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章 以血染骨
她当着男人的面，割开自己的小腿，取出一小块白骨，将它分为两瓣，一半递给男人，一半小心揣进怀里。男人皱眉，目光奇怪地看着白素，她却笑容浅浅，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将来还会有孩子，我想留一块给他，做个配饰，权当纪念。”
男人冰冷的脸庞，因为女人这话突兀变得温情，几乎没有思考，他便干脆答应，“行，你且把这块腿骨给我，我会让水鬼域最好的工匠做成腰佩，待我们有孩子后，赠送给他。”
白素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任由着他带走了两块腿骨。
之后我看到了小小的顾琛，在他的腰间，果然系着一块和白素一模一样的配饰，只是不苟言笑，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不属于孩子的成熟和冷漠。
场景突然一转，一艘小船把顾琛送离水鬼域，他茫然看着渐行渐远的那片大陆，知道自己再无法回去，眼眸冰冷。
那时的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衣，腰间并无系上任何东西。
加之想到顾琛进到墓穴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说，此番是去拿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小心打量玉佩，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系在女尸腰间的配饰，是顾琛的。
“你又在想什么？”见我走神，顾琛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才把我的魂唤了回来。之后他冰冷的手掌覆盖在我的额头上，自言自语地抱怨，“明明没有烧坏脑子，怎么尽琢磨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你才烧坏了脑子。”我把顾琛的手打掉，扔给他一抹厌弃的眼神。
顾琛却换了表情，眼眸黯淡下去，没再和我插科打诨，重新将目光落在白素的尸体上。我也收了玩笑的心思，皱皱巴巴看向顾琛，心里小声嘟囔。
我喜欢顾琛平素那副懒洋洋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不喜欢他现在眉头紧皱、心事暗藏的样子。
我想与他分担，他却三缄其口，不愿吐露任何一个细节。
顾琛将白骨制成的配饰小心放回到棺材里，放置在女人的手上，然后他以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溢出，打在配饰上。
一点点，将它浸染。
“别过来。”见我紧张地看着他，顾琛先一步阻止了我的靠近。语气难得认真，郑重冲我摇了摇头。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要求，只在瞥见顾琛眼眸里的认真后，我便再走不动道。
只能安静下来，艰涩看着顾琛。
血已经完全将配饰染红，他止住伤口后又将女尸的手拿了起来，紧紧握住。以小刀同样划破她的手掌，鲜血再滴在白骨配饰上。
一滴，又一滴。
顾琛握着女尸的手，微微颤抖着，虽然极力掩饰，还是被我看出了他心里的紧张和担心。
他，在害怕？
终了，配饰被鲜血完全浸染，顾琛小心将女尸的手放了回去……
刚才还鲜活无比的女尸，却在这时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瞬间急速衰老，吹弹可破的皮肤干瘪下去，在我和顾琛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亡，直至变成一具白骨……
一个温柔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起，白骨嘴巴一张一合。
“阿琛，你不该这样的。”
顾琛声音微微一颤，却抽了抽嘴角，轻轻把身子半转过去，避开白骨那双暗藏苛刻的眼睛。
可是，那个温柔的声音还是清浅地继续往下说。
“阿琛，你这么做了，便再无路可以回头。你，好好想想。我拜托你，我拜托你好吗？”
顾琛往后退了退，情绪失控地冲她叫喊，“你拜托我？当初我拜托你的时候，你可曾有回头？你当年没有管我，现在也管不着！”
我见过顾琛盛怒，却从未见他如现在这般失控。
女人长长叹了口气，不再相劝。
“滚！”顾琛却失控地冲着那声音破口大骂，那个温柔的声音安静下来，好像离开了墓穴，却又像一直在这里。
白骨迅速风化，变成粉末状，一阵风起，竟什么都没剩下。
我从顾琛眼里看到深深痛苦，不过片刻之后，他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我再无法从他冷漠的脸上读出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刚才露出的痛苦，也是我看错了一般。
“他应该会恨我，恨透了我。”
顾琛冷凉笑笑，我知他永远不会对我不利，到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忐忑，慌张。
没有了女尸的棺材空空如也，只留了那块沾着顾琛和白素鲜血的腿骨配饰，他捡起将它小心揣在怀里。几乎是在配饰离开棺材的同时，棺材的底下，出现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符咒。
符咒贴了厚厚一层，每一张上都用朱砂潇洒地写着符文，我眨了眨眼睛，虽然符咒贴在棺材里，不过写着急急如律令的字样，确实可以镇压厉鬼。
“你做什么？”
不待我反应，顾琛竟然伸手摘下一张符咒。手指接触符咒时，瞬时火光四溢，红色的火苗如小蛇一般蜿蜒向上，烧到他的手上！
我被吓了跳，赶忙捉过顾琛的手小心打量。
手上被烧灼了一小块，烫出一个小小水泡，这样的伤对他而言自然无足轻重，我却心疼到肝颤，“你疯了是不是？知道那里贴着符文，还要上手去撕，你想自己活得太久吗？”
顾琛没有反驳，只眼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虽心里怕得打鼓，不过格外硬气地瞪着他，“你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这些符咒碍着你了吗？非得上手去撕！”
他盯着我看，眼眸重新归于温和，冷冷笑笑。
“它们，的确碍着我了。”
顾琛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说罢也不待我反应，手再往里面一捞，又扯掉了几张符咒。
火苗蹿上他的掌心，毫不客气地炸开！
我反应过来，连忙抓住顾琛的手，看着他面目全非的手掌，火气蹭蹭往上冒！“你还不听劝了？是不是这里的符咒，你都要一张张揭下？”
“是。”
顾琛简短地回了这么一个字，眼瞅又要去撕符咒，我强势把他拽了回来。拦住顾琛的同时，自己动手撕掉了棺材里的符咒，握在手里。顾琛眉头皱紧，不知我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做什么？”他冲我吼到，不知比我刚才凶狠了多少倍！
我被吓得腿肚子都在一个劲地哆嗦，不过眼眸认真地看着顾琛，一字一顿。“你要把这些符咒都揭下，我帮你好了。我是人，它们奈何不了我。”
说着，我又取下几张。
我知自己有些冲动，却不愿顾琛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顾琛的模样更复杂，眉头微微蹙紧，轻轻呼了口浊气。到底没有继续阻拦，只是模样复杂地看了我眼。“罢了，你高兴就好。”
顾琛答应之后，我当着他的面，一张张揭下符咒。
直至，棺材里再无一张。
“我都撕了，以后这样的事情，我来就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成功搞定事情后，不忘往自己的脸上贴金，“顾琛，你不得不承认，我跟着你，偶尔还是能帮到忙的。”
他没赞同我的话，只眉头皱得更紧。
我不解地看着顾琛，一如他也看着我，不过比之于某只脸上的晦暗不明难以捉摸，我脸上的表情简单许多，一猜就中。
“闭眼。”
良久顾琛才从嘴里吐出这么两个字。我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害怕、期待。
几乎在我闭眼的同时，唇上多了抹淡淡的微凉。我知这是顾琛的唇，一瞬怔愣后瞬时沉沦，任由他发起进攻，肆意侵略。
这一吻来得突兀，顾琛却干脆无顾忌地加深那一吻，深情、霸道。
不过一时地动山摇，我竟站不住，慌乱睁开眼睛，发现身侧的棺材抖动得厉害，四面的地上出现裂缝，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走！”
顾琛招呼了句，干脆将我公主抱起，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棺材，落在旁边的空地上。我靠在他的怀里，怔怔看着如江河般的血水从棺材里涌了出来，倾泻砸在地上……
地上原本就裂缝丛生，在被血水这么一砸，竟然直接塌了下去，朝着我们这边蔓延开去！
“怎么了？”我缩在顾琛的话里，小心翼翼地问。
顾琛眉头皱得更紧，为难咬了咬唇瓣。“尸体毁灭，符咒揭开，这里的结界不复存在。我们得快些出去，整个墓室就要毁于一旦。”
“好。”
我点头，顾琛抱紧我飞奔朝着墓室外面奔走。他抱紧着我，手里却握着浸染鲜血的人骨配饰。
我很清楚，顾琛今日来到陵墓，为的就是把它取走。
我知道了顾琛的一些过去，也见到了他的生母。不过关于顾琛的过去，还是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秘密，我所触及的，不过冰山一角。
海平面上的冰山，只是小小的一簇，只谁又知道，在海平面的下方，隐藏的冰山到底有多巨大。
顾琛抱着我来到主殿旁，身后却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如山崩如地裂……
不禁回头，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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