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1)
乔瑟夫乔斯达觉得带她去约会是个好主意。
她从石化状态中醒来,跟着他一起去纽约时,战争已经爆发了,时局动荡,人心惶惶,他们于是搬离曼哈顿,去西部置办了一处房产安静过日子,等待混乱过去——他先前与她单方面约定的环游世界一类事务于是不了了之。
人类啊,她无奈与怀中小小的孩子感慨,一旁收音机中播放着欧洲战况,他们永远不知好歹,是吗你父亲豁了命把他们从灭族的边缘救回来,结果转眼他们就把自己拖进另一场灾难中。
但打心眼里她并不太在乎。她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这个种族,但是……她想她可以忍受。
战争结束之前他们一家人只是窝在美国一角,日子平静且无聊。在她的威胁之下,他被摁着头学了些经济上的专业知识——战后的美国将成为投机天才们的天堂,而他无疑
是其中翘楚,勇气,才智,赌徒的运气,战士的本能,还有一个对于宅于家中研究所有法律条款处理所有文件制做每一份财务报表毫无意见的老婆。他于华尔街中叱咤风云一如当年意大利那惊天一战。
他们搬回纽约,几个月后一天傍晚他钻进她的屋子一屁股坐在她正读的一大摞文件上。
她差点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他面对她坐着,屁股再向后一点就会把打字机撞翻,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张着,身上的名贵西装她昨才熨过,现已皱得惨不忍睛,外套不知所踪,她衷心希望他不是落在了什么找不回来的地方。他把领带扯开搭在脖子上,衬衫的扣子已松了三颗—整个邋遢得离谱。
或许艾米莉夫人说得对,她试图在不损伤纸张的情况下把一份市场调查报告从他大腿底下抽出来,同时想着,我太惯着他了,这家伙快三十了,还没点大人样。
“美女~~"他俯下身来,嘻皮笑脸,她听见打字机在桌上被顶得滑动的危险声音——看在卡兹的航天裹腰布的份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台。
一臂化刃,从破空之势扎在他两腿之间。
"别动,”她瞪起眼警告他,“你的屁股要把我的打字机弄掉了,摔坏了你这儿也别想要了。"
他叹了口气:“拜托,你才舍不得。”
“我们有荷莉了,你这玩意儿要不要都没影响。”她不动声色接上他的无聊荤段子。
“美女,你知道你刚扎穿的实木桌比那台打字机贵多了对吧”
“我不管,你给我下来,我还有事情要做。"
又是一声叹息,他爬下桌子,小心翼翼把打字机摆回原位。
她以为他胡闹得差不多该走了,不料他忽而绕至她身后,不待她反应过来便俯身抱住她。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竟还在做战斗训练。动作敏捷,步法娴熟,绝不像是荒废了近十年的样子。她几乎错觉他们还在那座孤岛上,少年赖在地上和她抱怨着恩师。
反观她,或许才是被这几年磨去了锐气的那个。
他在她颊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使她回过神来。
她扭过头看他,正撞进那一双灵动而生气昂然的绿眸中。他眼中满是孩童般的狡捷与崔跃,笑得鼻子皱了起来。
“我们去约会吧。”他说。
她不知道他是哪一根筋抽了。
黛安不是人类,也从未在相应的社会环境中长大,她对于这一类事从来没有过什么期待。先前所谓的结婚也只是在意大利某一港口他买了束花送她,后来回到美国在亲友见征下又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因为她没有身份证明,所以他们无法去办置什么文件——他们也没有婚戒,传统是由老一辈将戒指传给新婚伴侣,但无论是艾米莉还是莉莎莉莎都只有一枚女式戒指,与之配对的那枚则早已不在——这让他放弃了去新买一对的想法,他一次睡前偷偷向她承认他不喜欢长辈手上那一枚落单戒指所含的不祥。
她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觉得这样已是极好的了——他在她身边,孩子在屋里与洋娃娃开茶话会。
现在他想与她约会,对她提醒的那些商业事务置之不理。他说就今晚,他订了两张电影票。
他神神秘秘地捧了一个盒子给她,说是给她的礼物。她回到屋中打开,是一条裙子。
样式简单,长及脚踝,无一点蕾边花纹点缀,红如处子之血,用料想必不错,质滑如水,光打在上面流出乳色,设计却颇大胆,背上用布吝啬,只有两根吊带连接,前襟开口也很低,魅色之感扑面而来,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在服装店里对着这衣服坏笑的样子。
她换上衣服,象征性拿口红睫膏在脸上折腾几下——她对于化妆没有太多经验,那些美妆的杂志让她犯困。
乔瑟夫在门厅等她。
他费功夫打扮了一番,模样与先前来书房骚扰她时相比已大不同。乱如鸡窝的头发用不知多少发胶驯服,梳得整整齐齐,露出额头;他身着笔挺灰色西装,把高大健美的身躯衬得很好,而且——老天在上,他甚至带了顶帽子。
听见她下楼的响动,他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交汇。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一下子绷紧,眼中闪着意义不明的微光。
"你,嗯你,我是说,咳,这件衣服,裙,裙子很适合你。"他张嘴时声线微微发颤。
她笑了。她喜欢这种时刻,他在她面前,那张素来抖机灵的快嘴卡壳仿佛出了什么故障。
或许买几本时装杂志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她走下楼梯,脚上的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叩出轻响,她穿上这双鞋以后几乎与他同高,无需踮脚就能让嘴唇触上他的。
他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她似的。
然后他想起自己背在身后的手上还抓着一束玫瑰,于是手忙脚乱地递到她面前。
他现在真的很好看。她漫不经心接过花,始终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依旧绿得仿佛吞入了春夏全部的生机,标致的五官多少敛了少年的轻狂,更加耐看,眉眼中的俊朗朝气蓬勃。
这样让她知道他成长了,已是撑起一片天,当家的男人,只是乐得在她面前幼稚犯浑。
她早已见他穿过不知多少次正装,但这一次就是不一样。因为他是为她而穿,这一切,他身上每一些英气魅力,都毫无疑问是属于她的。这个强大,自信,英俊而温柔的男人,乔瑟夫乔斯达,是她的丈夫。
他对她微笑,声音放低了些,装模作样带点磁性,不知偷摸在镜前练过几次,伸出一只手:"可否赏光乔斯达夫人。”
在她回应之前,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妈妈?"
黛安低下头,小女孩站在她左边,身高刚刚好到膝盖的位置,仰头看着她。
她蹲下来揉揉荷莉的头,余光瞥见乔瑟夫在扮鬼脸。
早先她已经告诉女儿自己和她父亲要出门去,但这孩子黏人的功夫一直可以。
“今天晚上可以让玛瑞安阿姨来念故事吗"小朋友泪汪汪地抓着她的裙摆,嘴巴噘起老高,——她对这孩子恐怕也溺爱过头了,“妈妈——”她看了一眼幼稚站在一边散发醋意的成年男人,"妈妈要和爸爸去约会。”
进电影院时离电影开始还差了十来分钟,他说要去买些吃的回来,她没说什么,反正人类的垃圾食品本就对她毫无吸引力,无论他怎么推销她也理解不了巧克力美味在哪儿。
回来时她看见几个年轻的女人在门口拦住了他,扭捏着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大笑着指了指她的方向,看见她面无表情端坐于彼,那些姑娘悻悻离去。
"真不知道那群女人在想什么,"他在她身旁一屁股坐下,抱怨的声音太大了些,“我能是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吗最近蠢丫头怎么这么多”
她抿嘴不语,从他手中夺过巧克力来咬了一口——味蕾完全接受不了这股味道。他偷偷看她,乐呵呵地想搞清楚她吃醋了没有。
……幼稚。他在女人中越来越受欢迎,部分是因为他顶着好看的脸却不再笑得像个流氓,部分是因为他的昂贵打扮和暴涨的身价。因为没有法律文件,他会一直被当成未婚的多金企业家,身边神出鬼没的金发女人只会被看作情妇,是他风流多情的证明。
"不过我突然在想啊,美女,”他抢回巧克力,一口整个吞下,"为什么没有男人来找你搭讪啧,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揍几个不长眼的倒霉蛋,逞逞威风!那帮人是瞎了吗看不出你
有多美”
“可能吧。”她心不在焉地倒回椅子上。屏幕上闪出黑白的图案——电影开始了。
是爱情故事,挺无聊的,故事套路她在书里读过不知多少遍,女主人公胸大屁股大,长发及腰——是他的审美,说话柔声细气,眼睫毛扇子般扑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一声雷就能给吓昏过去。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交谈,只是双双对着屏幕出神。他靠在她身上,昏昏欲睡。
一直到影片中男主人公英雄救美,女主人公偎在他怀里嚶嚶哭泣时他才叹了口气:"你看看人家。”
她没有扭头,依旧盯着屏幕:"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打哈欠,"偶尔可以依靠我一下的。”
"像那样"她觉得有点好笑。
他却挺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没有接话,看着那弱柳扶风的女子对着恋人哭哭啼啼地倾诉爱意。
“因为他们不敢。”
他把头搁在她肩上:"你真该改了说话没头没尾的毛病。”
“我是说男人,他们从不来找我,是因为不敢。"
“我……”她低下头,一根手指化刃,在荧幕的光中显得邪气而杀气腾腾,"我并不是你们的一员,jdj0,或许看上去相差不但是——这就像你给狼披上羊皮送进羊群一样——羊能嗅出问题。"
"生物的本能让你们知道我不对劲,求生欲会阻拦你们靠我太近。”
“等等,难道从来——”
她确认了他的想法:“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不论男女老少,愿意靠近我。”
“我是怪物,j0j0,我认真的。”
黑暗中他与她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严生合缝:“那么我呢"
"你是傻瓜,"她想都不想便答,“根本不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麻烦。”
他的另一只手抚过她的脸颊,手套的皮革质感下是金属的硬度——这只机械替换了的手在多年前被他牺牲来让她存活。她任那手在脸上乱摸一通,最后把她的嘴撬开,一块硬的东西被硬塞进了齿间——是天杀的巧克力。她报复性地在他想收回手时咬了一口,在他食指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她知道他不会去修的,他喜欢她表现出占有欲的时刻。
“或许吧,"她听见他笑着低语,"或许吧。"
电影结束后她说想去散步,他看她的眼中跃动着大型犬般惊喜的光。她想自己开始明白“约会”的意义了,于是不想让这一晚轻易结束。
他带她沿着河边慢吞吞地走,手牵在一起。她本期待一个更安静的地方,但这是纽约,车水马龙无处不在,夜的底衬上灯光绘以炫美糜丽的腐败之美,男男女女衣着光鲜,大醉着来往于酒馆剧院赌场之间,他们成为背景,成为时代模糊的光影,她不由好奇百年后这座城市会是什么光景——千年后呢
她会看见的。但那时,身边的人又已是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他在身侧,这样抓住她的手,她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看这世界
他在说什么,不过她听得三心二意。
这一刻过于美好,又脆弱地惊人。她觉得无助,仿佛回到了火山边上与卡兹那一战上。悲伤是柔和的,与一切的欢欣幸福混杂着,伤佛暖流把她托起,她迷失在无边之境,黑暗却如慈母蒙蔽她的感知,使她不觉得痛。
她止不住地回忆那部电影,那些俗套的镜头与爱意热烈如火的台词,脑中的图像总是停留在女主人公的泪眼上。
“美女?你在听吗"
她茫然扭头看向他,一时觉得愧疚。
他笑了:“我刚才在说,要不找人给你弄一张身份证明吧。"
"我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巴不得全世界都嫉妒。"
“都听你的。"
“嘿,美女——黛安,黛安乔斯达,"他停下来,手紧紧抓着她的,她抬头,他们的目光相交,他一时语塞,怔怔望着她,仿佛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习惯她的存在,还是像那天日落后的石堡中,他被她拖进浴室里淘于净醒来后那样,用一模一样的目光看向她——然后他笑了,无所谓地耸肩,放弃了他原预订要说,现已忘干净了的话,只对她微笑,“我爱你。"
她该如何回应
霓虹灯映在河面,粼粼流动,城市化为某种流淌的,庞大的整体。她看着他,他已经开始凌乱的褐发,光打在他的脸上,在俊朗的五官上投下错落的阴影,他是这么好看,是一种属于此时此地,将与这一切的声色一同流逝的美,他是这么好看他的双眼中的生机,她可以在那里把自己的灵魂扎根。
她对他的感受,怎么可能述诸于口那三个字太轻,太简单,怎么可能承载这所有的情绪如果她能把心中的东西付诸于言语,那些字句会将这脆弱的一切燃烧殆尽。她
对他的感受使她自己害怕。
她又该如何回应
她要怎么做才能留住这一刻她觉得无力,只能拼尽全力记住他的笑颜,记住他身上古龙水的香气,他掌心汗湿的温度,他看她的眼神……
或许她不是唯一恐惧的人。
她看进他的眼中,那里有同样的悲伤,这一份伤痕温和隐藏在欢欣之下,是他成熟的证明。
他还在练波纹,她想。杜男早全死了,已这么多年没有过任何超自然的威胁,但他还在偷偷练习波纹战斗。她想起他谈起祖母与母亲那一枚孤戒时不安的神情。那一丝缈茫的沮咒于她只是迷信的臆测,却使他半夜醒来,对着天花板久久出神。乔斯达家的男人不得善终。他的曾祖父为义子谋杀,祖父于蜜月第一夜尸沉深海,父亲从战场上幸存归来,却葬身鬼腹;些宿命论般的重量压在她意气风发的文夫身上,便他恐惧。
他亦不舍这一刻流逝。
他微微俯身,她吻他。
他们相拥,整个世界淡去。
他们无法从这一切的惧怖中逃脱,但再一次地,她讶异于自己的信念,她发现自己愿用永恒来交换这一瞬,不计代价。
他们分开一点,额头相抵,他在笑,她发现自己喘不上气来。
“我们该多这么做约会。"她低语。
他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笑道:"那么你肯定不会反对我接下来安排的活动了。”
她收回关于成熟的那句话。
"别破坏气氛,你个老流氓,”她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我们回去的时候荷莉肯定已经睡了,而且你明早要去公司。”
“我们可以小声一点。”他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腰。
她白了他一眼。这个人每次弄出来的响动都宛如拆房。他总热情过头,仿佛目标是要把床给摇散,
他自信满满地等着,不光是因为他知道她的拒绝不是认真的,更因为她会纵容他,每一次。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一丝微笑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唇角,她挽上他的手臂:“……回家吧,j0j0。”
i''veseentheworld,
我已看遍世间繁华,
doneitall,hadow,
历经沧桑,享受甜美的果实,
diamonds,brilliant,andbel-airnow,
如今有钻石珠宝,名声显赫,坐拥豪宅,
hotsummernightsmidjuly,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whenyouandiwereforeverwild,
我们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
thecrazydays,thecitylights,
纵情时光,华灯初上,
thewayyou''dplaywithmelikeachild,
我们嬉戏疯狂,童稚之心难藏,
willyoustillloveme,
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地久天长,
wheni''iful,
当我年华老去,容颜不再,
willyoustillloveme,
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地久天长,
whenigotnothingbutgsoul,
当我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iknowyouwill,iknowyouwill,
我知道你会,我知道你会,
iknowthatyouwill,
我知道你的爱经久绵长。
——youngandbeautiful(翻译来自网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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