业务员，最低最低要求什么学历？”
钟皓君被父亲的话噎住了，他迟疑地回答：“正式招聘的话，好像要求本科以上。”
钟叔叔一拍大腿，大声道：“是了呀，本科学历，还要限定金融学、经济学、投资学专业的人家才收嘛！佳佳是什么学历？你一个学中文的，我把你搞进去都花了好大心思，你还想别的，真的是异想天开！”
“可是我们公司有好些人……”
钟皓君还想反驳些什么，话说了一半又被父亲打断了。
胡佳佳听到这才明白钟叔叔的意思，她略显窘迫地说：“是啊，我是初中就去体校的，属于中专文凭，可能不符合这些大公司的要求。”
钟叔叔赞许地看着胡佳佳：“对嘞，佳佳，老话说得好，咱们做人做事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嘛，选适合自己的路走，省得碰一老鼻子灰也不好看嘛！”
胡佳佳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明白钟叔叔没有恶意，也只好不尴不尬地跟着笑笑，应和说：“嗯嗯，钟叔叔您说得对。”
“佳佳，你别看叔叔现在不当官了，咱小地方来的山茅野人在省城好像无名无姓，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我告诉你，让我帮后辈找份工作那是小事情，妥妥的没问题！”
钟叔叔继续说：“你明天就放下手上的事情，什么也别想，去城郊的安保培训基地报到，先训练个把星期，然后直接去水生金当保安队长，叔叔我都帮你安排好，你就安心等着拿工资、拿奖金，算下来一个月一万多，怎么样，不比你当什么教练好？”
“一万多？”胡佳佳难以置信地问：“当保安真能有一万多吗？”
“别人没有，你肯定要有呀。”钟叔叔朝胡佳佳挤挤眼睛，“谁让佳佳是我的乖侄女呢。哎呀，乖孩儿，你爸爸去得早，以后就让钟叔叔照顾你吧！”
胡佳佳听了这话，感动得几乎落泪。
钟皓君却提出了问题：“爸，你让佳佳当保安队长，那吴队长怎么办？”
胡佳佳吃了一惊，原来这队长职位有人干了，她谦虚地说：“叔叔，我刚去哪好意思当队长啊，就当普通保安就行。”
钟叔叔语气严厉起来：“不行！普通保安就两千来块工资，你这么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去哪里挣不到那两千块钱！这保安队长我让你当定了，你也要有这个志气，老吴那里我会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胡佳佳听完这话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钟叔叔又说：“说起老吴，要不是我替他兜着，人家领导早把他换了，你瞧瞧他那个大肚腩，平时讲话都不利索，多影响人家公司的形象啊。连你们董事长都跟我们安保公司的人打过招呼，让我们派遣些形象气质好的保安过去，老吴早该淘汰啦。何况我听说，他在水生金里也不老实，一个保安队长成天地跑出去拉业务赚提成，这怎么能行！”
钟叔叔说着突然拍了一把胡佳佳的肩膀，大声说：“我看佳佳比他好多了，这个头，得有一米七四吧。”
“一米七七。”胡佳佳回答。
“够了，你这个头随你爸，一米七七的大个子，又长得黑，又是学武术的，这身体素质当个保安队长绰绰有余。”
胡佳佳去当保安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吃完了饭，钟皓君送胡佳佳回住所，胡佳佳这才敢向钟皓君打听为什么他妈妈没在家。
不出所料，钟皓君的爸妈早已离婚了，他妈妈嫁了个外省人，这几年一直生活在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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