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3是认识的人吗？
“阿尔敏，”又不知哭了多久，露辛达才终于逐渐平复了情绪，“兵团的雪山训练营地，往西北方向，第二座山的山顶上，是阿克曼家的旧居——阿克曼堡。”
“啊？好，好的！”突然得到如此重要的信息，让阿尔敏有些措手不及。他手忙脚乱地拧开钢笔的笔帽，开始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
“城堡在地下。要先攀到山顶，才能看见入口。但不要自己贸然闯入……”
“好的……但……”
“那座山的山腰上，有一个小木屋。里面住着一个老人。你和三笠一起去找他——不要自己去，也不要再带别人。见到他以后，直接报上三笠的姓名就可以了。让那个老人带着你们参观阿克曼堡。”
“明白了。但是……为什么啊？”
“总之，我能和你说的就这么多了。”露辛达揉揉红肿的眼睛，“现在你们也大致知道墙外世界的事情了。再去阿克曼堡看过的话，也差不多了……他能猜到的事，我相信你一定也能猜得出来。但猜出来以后要怎样做，就是你自己的决定了。”
“猜……猜什么？”阿尔敏不解地问。
露辛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径直起身走去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酒瓶，递给了阿尔敏：“帮我把这个还给那个老人，和他说，很抱歉骗了他……”
阿尔敏当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小心地把酒瓶装进书包收好。
“你刚才说，在授勋仪式上，吻了女王的手，所以才解封了一些记忆，是吗？”露辛达又问。
“是的。”
“艾伦也吻了女王的手了吗？”
“对。大家应该都吻了。”
“那样的话，”露辛达摇摇头，“我就更不能和你说什么了。去阿克曼堡吧！然后就看你能不能找到真相，又愿不愿意相信了。”
“好吧！”阿尔敏仍旧一头雾水，但也明白，看来今天是真的问不出更多东西了，“谢谢你，露辛达！”
“不客气。就这样吧……我累了，时间也真的太晚……”露辛达说着，朝门口的方向歪了歪头，无言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阿尔敏却还不打算就此告辞——今日之后，她很可能不会再让他轻易找到了。
“我自有安排，就不劳费心了。”
“要不要回兵团来任职？不管是装备科也好，或者情报科也好……”
“情报科？”
“嗯……我感觉你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如果你愿意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很出色的情报人员……”
“你都是凭什么在‘感觉’的啊？”露辛达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不要随便偷窥别人的记忆好嘛！”
“抱歉……那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阿尔敏低头躲开她的眼神，“总之，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不必了。”露辛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们想必也不缺我一个人……与那种人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相比，我更愿意做点儿能让大家都好过一些的事。”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是说，你一个人……”阿尔敏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会很辛苦吧？兵团可以提供很多成熟的设施和保障……”
“不考虑，谢谢！”露辛达丝毫不为所动，“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但你毕竟也是有任期的。下一任超大型巨人可未必会像你对我这样友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有生之年都不希望再和兵团产生任何瓜葛了。我知道我当了三年训练兵，却没有留在兵团服役，确实是在浪费民众的税金……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尽力通过别的方式去弥补了。”
“可是那样的话，你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吧？会不会太不方便了？”
“方便不方便的……别人怎么过，我也可以怎么过。与其担心我一个人，不如看看能不能给所有那些不见天日的人都办理一个身份。和加入兵团才能享受特权相比，让普通民众也都能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难道不才是更正确的思路吗？怎么样？你可以提供这样的建议给女王陛下的吧？”
“我们已经尽力在做了！”话虽如此，阿尔敏还是郑重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刚才的谈话内容。“不过除此之外，个人方面……你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了吗？”
“能有什么呢？我自己满可以照顾自己的……不过，”露辛达忽然话音一转，“好吧，一定要说的话，有件事可能确实是拜托你比较合适。可以给我一个你的办公室地址吗？”
“办公室什么的……说得我好像真成了什么大人物一样。”阿尔敏笑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来，开始在上面写下调查兵团新总部的地址，“是要过段时间去找我吗？”
“不，要给你寄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现在不能直接给我吗？”
“现在还不行，还没准备好。”
“到底是什么啊？这么神秘？”
“是书。”露辛达说，“或者说，是手抄本。”
“书？什么书”阿尔敏将写好的纸条递给了露辛达，“就寄到这里，写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她接过地址，没有细看，直接走到书桌旁边，扔进了抽屉里，又拉开了书桌的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递给阿尔敏。
“《几何基础》？”
“嗯，你翻开看看。”
阿尔敏依言翻开了书页，“这……这是？”
“是他借的书，字也都是他写的。”露辛达回答，“这样的书还有好几本……”
“你一直带在身边？”
“当然……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可以理解……”
“但是，毕竟还是图书馆的书，而且很多都是孤本了……”露辛达掰着手指，神情变得局促，“我不可以就这样把它们据为己有。别人也会有需要看的时候……”
“可是……”
“所以，我正在慢慢把上面的内容抄下来。”她红了脸，“我想，至少要把抄本还给托洛斯特区的图书馆才行。但是，怎样去还，还没有想好……就这样把一摞手抄的纸交给图书管理员，他们一定不会接受吧？要是再因此去调取借阅记录，发现原本借书的人是谁……总之，我还不想因此惹上麻烦！”
“明白了！所以你是希望我替你去归还这些……抄本，是吗？”
“嗯……就说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图书馆应该也可以接受了吧？”
“好的。不过，比起直接还给图书馆，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想法……”
“嗯？”
“露辛达，你介意我把这份抄本拿去出版吗？”
“出版……？”
“对！王与贵族主导的政府刚刚被推翻不久，现在我们急需能发展科技，充分利用冰爆石资源的人才……”
“可是……不是有工业都市了吗？”
“还不够，远远不够！”阿尔敏的音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各行各业都需要人，需要接受过一定教育的技术人才……但可供选择的资料也好，教材也好，都太少了……工业都市确实有技术累积，但很多基础的东西都是靠师徒相传，往往只在特别艰深的领域才留下书面资料……”
“这样啊？你都去过工业都市了啊？”
“嗯……总之，现在我们格外需要像这样的基础理论教材。”阿尔敏一边翻看着那本书，一边神采飞扬地说，“像这本就很好……尤其是边上的注释，感觉是我也看得懂的水平呢！”
“可你并不是普通人啊！”
“不……我在破墙之前，也只上过五年学而已。”
“咦，那不是和我一样嘛！”
“嗯，之后就是在训练兵学校才学习了那些战斗相关的知识……但在其他领域的话，比小学的时候还是没有太多进步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许多接受过更高水平教育的人，都被派去参加第一次夺还战，再也没能回来……剩下的大多都是和我们程度类似，甚至更糟糕的……”
“这样的话……”露辛达也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巴，“要我把那些手写的注释也抄上吗？”
“如果可以的话，再好不过了！”阿尔敏诚挚地做出“拜托”的手势。
“哎呀，好麻烦啊！又要重新抄了……”露辛达烦躁地抓着头发，“也罢，那就把注释和正文的顺序重新安排一下……”
“多谢了！露辛达！还有其他几本书，也麻烦都抄录给我可以吗？”
“我慢慢来吧……”她伸手要回了那本《几何基础》，“时间不能保证。总之抄好一本，就寄一本给你。”
“好的！出版方面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当然，还会安排每个图书馆都得到一定的数量……”阿尔敏兴冲冲地把这些待办事项都记录在本子上。“对了，作者的话，就写你的名字，没问题吧？”
“我？”露辛达十分吃惊，“可那些并不是我写的呀！”
“但是由你抄录整理的，不是吗？露辛达……格林，是这样拼吗？”
“没错……但是，我以后不会再用那个名字了。”她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算了，随便吧，反正真正的作者永远都不可能把名字留在封面上……你要高兴的话写你的名字都可以，挂着玛利亚之墙归来的英雄的名号，一定会有更多人买吧？”
“我？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可能写得出来的啦！”阿尔敏连连摆手。
“好像认识我的人就觉得我能写出来一样……”
“呃……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再考虑一下……”
“对了，习题也要吗？”
“还有习题？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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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工作的地点，是史托黑斯区的图书馆。
好吧，临时图书馆。
不到两年前，在史托黑斯区这种内地城市，突然出现了两个巨人。
到现在为止，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依旧众说纷纭。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并不是大家的幻觉，因为它们在打斗中所损坏的房屋建筑的修复工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结束——而这其中，也包括原本的史托黑斯区图书馆。
这就是为什么，图书馆现在不得不暂时屈居于一个不太合适的场地……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从窗外传来。
索菲叹了口气。
“对不起……”
“对不起！”她和迎面走来的读者几乎同时开口，结果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轻声解释：“隔壁是个托儿所……确实有点儿吵哈！据说下个月旧馆就能修缮完毕，然后我们就可以搬回去了……”
托儿所是奉女王之命，于一年前新设立的。希斯特利亚女王陛下继位后，陆续兴建了许多新的公共设施——除了将王家所有的农场改作墙内最大的孤儿院外，还在各大城市设立了面对所有市民开放的公共医院、学校、公园、幼儿园等设施，以方便民众的日常生活。
“我知道。”来人同样笑着回答她，“今天下班早，回家前顺路先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书……”
说话的是布玛小姐。她瘦高个子，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连体工装，枣红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
索菲第一次见到她时，还以为是个清秀的男孩。后来才知道，她在卡普塞尔工厂工作——之前只是一个工坊而已，直到政变之后，兵团放松了对民间制造的管制，之前的各类作坊商号才纷纷扩大了生产规模，小作坊成了大作坊，大作坊则升级成工厂。
然而即便在这一过程中新招募了许多工人，其中也包括不少女性，但她们中从事机械设计的还是很少——确切地说，索菲只认识布玛小姐一个人。
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索菲的男朋友正好也在卡普塞尔工厂工作。据他说，布玛小姐之前在家里为工坊做抄写图纸的工作，几个月前才开始在工厂里全职上班，是个很神秘的人。
她没操作过最简单的机床，很多常用工具也使得很不熟练，但又偏偏知道许多奇怪的事情，掌握着一些连工厂里的老师傅都不清楚的冷门知识。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有人说她来自工业都市，也有传言说，她是政变中逃出来的贵族小姐，所以才愿意屈身于条件恶劣的车间，做着默默无闻的工作。
“所以说……您家就住这附近吗？”索菲有些拘谨地向布玛小姐搭话。她是个害羞的人，一般不太主动和读者闲聊，然而此刻毕竟机会难得——那个她一直对其深感好奇的布玛小姐，今天好像兴致还不错的样子。
“倒也不是……”布玛小姐正在填写借书卡，没有抬头，但回答问题的语气还算亲切。
可是卡普塞尔工厂也并不在这附近啊？索菲有些纳闷，但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接过对方递来的书和借书卡，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
“咦？这是最近新出的书吗？”
索菲转头看去，发现布玛小姐正指着借书柜台上摆着的一本《机械制图基础》。
“不算最近了吧……大约是一年前出版的。”索菲的记忆力很好。
“可是我怎么从没在书架上看见过呢？”布玛小姐问。
“那是因为太受欢迎了，预约的人很多，所以没机会留在书架上……”不知为什么，索菲感觉有些紧张，“这本是读者刚还回来的，所以暂时摆在那里。那个……需要我帮您也做个预约吗？”
“哦。”布玛小姐不置可否。
“不过，据说已经再版了，所以应该很快会有更多本可供借阅，但是……”索菲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问：“对您来说，这本书会不会有点太简单了？”
“咦？”
“那个，不好意思，我从我男朋友那里，听说过一点关于您的事……”
“这样啊。”布玛小姐好像已经习惯了作为八卦故事的主角，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我可以看一下那本书吗？我不借走，就站在这里看看就好。”
“可，可以……”索菲有些手足无措地将书递了过去。
布玛小姐并没有翻开书的内页，只盯着封面，看了好一会儿。
等索菲将借书卡收好，再回过头来时，吃惊地发现，她在默默流泪。
索菲更慌了，又不敢劝——她不确定布玛小姐是否希望被别人发现自己在哭——于是只好假装在忙手上的工作，不去看她。
“这个阿尔敏啊……”她听见布玛小姐自言自语。
哪个阿尔敏啊？是认识的人吗？索菲偷偷地想。
在书上看到熟悉的名字，所以哭了吗？
可是，那本书的作者，明明是叫露辛达·胡佛啊！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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