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5、遭受构陷
从海边回来的第九天，语安出事了。
当时准备出去游玩前，语安讲好要aa制才同意一起去。但真正算钱的时候，计划还人情又财大气粗的曹腾达非要自己全掏。语安坚持出钱，为此闹得还有些不愉快，最终还是语安出钱了事。
然而不知道是谁给纪检委写了封举报信，说语安违纪替伤害案嫌疑人办事，还接受那个嫌疑人贿赂一起出去游玩云云。
纪检委派人找语安核实时，他承认了与曹腾达一行出游的事，正停职接受调查。
这件事是曹腾达的一个朋友告诉他的，他把这消息告诉了赵成仁，郁小可自然也知道了。
郁小可急得芳心大乱，她给语安打电话一直提示无法接通。她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只一心能出点力帮助语安。她联系曹腾达希望一起去找纪检委说明情况，但曹腾达说他已经去过了，根本没用，人家说现在他们和语安是什么利害关系共同体，打什么证明也不好使。
郁小可求人打听到了语安的住址，觉得自己去不太好便带着徐静一起去了一趟。然而，语安的妈妈并没有给她们好脸色。
语安的家在一个很普通的住宅小区里，两室一厅装修陈旧。语安妈妈长相慈祥，面容憔悴，一看就知道正为语安的事焦心呢。
老太太身边陪着个身材苗条的清秀女孩，她问过两人的身份和来意后，生气地说：“语安是陪你们一起去玩才出的事儿吧？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平常不抽烟不喝酒不好玩的，只一门心思工作，怎么跟你们混一起就变啦？还闹这么一出事儿来……”
被人这么一抢白，徐静有些挂不住，反唇相讥道：“你说的这叫啥话？好像是我们害了语安似的！我们出于朋友情谊来关心一下，反倒成了恶人啦！？”
女孩还要开口招呼，被老太太制止住，“小茹，先别说了！”随后，她冷着脸克制情绪说：“二位还是请回吧，现在我也联系不上我的儿子，他的处境如何我也不清楚。”
郁小可还想把电话号码留下，让老太太联系上语安首先告诉她，但人家已经关门往外轰，徐静拉扯着郁小可才把她弄出来。
这个时候的郁小可感觉自己很渺小很无助，她坐卧不宁，连平常最热爱的课堂也无法令她全神贯注。她满脑子里飘着语安的影子，可也奇怪，明明这么思念和牵挂的一个人，却时常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总有那么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在眼前晃来晃去，实在没办法她就掏出手机翻看语安的照片才确信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男人，而不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然后就傻呵呵地笑一阵，可随即又涌上愁容——语安到底怎么样啦？为什么时间变得如此煎熬？虽说只是两天没有他的消息，却感觉漫长的快让人失去理智。
郁小可差不多真的失去了理智，她听徐静说学校的王校长在纪检委有关系，居然跑去求他帮忙。
王校长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脸就像鼓满了蒸气的包子，“包子”上还嵌着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
“郁老师啊！你向我开口的事儿就尽管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好！”王校长拍着颤巍巍的胸脯肉下保证。
“正好，晚上我请几个相关的朋友吃饭，你也一起去哟！”王校长紧接着发出了邀请。虽然这有违郁小可的意愿，但为了语安她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傍晚，王校长开车拉着郁小可去吃饭。由于有个极致美女坐在边上，这一路上他侃侃而谈显得格外兴奋。
汽车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下，王校长从车里拎出两瓶红酒引着郁小可走进酒楼。在一间包房内，早有三个身材肥胖的油腻中年男坐在里面。
“郁老师，你去里面挨着张局长坐！”王校长推郁小可坐在一位满面油光的男人旁边。
进包间时一看全是男人，郁小可心里就极不舒服，现在更是如坐针毡。尽管这样的环境和安排对郁小可来说很难接受，但她还是隐忍下来。
“郁老师——久仰芳名久仰芳名啊！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个机会和你坐一起吃顿饭啦！这也算美梦成真哩！”张局长一脸媚笑着侧身冲郁小可逗趣。
其他人包括王校长都嘻哈附会一副蠖屈鼠伏的样子，看来这个张局长的官位在这几个人中最大。
介绍时，郁小可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教育局的领导，她原本以为有纪检委的人可以打探一下语安的消息。现在的情况令她很失落，坐在位子上不愿与人搭话。
酒菜很快上桌，王校长殷勤地给郁小可倒了杯红酒，说:“来来来，听说郁老师最爱喝红酒，今天就你有特权喝红酒，我们几个男人来白的！”
郁小可回过神儿来，看清王校长手里握着的红酒瓶——正是曹腾达给她喝过被语安称为“索情”的那款红酒。她条件反射般把酒杯推出去，“不不，我不喝这酒！”
“怎么着？郁老师，你不是还有事儿求人办吗？”王校长站在餐桌前脸色不太好看，“别看张局长不在纪检委，人家在那可有说得着的关系！在咱们市，就没有张局长办不成的事！”
“哦，是吗？”郁小可语气缓和下来。
张局长适时地压手示意王校长不要太高调，然后打着官腔对郁小可说：“我听说郁老师还是聘用编制？”
“嗯，是的。”郁小可答应道。
张局长转向王校长佯怒道：“像郁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才，难道就不能给弄个正式编制吗？你老王得想想办法，要不咱们市的教育队伍里能留住真正的人才吗？”
“是是是，张局长教育的对！郁老师，你看张局长对你多么关心！管怎么你今天得陪张局长喝几杯，下一批有正式编制名额我肯定把你放头一个！”王校长说。
郁小可摆着手说：“张局长，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我的编制，我是想求您点别的事儿……”
“甭管啥事！不喝酒不许说，说了也没用！”王校长打断她的话。
张局长表示赞同，说：“郁老师，不管什么事，咱们可以边喝边聊嘛！”
郁小可还在犹豫。
王校长见她不识趣，话里带刺地说：“郁老师，在咱们市没人敢得罪张局长！你要知道，纪检委这部门能不能帮人洗脱罪责先不说，那查证定罪可是人家的专长哟！”
郁小可螓额微皱，咬了咬嘴唇说：“那——好吧！但我要和你们喝一样的酒。”
不明白郁小可心思的几人反倒齐声喝“好”，王校长悻悻地又给郁小可换了杯白酒，嘀咕说:“白瞎了我这么好的红酒！”
郁小可不清楚王校长是否知道这红酒有问题，出于她向来善良的本性，她倒希望王校长拿的红酒不是语安说的那种，或者王校长也和曹腾达一样对这酒的情况毫不知情。但无论如何，她不会在今天的场合提起这个话题，只要自己不喝就好了。
男人们喝光第二杯白酒时，起哄让郁小可把自己的第一杯白酒干掉。郁小可心想干就干，喝完这杯酒就开口提语安的事。她喝光了杯中酒，众人叫着爽快又给她倒了满杯。
喝到这时的男人们开始兴奋起来。王校长撸了下袖管，自告奋勇：“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助助兴啊！说是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路上，几人啊是又累又饿只好停下来休息。唐僧呢就派孙悟空打探前路情况，这孙悟空飞了半天才回来，向唐僧汇报情况说‘师傅，前方奇怪的很，全都是一片一片的黄瓜地！’闻言，可把唐僧兴奋坏了，二话不说跨上马就走。师徒几人惊诧地问：‘师傅，你怎么这般着急赶路？’唐僧回头说：‘傻逼，还不快点——前方就是女儿国啦！’”
几个男人坏笑成一团。
郁小可听他们讲黄段子，心里极不舒服。
张局长趁热打铁，也讲了个笑话——由于特殊情况，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过夜，女人跟男人说：“你晚上要是敢碰我，你就是畜生！”男人答应女人绝不干畜生的事儿，他果然也做到了，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夜。可天亮后，女人却气得不行，大骂那个男人：“你、你——你居然真的不碰我，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哈哈哈……”几个男人再掀起一番大笑。
王校长还阴阳怪气地总结道：“张局长的这个笑话告诉我们，女人啊最喜欢口是心非，男人千万不能干畜生不如的事儿！”
几个男人三句话不离男女那点事儿，搞得郁小可不知如何应对。
兴奋起来的张局长近水楼台，在桌子底下轻抚郁小可的大腿，她赶紧挪开躲避。
张局长愈挫愈勇，隔了一小会儿又偷偷将胳膊搭到郁小可的背后，一只粗胖的咸猪手沿着她纤细的腰际滑下去……这老色鬼在饭桌上表情自若谈笑如常，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像难缠的泥鳅……
过了一会儿，忍无可忍的郁小可“腾”地站了起来。
大家看她脸色羞愠很不好看，一时愣住了。
张局长赶忙抽出手来，拽住她的胳膊：“怎么还站起来啦？快坐下，咱们这就商量你要办的事儿！”
郁小可本想怒斥他们一顿，但转念一想又怕得罪了张局长真的会对语安不利，便压住火气说：“不必了，我看你们也不是诚心帮我，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身后，传来几个男人“不识抬举”、“臭老九”、“装正经”一大串侮骂声。
老色鬼张局长却满脸陶醉，自信地说：“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跑出酒楼的郁小可哭了……她觉得自己好耻辱好无助，她在心里无数次默念着语安的名字——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怎么样啦？
这个时候，郁小可的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语安的号码！她赶紧接听，激动地说：“语安，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在江边，你能来见我吗？”语安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
“能能，我这就过去……”
江边的夜色安静而绚丽，堤岸边亮着一排彩灯，数道光芒投照在潺潺流淌的水面上几乎横贯江面，宛若画家将七色染料泼入江水中完成的一件动态作品。
语安两手抄兜站着的位置，正是当初郁小可为他摆出美少女战士造型的地方。郁小可跑到他面前，两个人脸对脸的一瞬间很自然地拥抱到了一起。
“这两天你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郁小可抱着语安，急得泪眼婆娑。
语安扶着郁小可的双肩，疼惜地说：“小可，我知道你会为我着急，但我们警察接受调查时是会受到一定限制的。”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讲清楚？”
“不是讲清楚就可以，凡事都要拿出证据的……好在，那封诬陷我的举报信同样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件事暂时就算告一段落吧！”说着，语安闻吸了一下空气，问道：“你喝酒啦？”
郁小可下意识捂起嘴巴，不好意思地说：“熏到你啦？”
语安摇摇头：“没关系。”
郁小可解释说：“我不是和朋友去喝酒的，我是想帮你才……”她委屈地嘟着嘴，简单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没有告诉语安她遭受非礼的事。
即便这样，语安还是激愤不已。
“你怎么能去陪那些人喝酒？！他们跟你接触的目的是什么？你不懂么？以后，我绝不允许你干这种傻事！”语安表情严肃。
郁小可第一次见语安情绪如此波动，不禁有些意外，争辩道：“我不也是急得没办法么！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懂得保护自己！”
“你根本不了解那些人！别那么自信你的自我保护能力，万一发生出乎意料的情况，后悔都来不及啦！”
见语安急切的样子，郁小可不忍再跟他争执，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闻言，语安终于露出了笑容。
“但是……”郁小可补充道：“你也必须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先告诉我，我安心了才能不去干傻事！”
语安长长地吞吐一口气，歪着头说：“哎哟——好聪明的小可啊！你这么说，我怎么敢不答应你呢？！”
短短几句话，两人达成了令彼此满意的协议，他们对视着孩童般天真地笑起来。
语安告诉郁小可这次他被举报还另有隐情——上次他替曹腾达解围时，提醒付□□也就是被打伤那个毛七的大哥这件事深究下去势必涉及“索情”红酒，付□□闻言立刻软下来答应和解。
付□□这人在社会上靠耍狠斗殴闯的名，后期借这名气抢占资源包工揽活才发的家。当初，付□□跟曹腾达曾合作过一段时期，两个人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为了利益剑拔弩张。直至曹腾达手下的一位员工，也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计工的事儿打伤了付□□的人，他俩才撕下伪装分道扬镳。那次伤害案正是语安负责，曹腾达的远房亲戚构成重伤害罪被判了刑。
打那以后，付□□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他开了好几家ktv、饭庄，身边聚拢了不少社会闲散、劳改释放人员和无知青年……这些人围着付□□大哥长大哥短地叫，走到哪儿都咋咋呼呼吆三喝六，形成了一股招摇名噪的势力，常人听到“付□□”这个名字都要忌惮几分呢。
这么个好面儿的角色，怎么可能因为两瓶红酒服软儿？
语安那位临近市公安局的同学跟他说过“索情”红酒可能涉及一个犯罪团伙。这款红酒的高档包装很容易让女性放松警惕，这样便于他们得手，然后坑害逼诱一些良家女性失足，以至达成一条特殊的□□途径和利益链。
语安在派出所试探付□□后，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跟他有关。从海边回来，语安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可当他刚刚取得点突破并向上级反应时，那些举报他的材料也如期而至……
语安讲的这些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郁小可的经验范畴，她不明白这些坏人为何如此丧心病狂，非要在良家女性身上费这么大劲儿、冒这么大风险……
“也许恰如鲁迅先生在一篇文章里写过的……”语安凝视着江面，一只手轻击护堤栏杆，“有些富户豪家，餍足了普通的肥甘，就开始想乳猪芽茶！”
郁小可下意识地抓紧语安的手，她心里很是焦躁，开始担心语安的安危。她咬了下嘴唇，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如此之差，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她这个样子，语安宽慰道：“你不必担心，对方虽然有点来头，可我也不是一个人！”
略感宽慰的郁小可点点头。这个时候，她心里有个问题抑制不住要问对方，“语安，我去过你家里了，看见有个女孩儿陪着阿姨……”
“噢，你说小茹啊！”语安故作轻松的话语里带有一丝紧张。
“小茹——叫得好亲近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叫刘小茹，确实……唉，我不是跟你讲过么，之前听我妈的安排相过几次亲，这个刘小茹是我妈看中的，我可没有同意啊！我们也没有什么……只是她跟我妈处得好，还认我妈当干妈……”语安有点慌了。
好在语安语无伦次的解释，让郁小可明白了他和刘小茹的关系，也印证了语安对她的用情。
“哎，其实我有什么资格听你解释这些呢……”郁小可黯然神伤。
语安有点急了，他伸出双手扳着郁小可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郑重地说：“小可，在我走之前不想给你留下任何误会！你要相信我……”
“走？你要去哪里？”郁小可惊讶发问。
“去新疆执行援边任务——以我目前的处境，这也算是以退为进吧！”语安说。
郁小可多么想阻止语安离开啊！刚才见到语安的瞬间，她的心里就像点燃了一堆雄雄篝火，是那么的炙烈那么的熠熠烁跃！可现在，这堆篝火蓦然被撤了薪、浇了水，仅剩下缕缕生烟和曾燃烧过的凄凉痕迹。即便如此，她要强的个性不允许自己有太明显的表现。
“噢——要走多久？什么时候走？”郁小可压抑情绪，故作平静地问道。
“大约走半年吧……”
半年？郁小可的心揪痛起来……
“明天就动身……”
明天？郁小可的胸膛一下子空了……她赶紧转过身，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眼鼻间一股湿热酸辣的感觉依然失控喷涌，为了不让语安看见自己垂泪的样子她只好快步离开，对在身后喊她的语安说：“我先回家了，明天送你！”
郁小可走进家门时天色已晚。
赵成仁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看电视，甩给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郁小可解释了几句他才露出笑模样，凑近郁小可告诉她热水器烧好了水……郁小可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郁小可钻进卫生间好久也不出来，赵成仁在外面敲门要进去，急得郁小可撒谎说：“我闹肚子呢，你别进来！”
赵成仁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嫌你臭，你打开门我看看你怎么啦？”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你先睡吧！”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隔着门，也能感受到赵成仁隐隐的怒气，“你可别忘了当初在你爸妈坟前发过的誓——你总这样，什么时候能实现你的誓言？”
“仁哥，你别提以前的事了，我没有忘记呢……你先回屋里等会儿吧！”郁小可嘴上应付着赵成仁，心里却装满了语安。
今天在语安面前的表现令她有些懊悔，倘若她像很多女生那样懂得跟喜欢的人撒娇，或许语安能留下来，哪怕不留下来也会晚些时日再走吧？！可转念一想，语安是听从警局的安排，他还说自己是以退为进，大概是不能为谁改变的呢！语安面对的势力很强大，而他似乎毫无放手之意，他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想着想着，卧室里传来赵成仁的鼾声。
郁小可小心翼翼地走出卫生间，溜进另一间卧室关上门。她在心里默念着：“仁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我做不到心里想着一个人，身体却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也许，我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可是，违背自己真实的意愿而屈从某种道德标准，牺牲大好年华和人生乐趣，谁又敢说这就是绝对的道德呢？”
窗外，夜色如墨灯火渐稀，从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火车长长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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