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芋豆腐
做魔芋豆腐很麻烦，最重要也是最繁琐的一步就是把魔芋磨成胶状的糊糊。
在老家的时候，人们会用粗粝的石头或者竹篾编的筛子来磨魔芋，但是张教授的家里并没有合适的工具。
胡佳佳发短信问钟皓君家里有没有豆浆机或者破壁机，她想借用一下，钟皓君当即表示会把自己家里的破壁机送给她用。
胡佳佳也不说客气的话，当天下班后就去了钟皓君家取破壁机，钟皓君怕她走回去太累，还贴心地把自己的电动车借给她。
真是一举两得，摸清了他的住址，那以后登门拜访岂不是很方便，嘿嘿！
胡佳佳从小电动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猥琐的笑容，她瞬间冷了脸，自言自语：“胡佳佳，你真应该变漂亮点。”
有了破壁机，做魔芋豆腐这事就事半功倍了。
她先是把大小魔芋清洗干净，然后挖出芽窝，削皮，把它们切成小块。在破壁机的帮助下，这五六公斤的魔芋很快被打成了粉红色浆糊状的魔芋胶。随着魔芋胶渐渐凝结，这时候再倒入调好的碱水快速搅拌，魔芋胶的颜色也随之变成灰色。然后再把魔芋胶定型刮平，静置四五个小时，最后将它们切割成块，放入水中煮熟去除碱味，这样魔芋豆腐就做好了。
凌晨四点，胡佳佳起床煮魔芋，终于在上班前将热腾腾、满满一保鲜箱的魔芋豆腐送到了公司食堂。
她记得钟皓君小时候很喜欢吃妈妈做的折耳根拌魔芋，他还喜欢吃泡椒做的菜，比如剁椒罗非鱼，糟辣子煮洋芋什么的，反正妥妥的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吃些油星肉末都不见的大白菜呢。
因为集体食堂不能做凉拌菜，胡佳佳只能央求两个做菜的大姐务必做一道泡椒炒魔芋。她还开小差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折耳根回来，特意赶在钟皓君来吃饭前窜进食堂后厨亲手做了一道折耳根凉拌魔芋豆腐。
还是原来的配方：煮熟冷却的魔芋豆腐切片，拌上新鲜折耳根、香菜、小葱、糊辣子面、小米辣、盐、味精、酱油，腌制十几分钟就好了。
等钟皓君和他的几个同事一起来食堂吃饭时，胡佳佳立即献宝似的端上了这道凉菜。
钟皓君果然一下就认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减肥控碳水了，添了满满一碗白米饭来就菜，还说自己想这道菜想了好多年了。
胡佳佳自然满心欢喜，她正想坐下来一起吃饭，却看到张乔林和另一个男同事警觉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然后端起餐盘就往别桌去了。
胡佳佳也赶紧拿起饭盒，跟钟皓君打声招呼准备撤了。
钟皓君劝她留下来吃完饭再回去的话还没说完，方雯就踩着高跟鞋杀到了眼前。
“你们在干嘛？好热闹啊。”
“方、方总，您好，来吃饭啊？”
胡佳佳尴尬的问候并没有得到回应，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很有默契地都散开了，就留下钟皓君一个人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胡佳佳指着桌上的凉菜说：“这是我老家送来的魔芋豆腐，请方总尝尝。”
方雯比胡佳佳矮了一头，抬头看人费颈椎，所以也不理她，只满脸怒容地盯着钟皓君说：“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陪我出去吃饭吗？电话也不接！”
“哦，我今天就想吃食堂。手机，手机忘带了。”
钟皓君的脸色和语气特别冷淡，而方雯皱着眉头，眼里都开始冒火星了。
胡佳佳担心小情侣吵架殃及池鱼，不敢继续逗留，嘴里自顾说着要回去值班的话，遁了。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方雯阴阳怪气地指责钟皓君，“你这吃的是什么？又吃辣椒，不怕长痘痘吗？居然吃香菜，还有鱼腥草，都什么恶心巴拉的玩意儿，臭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佳佳转头回到方雯身边，大大方方地微笑着解释：“方总，我听说您是鹏城人，可能不习惯我们这里的饮食习惯，我们从小就吃辣，要是炒菜不放点辣椒还真吃不下饭呢。还有，香菜和折耳根都是无辜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不喜欢可以不吃，但不能因为不喜欢就说它们恶心，这太不尊重食物了。”
“还有，别人正在吃着的东西怎么能说恶心呢，这样不礼貌的呀。”
“最重要的是，据我所知，钟皓君从来不长痘。”
胡佳佳说完看了一眼钟皓君，四目相对时她觉得钟皓君的眼神里有笑意，也有嫌弃的意思，像是在看傻子和二愣子。
小时候他家养的狼犬总是跑丢，每次找回来都会被他父母毒打一顿，然后钟皓君就会捧着狼犬的大脑袋看它，眼神和现在类似，大概是想表达安慰和疼惜吧。
“啊？”
“你谁啊？”
“轮得到你教训我吗？”
方雯发作起来挺吓人的，胡佳佳站得笔直，不太有底气地回答：“报告！我是新来的保安队长胡佳佳。”
方雯柳眉倒竖，僵着脸问钟皓君：“这就是你们推荐来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钟皓君收敛了刚才的傲气，想替胡佳佳解围。
“阿雯，她刚来，不了解公司的企业文化，你别生气了。”
方雯冷笑着说：“我们有什么企业文化？我倒想听听。”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气氛越来越可怕，胡佳佳赶紧道歉：“抱歉，方总，是我话太多了。”
钟皓君握住方雯的手，温柔地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出去吃吧。”
方雯自知失态，也不再为难胡佳佳，她袖子一甩，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地走了，在经过胡佳佳身边时，还悄声骂了句：“黑大傻！”
胡佳佳气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钟皓君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温暖的笑容安慰她，意思是：别担心，有我呢。
接近下班时，胡佳佳接到了张教授的电话，对方确认她收到魔芋后，让她抽个周末休息的时间帮忙把这些种子送到城郊的双龙山魔芋种植基地去。
胡佳佳当场就石化了，忙问：“种子？教授你的意思是那些魔芋不是我妈寄来给我吃的吗？”
“吃什么呀！那些魔芋种可金贵了，是泰国高山珠芽魔芋和花魔芋的杂交一代种，我托了好多关系才从一个老专家那里要到了这几个种子，那个老专家也是等了三年，用实生子才种出这批魔芋，不容易啊！我这次——”
“教授！”胡佳佳打断他的话，“你可以跟那个老专家再多要一点种子吗？”
“多要人家也要肯给啊。同行是冤家，人家看我是农科院的研究员身份才肯给一点做研究的。”
“可是，教授…”
张教授是个脾气温和的好人，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胡佳佳还记得他因为请的小工打错农药，愤怒地和一群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在地头对骂的事。
“怎么了，佳佳，你是不是没空去。”张教授突然提高了声量，“哦，我想起来了，你换了份当保安的工作是不是，没有休息日的话我打电话让基地的人找你拿吧，他们在山里，你去确实不方便。”
“不是，教授…”
胡佳佳感觉头嗡嗡嗡地响，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直接说了：“我把你的魔芋种子吃了怎么办？”
“啊！”张教授在惊呼之后稍微平静地问：“还剩几个？”
“——全吃了。”
“全吃了！你逗我玩啊，六个全吃了，连鸡蛋那么小的都没放过？四五公斤呢你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张教授已经在咆哮了。
“我做成魔芋豆腐送给公司食堂了。”
“你！”
或许是害怕自己口出恶言得罪人，张教授气得挂了电话，胡佳佳却因此更加心虚害怕了。
果然，晚上妈妈杜晓梅打来电话开口就骂她是猪，没有脑子，闯祸精。自己的女儿，她倒是骂得肆无忌惮，最后还是被张教授劝住了。
张教授接过电话，问胡佳佳魔芋的芽窝部分有没有扔掉，胡佳佳赶紧去厨房看垃圾桶，所有削下来的魔芋皮都还在。
视频电话里，胡佳佳向张教授展示了那些黑乎乎的表皮，并按教授说的，找到了没有被破坏的芽窝。
“真是万幸！”
张教授叮嘱胡佳佳：“快把这几个没坏的芽窝冲洗一下，用湿毛巾覆盖，明早送去实验楼找育种室的老师帮忙做组织培养，我待会会和他们说的，你送过去就行。”
“那就是还能种出魔芋来是吗？”
“要看培育效果了，现在不确定，但应该没问题。佳佳，你妈骂你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怪你。”
“我感到很抱歉，教授，我把你的工作搞砸了。”
“这个魔芋项目没那么重要，又不是院里的项目，只是私人研究而已。而且这不是可以补救吗，别担心。”张教授安慰她。
“嗯，谢谢你，教授。”
“好了，别放心上，快点去处理芽窝吧，小心别伤着出芽点。”
胡佳佳依言照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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