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落魄何夏热

何玉华一家咬定，这是何家的风水都被何冬炎家里抢了去，怎么就何冬炎事业风生水起的，何秋分也考上了高中？那个祝芳白尖酸刻薄的，到底怎么培养出这种孩子的……

        她认定，这何冬炎家里越是红火，那他们家就越是惨淡。

        何玉华拉着何高义，往祖宗坟墓上一跪一哭，凄凄惨惨，恳求他们公平点儿，保佑保佑自家。

        岁聿云暮，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中国老百姓一年一度最隆重的节日。

        对于何冬炎家里来说更是。

        何冬炎细想想，从父亲生病开始，家里已经没有正儿八经过好一个年，每到年底只是走个过场，气氛却是很压抑难受。

        这两年，日子好起来一些，不仅能吃饱穿暖，手里还有一些余钱，也该有些不一样的光景。

        老房子经过风吹雨打，墙面早已斑驳陆离，红砖显露出来，很是醒目。门和窗边角都有些发霉腐烂，变得松散，风一吹就咯吱咯吱作响。雨天屋顶漏雨，冬天刮风，夏天闷热，住得很是煎熬。

        往年他也会修缮修缮，可房子始终一天天老了，住不了人了。

        于是何冬炎提出，要在年底前，就把老房子推倒，建一个砖瓦房。

        难得祝芳白非常支持这个决定，并且去各家打好了招呼，让他们来帮忙几天，不用付工钱，只管饱饭。

        家家建房都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互帮互助。

        等何冬炎拉回了一堆建房需要的砖头瓦片等材料，三两下就把破旧漏风的老房子推倒，平整出一片空地，拓宽了建房地基。选了个好日子开工。村里有空的劳动力都来，足足十几个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相互协作，抓紧时间为何冬炎赶工。

        两个月左右，何冬炎家的老旧房子就无影无踪，一座红砖青瓦的漂亮阔朗的房子耸立起来。

        砖瓦房就是村里的地位、尊严和财富的象征。别的话不用多说，能盖上这个砖瓦房，就是妥妥的面子。

        何冬炎又购买了电视机、缝纫机，桌椅橱柜这些家具，将一个农村平房布置得比城里楼房还要气派精美。

        祝芳白难得那么高兴，几天来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还热热闹闹地摆了一场宴席，邀请大家都家里参观一番，狠狠地显摆了一次，羡煞方圆几个村子的人。

        腊月中旬，春节的气氛慢慢升温。一家人开始忙碌起来，把室内东西搬出来，全家进行一场大扫除。因为房子是新造的，屋里的东西大多也都是崭新。祝芳白就依照着习俗，稍微打理了一下。

        何冬炎拿着对联，思索着今年该写什么内容好。

        回想起父亲在世时，往年家里过节，都是父亲写的对联。方圆三五里的乡亲们，也会拿着红纸到何冬炎家里，排着队恳请父亲写对联。写的大多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之类的诗词。

        后来那几年，这笔就到了他手上。而他的字也从稚嫩端正变成潇洒俊逸。

        想了一会儿，何冬炎有了主意，落笔写下“五谷丰登春光美，六畜兴旺四季足”，横批是“大养其猪”。应时应景，合适不过。

        正准备把它贴到大门上，可何冬炎一个人踩着凳子，对联被风一吹，就卷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准备伸手抚平，发现有人帮他按住了，他也没有多想，先把对联贴好。

        看着红红火火的，很是喜气。

        何冬炎欣赏完对联，回头再寻找那只手的主人，准备道一声“谢谢”。可一回头，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手里的“福”字被风吹到草丛里，没入一片枯草之中不见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个时刻凝滞。

        何冬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慢慢地从凳子上跳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是嗡嗡的，一片空白。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胡子拉碴，黑黑瘦瘦的男人，一下子没了主意。

        何夏热的嗓子干干的，声音不大：“冬炎……”

        “冬炎，我是你哥，夏热啊。”

        何夏热……

        是那个只会打架欺负他的哥哥。

        是那个闯了祸要让何春雨挡着的弟弟。

        是那个无论做什么，母亲都极力袒护的宝贝儿子。

        也是那个父亲临终前喊了许多遍都没喊到跟前的儿子。

        阔别十一年之久的何夏热，现在回来了。

        面前的黑黑瘦瘦的男人，渐渐地和记忆中稚嫩的面孔联系在了一起。

        何冬炎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听到身后祝芳白的尖叫声：“夏热！夏热啊！我的乖儿子！”

        祝芳白踉踉跄跄一路小跑，捂着嘴巴甚是吃惊。她越过何冬炎，难以置信地站在一旁上下打量，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止不住发抖，眼里含着的泪花不由地落下。

        何夏热也不敢往前走，双腿一弯就跪下了，给祝芳白磕了个头，再抬起头眼眶已是湿润：“母亲……是我……不孝子回来了……”

        祝芳白一个劲点头，话都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她冲上前颤颤巍巍地扶起何夏热，双手捧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泣不成声。

        何夏热也哽咽了，他拍了拍祝芳白的后背：“对不起，母亲，让你担心了。”

        等到祝芳白缓过情绪，换成了啜泣，声音含含糊糊的：“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你知道母亲有多担心你吗？我就担心你，怕你生病、怕你挨饿……”

        “……母亲，对不起。”听着听着，何夏热也红着眼睛哭了起来。

        如此感人的母子重逢画面，竟然看得何冬炎也有几分动容。怕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他背过身，朝着屋子里走进去。

        何夏热看着何冬炎的背影，想到刚才何冬炎对自己的冷淡，有些情绪低落。

        “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了……这些年在外面没少受苦吧？”

        “母亲，对不起，我没有赚到大钱……”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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