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2、梦幻中的男人
初秋的阳光温煦而散漫,身着白色t恤、黑色短裙的郁小可走在逆阳的光线中,那种美艳逼人却毫无倨傲之色的气质,吸引着路人纷纷侧目——她简直是上天的宠儿、众神的精工之作!
穿过喧嚣的街路,郁小可走进自家楼下的车库开出一辆白色轿车。每逢休息日,郁小可喜欢一个人去江边。驾车沿着江岸堤路缓缓行驶,寻一处僻静的所在停下。湿润的风儿轻轻吹拂着脸庞,凝视宽阔的江面——随天气的阴霾晴朗,那里或雾气袅袅或浮光跃金,零星的游艇破水而过……
眼前的水面时常牵引郁小可的思绪回到自己成长的故乡——那是南方沿海的一座小渔村,民风淳朴古韵犹存,生活恬静而充满热情。那里的海水清澈透底,与湛蓝的天空相映一色。村里无论男女老少个个是渔猎好手。每逢开海祭神,主事者要把大家召集于屹立在浅洼的两座巨石前。大家静候着——紫红色的朝阳从海平面蒸腾而出,挟着腥爽海风的光芒照耀在巨石上……大家在主事者带领下祈求丰收祷告平安。等到漫涨的潮水涌了上来,村人纷纷攀上自家渔船起锚开航,一艘艘船儿迎着浪头忽高忽低,执着地驶向大海深处……
温馨的回忆令郁小可露出浅笑,但她的笑容却在自家渔船的闪现中戛然而止——那曾是渔村的骄傲与传奇,船身上涂有“执兰号”三个大字。她的父母亲是大学同学,两个无论相貌还是才学都突显人群的青年很自然相互吸引、陷入热恋。可是,因为父亲家里太穷,遭到母亲家人的强烈反对。最终,郁小可的母亲毅然选择背离家庭——一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她跟着爱人私奔了。尽管他们的结合始终没能得到女方家人的认可,但自此他们再没有分开过,哪怕死亡迫临的那一刻……
一阵揪心的疼痛袭来,郁小可不得不停止回忆。
她调整着呼吸把自己的思绪拽回现实,眼前依旧风和日丽。她拿起手机凝视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着是否拨打?昨晚酒醉,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她并不在意,但这个号码却是她拨出去的,而且有将近半小时的通话记录,可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和对方说了些什么?
郁小可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沮丧。正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正是那个号码,接起电话,传来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喂,小可老师,你还好吗?”
“噢,是语安,我昨晚喝了点酒——好像,打了你的电话?”
“是的,我们聊了一会儿。”
“我……”
“放心,你没说什么,只是聊些学校和警局互动的情况。”叫做语安的男人很聪明,一下揣度出郁小可的担忧。
“喔,是么?”郁小可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似乎有些不甘。
“不过……”
“不过什么?”郁小可又紧张起来。
“你和我说了个你经常作的梦!呵呵,以后告诉你,好吗?”
听着语安温柔的话语,郁小可没有力量去拒绝,尽管她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跟他讲了什么梦境?
郁小可和语安相识是在一个月前。当时,某地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刑事案件:一个心态扭曲的男人跑去小学校的门口,用刀子杀害了好几位小学生。
按照惯例,每次血的代价必然掀起一轮全国性运动。一时间草木皆兵,许多学校都加强了保卫措施,连家长进校园给孩子送个文具都受到严格的管限。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郁小可的学校联系当地警局开展了“校园安保百日宣教活动”,针对遇见坏人如何避险、自救以及发生踩踏、地震、火灾等突发事件时的处置。为显示诚意和重视程度,学校安排“明星教师”郁小可接洽并配合警方宣□□的工作。
那是一个阴雨蒙蒙的下午,由于天气晦暗,各个办公室老早便打开电灯。郁小可走进教导处办公室时,教导主任正和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谈话。“郁老师,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的业务骨干,语安,语警官!”
顺着教导主任的手势,郁小可见语安正微笑着向她点头,那英俊爽朗的面容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两人对视的一瞬,表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郁老师,认识您很高兴!”
“您好!”郁小可与语安两手相搭。
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两个人接触的很频繁,他们一起为学生做课件讲解避难知识,共同设计和制作教具,甚至还组织学生们进行生动有趣的实践演习。学生们非常喜欢语安,都亲切地喊他“警察uncle”,这中英文结合的称呼被学生们甜美的声音叫出来格外可爱。
郁小可和语安的默契有时让他们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比如谈到一件事情,他们之间只需要说几个字或者干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足以参透对方的想法,完全一致的话常常同时说出口。往往这时,郁小可脸色绯红,语安则浅笑着不再言语。
同事徐静在观察了郁小可跟语安交谈的表情后,拍着郁小可的胳膊,伸出莲花指比量着说:“郁老师哟,我看你离玉体横陈贞节不保就差那么一丢丢啦!”
“你胡讲!”郁小可羞得满脸通红,却拿她无可奈何。
尽管郁小可清楚自己对语安的态度的确与众不同,以至于才被徐静看出端倪——当然,也许有很多人也都看出了异样而只有徐静一人肯对她直言不讳,但这些根本无法阻挡她想接近语安的冲动。所以,对于这些干扰信号她也只好不闻不顾了。
郁小可发现语安对文学和历史很感兴趣。有一次,他们带领学生去市体育馆活动。坐在球场看台上休息时,语安跟她谈到了《史记——平原君列传》里的故事。对这段历史,语安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在平原君赵胜门下吃了三年干饭而未能显山露水的毛遂,之所以一举成名存在多方面历史因素。郁小可鼓励他说:“你讲给我听,好吗?”
语安显然高兴起来,说:“难得小可老师也对历史感兴趣,那我就跟你讲讲,有不对的地方就当咱俩互相学习吧!”
郁小可点头表示同意。于是,语安郑重地讲了起来——
“我认为毛遂实在是个愣头青,才学泛泛的他眼见着混不出个名堂,却赶上了对他个人来讲最好的一次机遇——他所处的赵国都城邯郸被秦军围困旦夕城破。彼时,邯郸城里的权贵和土豪们急恐无状,赵胜做为其中的老大决定在自家门下挑选二十名食客前往楚国搬救兵。当然,这二十人可不是随便点花名册或抓阄决定,而是要‘有勇力文武备具者’。遗憾的是豢养食客数千的平原君居然只选出十九人来(估计是大难临头逃掉了不少)。显然,日后青史留名家喻户晓的毛遂当时并不被看好——他落选了。于是,毛遂跑去跟赵胜自荐。经过一番说辞,尽管赵胜最终决定带上毛遂,但也绝不认为他是什么贤士,无非给自己的团队凑个整数。初见曙光的毛遂兴奋不已,在前往楚国的路上白白话话滔滔不绝。史书记载说其他食客皆服,但我认为这些平日里高屋建瓴傲气冲天的上等食客们未必会轻易折服于一个下等食客,无非恭维着毛遂这老小子以便在危难之际让他充个出头鸟。
“到了楚国,赵胜跟楚王从日出谈到日中也没个结果。至于楚赵合从互救的利害关系,实际上挺简单个道理,估计闻名战国的四公子之一赵胜应该能讲明白,但楚王拿拿捏捏迟迟不肯拍板。那十九个食客熬不住了,怂恿毛遂说:‘先生上!’
“被众人一点火,这毛遂立即放了个响炮——他按着长剑冲到楚王十步以内,连道理加恐吓的那么一搅和,竟然促成了救赵盟约。
“侥幸成功的毛遂扬眉吐气,左手持盟约右手招唤那十九名食客,大言不惭地说人家庸碌无能,借他的光才办成大事。这颇有小人得志的作风,估计做为末等食客的毛遂平日里也受了不少上等食客的气,至少嫉妒他们的优厚待遇。
“这件事,一是说明愣头青有时候也能成事,办大事的人不可或缺;二是说明楚王的保镖实在太烂,居然能让人带着长剑冲进大堂而且近王十步之内,以至于‘王之命悬于遂手’;三还是楚王,这实在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犯贱!
“到这里,毛遂还没有成功。他的功名还要仰赖于一位真正的‘有勇力文武备具者’,这个人叫李谈,驿站小吏的儿子,出身可谓卑微。李谈看出了邯郸城潜在的最大危机——权富者穷奢极欲,而对抗秦军的士卒和民众衣不蔽体、糟糠不厌。
“他去劝说赵胜,说了一个皮之不在毛之焉附的道理:赵国亡了,你赵胜家的这一大堆妻妾财产哪还保得住?还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是,其他诸侯国包括毛遂促成盟约的楚国,他们的救兵行动缓慢,有骑墙观望之势,赵国只有派出一支劲旅奇袭秦军并取得局部胜利,才可能为邯郸赢取时间并坚定他国救援的决心。于是,赵胜散了家财鼓舞士气、分派家丁和妻妾参与守城工作,而且给李谈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敢死队。
“李谈不负重托,带领敢死队硬是把虎狼之师的秦军击退了三十里。在此基础上,其他诸侯国也纷纷加入救援才终而迫使秦军撤退。邯郸得以保存,赵国的灭亡因此又延后了整整二十九年。
“不幸的是李谈在战斗中阵亡,更悲催的是他的名字‘谈’和司马迁之爹司马谈犯了忌讳,被太史公生生改成了‘李同’。
“献出生命扭转乾坤的李谈未被广为流传,虽青史留名还是个代称,而夸夸其谈的愣头青毛遂却借势上位。如若没有李谈为赵国赢取的那二十九年历史,城倾国崩之际,谁还会在意和颂扬毛遂那无根浮萍的功绩呢?”……
语安讲得极其认真,他站在郁小可的面前,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将近一米八的身躯为她遮住了阳光,人荫下的她可以很舒服地睁着眼睛。
郁小可发现语安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定然也是黑眼珠比较多呢!他的双眼皮是那种精致的小双眼皮,眼神坚毅英气,那种大双眼皮由于太灵泛反倒没有这种劲头呢!第一次看到语安时,郁小可感觉他很像韩剧里帅气的男星,他乌黑的头发有点自来卷,配上一身笔挺合体的警服,简直可以用“精致迷人”来形容!接触后,郁小可了解到他是个谦虚沉稳的人,很懂得尊重他人,礼数周到,言谈举止间还透着一股优雅之气。
其实,赵成仁对历史和文学也很精通。他是镇松市文联文学社的成员,经常和一些文友开个笔会、座谈会什么的,先前也常常在杂志上发表些小文章。后来因为建材商店生意繁忙,加上他本人也变得懒惰好玩,现在似乎不太上心了。可不知为什么,郁小可并不愿意在语安面前提起赵成仁。尽管语安表现出了对她的好感,并提起过他还没有女朋友。但这一次,她没有把赵成仁搬出来做挡箭牌。
听语安讲完,郁小可轻轻地鼓掌说:“语警官,我看你不像个警察,倒像个书生呢!”
“我不像警察么?那你认为警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语安笑呵呵地问道。
郁小可嘟了嘟嘴唇,歪着头说:“可以实话实说?”
“当然啦!”
“我觉得警察应该话很少,心机深藏不露,有时候还会很凶悍。嗯,还有,我听一个朋友说和警察是不能做朋友的……”说到这,郁小可见语安眉头微皱便不再说下去。
“没关系,小可老师,我喜欢你的直率。”语安灿然一笑,接着说:“我知道有许多人认为警匪一家,还说警察六亲不认,平时处得再好该翻脸时就翻脸!但我觉得做任何事都要讲原则、有底线,这和做不做警察没关系。另外,我和其他的警察也不太一样。要不,怎么会派我来你这儿干这份闲差?”
“喂,什么闲差哟!学校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郁小可佯怒道。
语安挤下眼睛狡黠一笑,边跑下球场看台边嚷着:“对啊对啊,是很重要,所以他们才把我这个‘业务骨干’派来不是?呵呵……”
是时,语安穿了套蓝白相间的休闲运动服,脚踩白色运动鞋,身姿灵巧活力十足,在斜阳下和同样青春洋溢的学生们踢着足球……此情此景令郁小可心弦撩动,随之袭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忧惧……
说是百日宣教,可大家似乎都很健忘,风头一过也就不那么在乎了。出于工作的需要,学校和警局决定提前结束此次活动。学校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仪式,准备在下周一也就是第二天举行。
以后语安就不会天天来学校了……想到这里,郁小可不禁怅然若失,幽幽的眼神散漫地投向江面。
正在此时,在郁小可侧方不远处走来一位身着白色小领衬衣的男人。这男人缓步走近江堤,扶拦凝望着江面。他鼻梁挺直、双目如炬,一阵风将他乌黑的卷发吹乱,愈加显得英气逼人。
“是语安!”郁小可几乎叫出声来。兴许真的有心灵感应,语安侧过脸也发现了郁小可,便微笑着走过来。
“这么巧?小可老师!”
“是啊……”郁小可弯眉笑目,心腔注入一股暖流。
迎着清爽的江风,他们聊了许久。
语安主动跟郁小可谈起了自己的家庭,他说他的父亲也是警察,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公殉职了。为了生活他母亲长年在外地打工,从小学开始他就学会了独立生活,洗衣做饭样样家务都自己干。那时的他最怕学校开家长会,不是因为学习不好,而是家长会必须让父母参加的要求,令他不得不直面这样的现实——父亲死了,母亲不在身边。
有父亲的阴影,母亲坚决反对他当警察。但高考时,他还是偷偷报了公安大学并取得了录取通知书。母亲知道后哭了好几天,终于拗不过还是放他走了。毕业后,母亲希望他去警局后勤工作,他表面上答应却又争取分到了第一线。因为工作繁忙,直到三十岁他也没有找到适合结婚的人。
“其实——”说到这里,语安扭过头凝视着郁小可,“也不是找不到结婚的人,只是在没有遇到那个可以令我怦然心动的女孩前,我不会考虑婚姻……”郁小可看出了语安眼神中的韵味,不禁脸色绯红。
语安轻叹一口气,接着说:“我妈经常给我介绍对象,以前违拗她太多了,没办法也去见了几个,可惜都找不到那种感觉,尽管这其中也有漂亮的、温柔的,但真的没有、没有让我有激情和有期待的感觉!直到……”
郁小可不敢让他再说下去,她捋一下长发,转移话题问道:“语哥,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有没有失态?”
被打断的语安平复了下情绪,思忖片刻,说:“你没有失态,只是跟我说了一个梦——你说你时常梦见自己身处冰冷的海水中,周边是支离破碎的沉船,你无法浮上来,窒息的窘迫感紧箍着你、濒死的恐惧感狠抓着你……然后,有一种朦胧的力量托举着你离开水面——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你一下子喘过气来,却看见满天飞舞着沾满鲜血的钞票……往往这个时候你会惊醒。你说,这个梦里似乎有我的存在……”
郁小可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心想:“真是的,怎么真的和他说了,还说梦里有他的存在,这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我很轻浮呢?”
见郁小可的情绪发生变化,语安调皮地眨了下眼睛,“以后我有什么梦也说给你听哟!至于你这个梦,别忘记我是学过心理学的呢,有机会帮你解析一下!明天我就要结束学校的工作了,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小可老师能不能答应”
“什么请求?”郁小可问,她以为语安会提出请她吃饭之类,那样的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我想看看小可老师跳舞的样子。”语安有些羞赧。
“呵呵,那个不行了。”郁小可难为情地说:“我都有一整年不跳了,胳膊腿都硬了的,摆个造型还差不多!”
本以为这样就推掉了,没想到语安还真实在,他上下打量一番郁小可——她穿着白色带碎边的t恤儿,黑色百褶迷你短裙,脚上是高腰皮靴。语安蓦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提出请求说:“那你就摆个美少女战士的造型吧!”
“嗯——那就满足你吧!”说着,郁小可伸出一只胳膊指向天空,另一只胳膊掐着腰,一条腿直立、一条腿打弯以脚尖点地,仰起脸来表情郑重——像极了卡通片里的美少女战士!
语安完全愣住了,痴痴地盯着郁小可一言不发。郁小可发觉他的异常,赶忙放下造型,脸庞飞上一抹可人的红晕,低声说:“那我先走了,晚上还有点事儿。”
“那——好吧。”语安有些不舍。
郁小可转身钻进汽车,启动引擎离开时,通过后视镜见语安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郁小可咬住下唇按捺心悸,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明天分开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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