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结契成锁誓言消：12

萧暝很快后悔惹她了。

        她随便闯进一家饭馆，逢人唠嗑就介绍：“这是我弟弟，嗯，还在长身体，要吃多点。”

        萧暝：“……”

        别人是肉麻当情趣，她拿情趣当便宜。

        收到李冬电话前一刻，她和萧暝交流完了各自阅读的两年半概要，纸笔一摊开会讨论要不要让李春直面前男友和妹妹在一起的事实。

        “李春死后一个月内发生了云海向李家施压、爆料、协议赔偿、澄清的所有事情。李冬就是在这个月里认识霍敬的。她刚刚高考结束，前途未卜，被全家裹着上门声讨霍敬。”

        薄云一边整理时间线和情感变化，一边说，“是霍敬主动联系他们家。她父母上门骂得很难听，‘你个烂吊子毁了我儿子人生，天生没□□的’、‘你把我儿子搞成你夸下的狗’、‘那你奸！’……开始是不接受并疯魔辱骂，后来是想要索赔、再后来是为和公司解决的事争执。她刚从辛苦的高中脱离出来，整个人还很懵懂，不相信哥哥是同性恋，也难以置信光鲜亮丽的哥哥会甘愿作践自己被这个男人侮辱……对姓僻认识空白，并且前期以为是这段关系引导的她哥猝死。李家闹了好长，天天日夜颠倒地闹，整栋楼都被烦过了，劝不动带不走，指指点点无所谓。”

        “然后她逐渐发现霍敬脾气强硬但是人很好，没有动手过，一直都不厌其烦重复解释，‘不是这样的不堪，他是因为工作量太大引发的猝死，可以向公司申请工亡索赔。’但是他们一听对同性恋和姓僻的开脱就会发疯。又因为有第三方公司介入，公司提出20万赔偿协议解决，李家不情不愿但是不想把这种丑闻事情闹到新闻上去，而霍敬声称手里有证据，一定要得到公平的赔偿。僵持了两周，有媒体爆出了员工猝死和员工性取向和姓僻不堪的新闻。霍敬逐渐松口了，但还是咬定20万不够，至少60万。他讨价还价期间新闻有愈演愈烈趋势，李家也想见好就收地发疯，最后他屈从了。不知道他和云海达成了什么协议，赔偿金一压再压到50万，事情就结束了，钱也到了李家人手上，主要分给父母。她父母拿这笔钱买地盖了一栋三层的楼。”

        “唔，霍敬和她说的话最多，因为她是李家剩下的唯一知识分子，有开化的可能。他会和她说很多她哥哥是怎样的人，他们是怎样在一起，她哥哥有多辛苦，这件事情是多么的不公。事情结束后霍敬没拿到一毛钱，还和她保持着超出朋友的联系，关心她的学校和生活费，偶尔接济她。她确实被软化了，发现霍敬是个耐心、负责、坚强、但又伤痕累累的男人。她对哥哥的事释怀了，她想搬过去和他住一起。为了搬过去住，和家里人因为对李春和霍敬的态度南辕北辙而闹翻了，此后搬到这个小区。”

        薄云喝了半杯水，用平铺直叙的语言讲完了这复杂变幻的两年。那些辗转反侧、日夜难安的感情，很难在漫长又冷酷的现实中找到载入点。

        萧暝长指散漫地转笔，慢悠悠从指根滑倒指尖，“霍敬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搬离梧桐小区，哪怕当时闹得人尽皆知。因为这个房子是霍敬名下的财产，是他爸妈留下的遗产，他不舍得。出了事之后，所有邻里都以疏远又回避的态度面对他们，因为同性恋‘生不出孩子’本身是话题，而bd&s&m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是血腥的杏虐、刽子手之类。霍敬本来不同意她搬过来，因为男女有别，而且邻里氛围是一根拔不走的刺，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搬过来是以合租的形式，不是同居同床，因为隔阂吵了几次架，但又发现互相只有对方值得信赖，反而更相依为命。期间李家来闹过几次，想把李冬带回去。但李冬坚决不同意，霍敬喊了保安，差点报警，拦住了。他们的关系就此冷冻了。每年清明都是双方待在家无语沉默，像默哀。”

        薄云说：“玫瑰我注意到了。李春死后一个月，李家拿那50万买地盖楼，对那尸体火化后不闻不问不买墓地不安葬的时候，李冬终于绷不住了。霍敬知道后也绷不住了，很哀伤地送了她一朵白玫瑰，嘱意她保持天真纯洁、不要丧失人性。李冬拿泪水洗过了那支花，匆促地埋了他骨灰，祭了几朵花。李冬没注意到花刺带血，从她的视角看，霍敬当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两个人都非常疲惫。我倾向与一手花，血源头是霍敬。血加泪，夹心成功。”

        萧暝回忆了一下，“两年半里霍敬也有送过她七八次花，但里面没有玫瑰。”

        “所以那支枯萎的白玫瑰是不一样的。”

        送给了李冬，带有寓意，却也包含了指向李春的渴望。在命运之中，轻轻地上了一把锁。

        两个人以只言片语补充完了大致脉络，心情不见轻松。

        薄云两手一摊，“所以要不要让李春知道这么多事？第一份合同是帮他向妹妹请供，第二份升级成了解锁。他来到庆川之后存在感很低落，一点都没有初见时的骚包了。”

        薄云没想到剧情这么复杂。还要更复杂的霍敬视角和云海视角没挖掘，以及对地府工作干扰最大的生死簿遮挡问题没解开。她担心这些糟心事刺激到李春，连胎都不肯投了就原地进化大开杀戒，也不是没听过此类传闻。

        “这是他的自由。”

        萧暝以己度人，他就是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一份真相。

        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受人摆布。不甘心原有的现实毁于一旦。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他带着浴火重生的不甘，才走到了这里。

        “他有选择自己命运的自由。”

        “你这是英雄主义。”薄云冷酷地说，“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现实，最后狼狈反悔的，也是人性。何况在阴间讲人性，在投胎面前逞英雄，不利于维的稳。”

        “不是你一直太人性吗？如果不是你认为他知道一切后会产生震动、愤怒、伤心种种情绪而发疯，你管他什么，全盘托出后找个等级比他高的鬼镇压不就一了百了。强的权手段是最有效的，你怕什么？”

        薄云：“……”

        改变存在的形式、改变交流的方法、改变相处的结构，阴阳之间改变了那么多。她还是没能把鬼与人性分开看待。

        萧暝：“而且。我确实是投胎面前逞英雄，才赚到了这么多。”

        薄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云淡风轻。

        因为他确实痛过，切身地痛过。一年前航班ja1575失事已经恍然如梦了。

        难以置信，短短一年内他们都经历了丧亲之痛与世界观颠覆的巨大转折。

        这个世界是真的很奇怪啊。

        “你把他放出来。”薄云疲惫地捏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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