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认识的人？
“你是说那个红发的姑娘吗？”对面摊位卖陶器的大婶这样回答，“她和两个人走了。”
相当不好的预感涌上了贝尔托特的心头。但他还在安慰自己：她把马车留在了这里，步行离开，那就不可能走很远。而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梦中见到过的那种参天大树……
“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男人，一个很英俊，一个凶神恶煞的。往那边走了。”大婶往东面指了指。
贝尔托特站上马车，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找得到露辛达？
“那么，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有一阵子了吧。”
“她……走的时候，情绪还好吗？”
“那两个人和姑娘说了几句话，她就跟他们走了。她好像不是很高兴，但也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我看他们像是认识的样子，所以也没有多问……”大婶显然也很自责。
认识的人？是遇到了训练兵同学吗？
因为不想被发现和我在一起，所以没有说一声就走了吗？
但那样的话，把马车留在这里，岂不是会显得非常奇怪？
那就只能是她在当兵之前认识的人了……
她是墙内人，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之前的熟人也并不奇怪。
但说到底，又为什么要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呢？
如果说还是希望隐瞒关系，但之前也一直大大方方地一起购物，甚至在奥斯卡爷爷面前也都……
是遇到了麻烦，不想把我牵扯进去吗？
仗着自己带着立体机动装置，想不动声色地解决吗？
太傻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胆大妄为呢？
还是说，她打算和他们谈一些必须瞒着我的事……
说到底，自己对她的过去也同样一无所知，不是吗？
“谢谢你，大婶！”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那么请问，这附近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树吗？”
虽然并没有任何证据表面露辛达就一定是遇到了危险——甚至他现在拥有的唯一线索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心中的强烈不安使他根本做不到就这样假装无事发生，原地坐等她回来。
“这个啊……我不是本地人。你最好还是问问奥斯卡爷爷。”大婶指了指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们的对话，却又因为什么都听不清而焦急不已的老人。
贝尔托特转过身，充满歉意地看着奥斯卡爷爷，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块黑板，努力稳住自己的手，在上面写下了问题。
“大树？”奥斯卡爷爷的声音中也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喏……就在那里！”
贝尔托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树。市场的范围内自然不可能有，即便越过摊位和人群，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也只能看见秋日斜阳下的一大片茂密灌木。
“快去吧！过去了你就知道了！”奥斯卡爷爷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我帮你们看着马车，一定会等你们回来的！”
出了市场的范围后，又跑了好一阵子，贝尔托特才渐渐看清楚了——那不是一片灌木丛，而确实是一棵大树。
只是它并不长在平地上，而是长在一座山崖的下面。
从远处看见的“灌木丛”，只是它高出崖顶的树冠而已。
悬崖下是一片湖，大树就长在崖与湖之间，目测至少有五六十米高了。
贝尔托特不认得这是什么树——他听说过在罗赛之墙与玛利亚之墙之间，有近百米高的巨木所组成的森林，虽然到现在为止，尚无缘亲眼得见。
而眼前这颗树虽然没有那样高，但也许是因为仅此一棵，可以独享阳光雨露，因此生得格外枝繁叶茂，横出斜逸，以至于从崖顶望下去，完全看不见树下的情况。
大树，湖岸。
一切好像都和梦中的情境对应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贝尔托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既不希望看到露辛达也如梦中那般模样，又很怕下去后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在……
他顺着崖边灌木丛中的一条崎岖小路辗转向崖底走去。风吹过大树枝叶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三十米，二十米……越接近崖底，他便越加小心，深深猫下腰隐藏自己的行踪。
当三个人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露辛达看起来还好——至少她还站着，而不是躺着。
她和另外两个人保持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应该是在交谈，但从这个距离暂时还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沿小路完走最后一程，贝尔托特终于到了崖底。
也许是因为接近水源的缘故，这里的灌木长得尤其茂盛，哪怕他站直了身子，也可以完全藏住自己的身形——更何况身边还有一株至少需要十个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树干。
但相应地，他也不太看得清那三个人那边的状况了。
这让人有些不安，但好在从这里倒是能把他们的对话听个七七八八。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归根结底，你也和我们一样，并不是什么安善良民，不是吗？”
“也许吧……”是露辛达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兴——这是好事，说明她至少没有受伤。“但即便不是好人，也不代表就必须和你们蛇鼠一窝吧？”
“要不然呢？”另一个粗粝的声音大声呵斥道，“做过的事，还真想当做没发生一样？”
“为什么不呢？”露辛达丝毫不为所动，“破墙之后，谁又不是重新活了一回？哦……我明白了，看来你们的第二次人生过得很不怎么样，是不是？离开了家里的势力和钱，好像就连做坏事都比不过别人的样子啊？”
“别这样说，露辛达，我是认真希望和你……”第一个男人说。
“和我什么？不会是结婚吧？”她的语气中满是嘲讽，“当初不想，现在倒想了？要是只想找个女人的话，城里多的是……哎呀，该不会你们现在根本去不起那种地方了吧？”
“对不起……以前不懂事，一时糊涂……”
“那看起来你现在倒是活得很滋润啊！”第二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傍上的是哪个不开眼的公子哥儿？还真以为自己从此就飞上高枝了？不过你的眼光好像也不怎么样嘛！真要是有钱的少爷，怎么就带你来这种地方买东西啊？”
“我和你们没什么话好说。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然响起。
贝尔托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怕被她看见。
“回去？回哪里去？”那个凶恶的声音紧追不舍。
“这不关你的事吧？”脚步声停下了。
“那正好，我们两个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就跟去见识一下，露辛达小姐现在过得是什么样金尊玉贵的好日子，也好彻底死了这条心……怎么样啊？”
“呵！”
她发出一声冷笑。
“哟？终于改变主意啦？”从对方的反应推测，她应该是转身往回走了，“你看看，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把话说到这份上呢？”
“嗯。仔细想一想，能在这里遇见也实属难得，所以走之前还是应该送你们一点纪念品的。”
“纪念品？什么纪念品还需要解裙子？哦哦哦，就算想明白了，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倒也不介意在这种地方……”
嗖！嗖！
随着锚钩破空的声音，响起了两声惨叫。
“这只是警告。”露辛达冷冷地说，“我呢，也不想闹出人命来。不过要是再纠缠不休，下次瞄准的可就是喉咙了。”
这么顺利就解决了？看来应该不需要我帮忙了吧？贝尔托特暗暗感到庆幸。
难道梦毕竟只是梦吗？
他偷偷把面前的灌木丛扒开了一点，从枝杈的缝隙间看见露辛达正把刚才脱掉的斗篷和裙子卷起来，两端打结后系成一个包裹，跨在肩上；又把长发粗略地拧成一股，将末端衔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两人，便毫不留恋地走到大树旁边，将锚钩射向树干高处，然后按动扳机，将自己拉上半空。
可就在那一瞬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一只大手从树干另一侧的灌木丛中猛地伸出，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脚，紧接着用惊人的力道向下狠狠一拽。
“啊！”
锚钩应声脱落，露辛达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又沿着湖岸的坡度滚出去老远。
树的对面有人！
贝尔托特这才意识到，粗大的树干不只隐匿了他自己的行踪，也让他和露辛达都没有发现藏身于树干旁边的第三个人！
那人从灌木丛中出来，走进了贝尔托特的视野。可是……
那……真的不是一个无垢巨人吗？
那个男人比自己还要高，比莱纳还要壮！
他一面伸着懒腰，一面嗬嗬怪笑着，一步步朝着露辛达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目标正在趴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来，满眼惊恐地望着他。
贝尔托特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
他从面前丛生的荆棘野草中硬杀出一条路，不顾一切地朝她身边奔去。
可她却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他，圆睁的双眼仍紧盯着那个“无垢巨人”，苍白的嘴唇发出绝望的声音：“你们……抢了维克多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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