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春日深夜的风仍有些刺骨,整座城市慢慢从灯红酒绿中恢复了宁静,街上偶有车辆驶过,但是谁也不会注意到深夜里仍然无家可归的人。
天桥下,被木板隔出的小小空间里,地上放着一块木板,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鼓起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身上只搭着一块破损不堪的毛毯,应该是被人家丢弃了的。
四下寂静无声,偶尔传出的梦呓就会格外清晰,角落里蜷缩的人似乎做了噩梦,不时的发着抖,说着胡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们,算了吧!”
“对不起!”
梦中的人似乎很痛苦,一边说着梦话一边不自觉留下眼泪,不一会儿泪水就沾湿了颈边的衣领,然后贴向并不温暖的身躯。
这场噩梦持续了一整晚,即使他喝的烂醉,仍然忘不了当年的疼痛,梦中他深深的记得他们说的话:
“刘枫,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对的起生你养你父母吗?”
“刘枫,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哎,这小娃年纪轻轻的,干什么想不开啊!”
“刘枫··”街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好像梦中的那一天,周围好像围上来无数的人,有指责,有唏嘘,也有同情,无数人一同对自己说着话,梦中的人好像被吵得睡不安稳,在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鸣笛声中,“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
刘枫伸开胳膊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抬眼看了看外面,天亮了,难捱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刘枫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他得赶紧收拾一下这里,不然被市场监管的人看到又会收走他的门户了,毕竟这两年来自己已经被拆了好几回“家”了。
将随便组合到一起的“墙壁”拆了下来,叠靠在天桥下一处更为隐秘的拐角处,刘枫这才坐在地上,面向着街道看着人来车往,他最喜欢在一早一晚的时间段看着人群,那时他会看到不论风吹日晒,还是电闪雷鸣,都在为生活奔波的人们,或者都在为快要回到家中而欣喜的眉眼,那时他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趁着商场里还没有客人的时候,赶紧去厕所进行了简单的洗漱,路过一处早餐摊位时,他舔了舔自己有些起皮的嘴唇,伸手摸了摸衣兜,那里还有昨天买酒买肉剩下的钱,刘枫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再奢侈一把吃个早餐时,肚子就抗议的闹腾了起来。
哎!吃吧!刘枫掏出两块钱买了四个馒头,今天一天的口粮就算有了,提着馒头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刘枫在想今天去哪里好呢?
想不出去处的他索性随着上班的人流一通瞎走,走到哪里饿极了那就在哪里停下吧!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角,萧霖言一觉醒来就有些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两个小时再去公司,让她把会议推迟一下后才又躺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萧霖言睁着眼睛看着房顶愣神,他想着自己这酒量这几年了都没有练起来,还真不是喝酒的料,一喝第二天就难受的要命。
神思飘飞到了昨夜,萧霖言想到昨天碰到两次的那个流浪汉,不禁笑了笑,那人又怪又有趣!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这么早,谁啊!
萧霖言的家常年没什么人来,该不会是物业?他忍者头疼从床上爬了起来。
萧霖言没什么精神的打开门还没看清人就说道:“谁啊,这一大早的——”话语止在了看清来人是谁的一瞬间,萧霖言微微皱眉看向来人。
门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他静静的看着门内的萧霖言,嘴角扯了扯说道:“霖言,好久不见!”
“嗯,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萧霖言侧身让开了门口,将人让了进来。
来人正是萧霖言的生父——萧承。
萧霖言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到萧承的面前,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角上坐下,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萧承率先受不了这份寂静,开口道:“霖言,你今天不去上班啊!”
“一会去!”萧霖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回答道。
“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舒服吗?”萧承刻意找话道。
萧霖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说:“没什么,昨晚喝了点酒。”
“要注意身体知道吗?”萧承看了看屋子,到处都是独居男人的痕迹,不由问道:“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平时还能照顾点你!”
萧霖言双手交叉撑在腿上,看着明显见老的父亲,自己已经记不起来上次见他时,他有没有这么老了,“这你就别管了,你这么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闲聊天吧!”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脾气”,萧承轻笑了声,从随身拿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萧霖言,“你看看,本来该让律师和你谈的,但是爸爸想见见你,就自己过来了。”
萧霖言没接他的父子情深的话语,打开文件袋看了起来,封面醒目的“遗产继承”几个字就这么突然闯入他的眼睛,他皱皱眉看向萧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承看他明显有些紧张的神色,心下稍稍有些安慰,他这个儿子虽然因为他不美满的婚姻导致从小就独立,长大后也和自己不亲了,但是自己知道他是个心怀善意的好孩子,这不,他还是紧张自己的。
“爸爸要跟你说一件事,爸爸前段时间查出了胃癌,已经晚期了,算算时日也没多少了,爸爸以前对不起你,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你一个人长这么大,委屈你了。”
“你——”萧霖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同自己讲话的父亲,怎么会这样?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萧承挪过来了一些,伸手拍拍萧霖言肩膀,定定看着眼前长大了的儿子,“爸爸想补偿你一些,你一定要收下,别推辞,啊!”
萧霖言过了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鼻子微酸,暗暗吸了下鼻子才说:“我带你再去看看别的医生,说不定诊错了,走,现在就去!”
萧承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的儿子,欣慰的点点头,眼眶中有些亮光闪动,“你有这份心爸爸很高兴,但是不用费无用功了,给爸爸看的是市里最顶尖的癌症专家,活到这个岁数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在死之前我想给你留点东西。”
虽然十三岁自己就是一个人成长到至今,但是他对他的爸爸妈妈并没有多少恨意,只是感情没那么深罢了,他们好歹也供养自己到大学毕业了,让年少无依的自己能够不为生计而奔波。
虽没有承欢膝下的亲昵,但是骨肉亲情还在,萧霖言眼眶微红,哑声道:“怎么会这样!”
“别难过,人总有一死,只是或早或晚罢了。”萧承捏捏儿子已经宽厚的肩膀,他已经想不出十来岁的霖言是怎么样的了,他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己一个人过的啊!
“爸爸对不起你,空有几十岁的年龄,却是一次次的识人不清,如今这样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萧承叹了口气,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慢慢说了出来,如今自己也就能给儿子说说了。
原来萧承的现任妻子得知萧承病重,并且找律师想将大半遗产都分给萧霖言的时候,就动了心思,整日也不好好照顾他这个病患了,有一日律师找他确认现有财产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名下的大半财产都已经被转走了,而这个人就是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妻子。
他当时既是心痛又是愤怒,指着妻子大骂了一通,但是平日温和谦顺的妻子现如今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变得牙尖嘴利,对着他大骂时简直就像一个泼妇,萧承被气的病情加重又住了院,也对妻子心灰意冷。
于是今日趁着那女人还没来医院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出医院来给他亏欠良多的儿子送这份文件。
萧霖言听完心中说不上的滋味,有些酸楚又有些失笑,“我并不需要你的遗产,你把它拿回去吧,这样你们一家或许能度过一段和谐的时光。”
萧承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压住萧霖言推拒的手,起身看向他说:“我的那一部分已经签好了,你只要签上你的那一部分,文件就会有效,爸爸走了。”
萧承没给萧霖言说拒绝话的时间,几步迈到门口,准备出门时身后传来萧霖言的声音:“爸!遗产我不要,但我会去再看你的!”
萧承抓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猛地一缩,有多久自己没有听到儿子叫他爸爸了?没想到走在生命的尽头了还能听见他重新叫自己爸爸,死也无憾了!
萧承眼泪划过脸颊滴进衣领,他哑着声音应了声:“哎!好,爸爸等你!”然后头也没回的赶紧关上了门。
萧霖言手中捏着薄薄的几页纸,却像是提着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他看着紧闭上的门扉,有些脱力的坐到沙发上,伸手抓了抓脑袋,把本就因为睡觉未打理的头发抓的更乱,和他的心一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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