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列车上的贼
顾琛握着手里那个小小如蚕豆一般大小的黑色小球，忍俊不禁摇头。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黏在自己身上的，不过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知这是他家小丫头的杰作。便也只有那个缺心眼的女娃，能想出这么一招来追踪他，就算相隔千里，还是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追踪的手段有些不甚高明，刚放上便被他察觉，只是不想让叶蓁失望，才勉为其难地带上，让她看着自己来到盗洞外，和月步又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再捏了捏小球，将它一点点揉成碎渣，面上笑容彻底凝固，半晌才微微摇头。
“丫头，对不住了，我能让你知道的，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将已经揉成齑粉的小球扔在地上，继续往前走去。这处墓穴顾琛来过几次，记得里面所有的陈列和装潢，就算现在已经变了模样，不过他每往前走一步，越发感觉微恙。
他目标明确，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去，那里空空荡荡，除了停在当中的一具红木棺材之外，再无其他。
他走近，将棺材的盖子打开，盯着棺材里面，那具虽然已经沉睡很久，但是模样仍栩栩如生的尸体。他看着躺在棺材里安静沉睡的女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浅浅唤了声。
“娘亲。”
可是这一声实在太浅，不但没被旁人听到，甚至顾琛自己都还怔了怔，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并未注意到，白素那具已经死透的身子，因为他的这句娘亲，手指微微颤了颤。
…………
顾琛轻轻呼了口浊气，干脆坐在棺材看，看着棺材里面的女人，苦涩笑笑，“娘亲总说我不懂你，总说你有苦衷。可是孩儿不懂，有什么苦衷可以让你背弃自己的丈夫，抛弃自己的孩子，投入到另外一人的怀抱当中。”
他看了眼躺在棺材里的女人，想起儿时父母每次见面时的各种争吵，想到母亲只有每日站立在城楼之上，望着水鬼域昏沉昏沉的天际，才会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那样的笑容稍纵即逝，她很快收拾起了所有的欢喜，低头默默走下城楼，再以一副冰凉的模样面对自己的父亲。
他从小便知道母亲没有爱过父亲一日，但却未想过她有一日会投入到另外一个的怀抱。
…………
“我实在不知，到底是你太过残忍，还是我太过固执，始终学不会站在你的立场思考问题。”顾琛摇头，收拾起了满满的落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月步在墓穴的出口等着顾琛，担心他会在这时做出什么傻事。
等了好久，才看着顾琛摇晃着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月步准备迎接上去，却被顾琛拦下，让她站在原地等自己回去。虽然不明白顾琛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月步也只能停下脚步，皱眉看着顾琛。看着他微微转头，望了眼白素的墓穴。
有那么一瞬，月步以为顾琛是在向它告别，以后也将离它远远的。
甚至终其一生，不会再踏入一步。
只是她没有想到，顾琛最后扔了一把火，墓穴被他烧得精光，什么都没有剩下。
月步没有拦着顾琛，甚至冷漠地在一旁看着，以第三者的身份，默默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拦，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发表自己的评价。她盯着大火看了许久，直至大火完全熄灭，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顾琛的肩膀。
“你这，又何必呢？”
她轻轻劝了句，这话不重，却也只能言尽于此。顾琛低眉，没有理会月步的安抚，只是甩开她搭在肩上的手，摇晃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虽然一把火烧了白素的墓穴，却不能完全从这阴影之中走出。
月步站在原地，她虽然了解顾琛，也素来看得通透，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轻轻呼了口浊气，追上顾琛的脚步。
顾琛慢慢悠悠地把身子转了过来，等着月步走近。
待到两人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后，他才苦笑摇头。“月步，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走得是条不归路。”
月步愣了愣，很快品出了顾琛话里另外一层意思，轻轻拍了拍顾琛的肩膀，浅浅劝了句。
“我知是不归路，不过既然已经走了，那就别回头吧。”
顾琛皱眉打量月步，浅浅应了声。
“好。”
…………
我看不了纸鹤，只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炙俈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我的旁边，可惜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甚至说不了两句话就得干起来，是以只能什么都不说，熬过这几个小时。
不过本来安静的车厢，却突然热闹起来。
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抓起蜷缩在旁边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孩子实在瘦弱，被他如小鸡仔般地拎了起来，吓得身子一个劲地发抖，嘴里结结巴巴说自己错了，求男人放他一条生路。
他们动静太大，不但惊扰到我们，更把车厢里其他人引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见大家的目光投向自己，眼眸中竟然添了一抹得意，将孩子压倒在桌上，按住他的同时，还踢了孩子一脚。“这是你们谁家的孩子？不学好竟然偷东西！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想把我手机摸走，现在被发现就装可怜求饶！”
原来是个偷东西的小贼。
之前还有不少人站在小孩子这边，指责男人对一个孩子动粗，不过听说他偷东西后，都站在了男人这边，甚至有人上手也打了孩子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骂他小小年纪怎么会偷东西了。
男孩全程安静地承受着，不置一词，就这么接受着他们的谩骂。
他们骂得越来越难听。
不过始终没有人站出来为男孩说话，他看上去至多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没道理一个人坐火车，应该有父母亲戚陪着，可是无论乘客怎么骂，都没有人出来把他领走。
偷东西固然不对，不过他们骂得也太难听了。
我有些听不下去，刚刚起身打算让他们适可而止，却被炙俈以眼神喝止。他不让我掺和，我又拗不过他，只能悻悻坐下。
我虽然坐下，不过在心里还是狠狠骂了炙俈一句，埋怨他是没有同情心的缩头乌龟。
幸亏他没有听到，不然光就缩头乌龟四个字，便要和我急。
“这孩子没有家长吗？”男人一边用手控制住孩子，一边凶狠地扫过这节车厢里的人，“教出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孩子，难道不觉得羞耻吗？竟然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信不信我下车就把这孩子送到公安局！”
男人步步逼迫，一定要揪出男孩的父母，不肯就这么罢手。
男孩低垂着头，小眼神惴惴不安地环视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似乎是在盼望自己的父母走出说明情况，又似乎希望有人出来帮自己说一两句，劝说男人。
他眼神着实可怜，实在让人心疼。
最后还是坐在前面织着帽子的女人出面，央求男人放过男孩，“虽然偷东西不对，不过他毕竟还小，只要家里面好好教育，以后还是好孩子。我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谩骂。少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的。”
男人虽然不爽，浅浅嘀咕了句。“我的孩子可不会偷东西。”
不过还是把男孩放了，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偷东西了，倘若再被他发现，他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便不是那么轻松了。男孩连忙点头，发誓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男人这才满意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黄香松了口气，拉过男孩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浅浅问他有没有事情。
男孩摇头，别扭地避开黄香的手，他不习惯和人亲近，甚有个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和黄香隔出一段距离。
“没事就好。”黄香丝毫没有感觉到男孩对自己刻意的疏远，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告诉阿姨，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大人陪着？”
男孩目光在车厢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不过很快把目光手了回来，冲着黄香一个劲地摇头。
“我……我是一个人来的。”
黄香没有怀疑，浅浅应了声，拉着男孩坐下，给他塞了些糖果和零食，“你的父母还真是心大，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让他一个人上火车，可惜我旁边座位有人了，不然你就跟着阿姨一起。对了，你在什么地方下车？”
男孩愣愣看着黄香，紧绷的脸上多了一缕慌乱，他把黄香给的糖果和零食扔到桌上，逃也一般地缩到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他把身子蹲下，妄图就此躲过黄香的追逐。
我看着男孩，轻轻摇头。
他和这车车厢的众人一般，它也死了，亡魂没法逃出这节车厢，是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躲藏起来。
黄香想去追他，被炙俈拦了下来。
“你且由着他吧，他已经很可怜了，别再逼他。”
黄香怔怔看着炙俈，犹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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