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洛九陵重新睁开眼睛，已经入夜了，钟声传来，大约是晚间戌时，她发觉自己又被扔回了那间弟子房中，潮湿而又闷热。
旁人都能用灵力清扫一番，可躺在床上的洛九陵不行，她抬起手，如往常一般打了个响指，却再也没有那簇灵火出现，丹田之处空空如也，浑身的灵力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十八年，于洛九陵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场短暂的梦罢了。
腰间的转灵袋动了动，她失去灵力后，转灵袋便不受她控制了，此时从里面爬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玄灵兽，咬着她的衣袖，把她往门外的方向扯。
洛九陵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很是疑惑地盯着这小兽，在小玄灵兽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她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吗？”
声音沙哑无比，下一瞬她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能听懂那小兽说话。
“主人主人，去后山去后山！快要来不及了。”
费劲地从床上起身，洛九陵扯唇无奈道：“后山是禁地，我们进不去。”
说完，洛九陵眸子一暗，当年师尊教她御兽，猎回来的第一头妖兽便圈养在后山。
但这小玄灵兽并没有放弃，依旧扯着她往外走，她叹了口气，终于起身。
刚下床便脚步一软瘫坐在地，真如废人一般，她苦笑道。
却见小玄灵兽捧了颗黑漆漆的丹药：“叽叽叽叽叽。”
洛九陵迟疑着接过：“给我吃？”
“叽叽叽。”
“快吃下去吃下去。”
洛九陵不知为何，竟然想照它说的做，扶养自己长大的师尊将自己逐出师门，和蔼可亲的长老们对她喊打喊杀，倒是这只小玄灵兽……
反正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大不了舍了这条性命。
她把丹药往嘴里一扔，入口即化，一阵温热的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经脉像是有了灵力的浸润，伤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她惊讶于这丹药的效用，随即跟着玄灵兽来到后山。
虽然失了灵力，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后山灵力汹涌，并不平静。
玄灵兽带着她左钻右钻，原来这后山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了一条隐蔽小路能通过结界。
很快，玄灵兽停下来了，环顾四周，树木参天，几乎遮住了全部的月色，周围静悄悄阴森森的，很是恐怖。
玄灵兽停在一棵树前，拼命示意她：“叽叽叽叽”
“快站到这里来！”
洛九陵听话地站过去，然后玄灵兽猛地蹿起来朝她手上咬了一口，鲜血流出，落到地上，瞬间一个奇异的法阵亮了起来，洛九陵只觉一阵眩晕，就发现周围换了一个景象，她伸手动了动，似幻境却也不似幻境。
那玄灵兽跳到她肩膀上：“叽叽叽”
“到那边去！”
循着玄灵兽指的方向走，洛九陵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能看清一点儿周围的景象，像是一个超大型的大殿，她和玄灵兽走着的，正是厅中通往主位的路，甚至能感觉到上面铺了一层地毯。
只是这个大殿似乎有些太大了，她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到玄灵兽说到了。
“叽叽叽叽”
“把那个人叫醒！他会救你的！”
主位上，似乎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但洛九陵并没有感受到那人的灵力波动。
“他是谁？”
玄灵兽：“叽叽叽”
“很厉害的人，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封印！”
洛九陵道：“封印？我身上有封印？”
“叽……”
玄灵兽还没有叽完，被五花大绑着的人的笑声打断了它。
“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整个大殿所有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洛九陵打量了一圈，果然是一个大殿模样，面前绑着的人一身黑衣，头发胡须却皆是白的，此人手脚呈大字型被铁链束缚在墙上，浑身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像是凡人一般。
“原来她就是你自愿结契的主人。”
显然是在跟玄灵兽说话。
但是，自愿结契？
洛九陵看向玄灵兽。
“叽叽叽”
奇怪，她突然又听不懂它讲话了。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确定吗？”
原来它在跟黑衣男人对话。
“叽叽叽叽”
黑衣人又笑了声，“你倒是会为你主人打算，不过，我答应了。”
洛九陵正要问，你俩当着我面打什么哑迷呢？
就听见砰的一声，铁链都断了，那个黑衣男人双脚落地，活动了一下，洛九陵甚至能听见他浑身骨骼都咔咔响了一遍。
“自由的感觉还不错。”
“小姑娘，你上前来，我看看这小东西心甘情愿认主的人是什么样的。”
洛九陵却没动，“晚辈洛九陵，归元墟外门弟子，不知前辈名讳是？”
黑衣男人忽地大笑，“外门弟子？哈哈哈江寂的眼神果然不好。”
“小姑娘，我的名讳我说了你也不认识的，上前来，我替你解了封印，跟这小东西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洛九陵仍然没动，玄灵兽却急了，冲她道：“叽叽叽叽！”
“他能帮你重新修炼！！快过去！”
洛九陵眼睛忽然一亮：“当真？”
下一瞬，黑衣男人却已经来到她面前，直抓她命门，洛九陵这才感受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大乘前期？？
宗门内的后山为何会锁着一个大乘前期的人。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了，她整个人被迫仰面悬浮在半空中，随后，那黑衣人用灵力探进她的丹田，神色微变道：“废丹田？？”
然而很快他面色接着一变，猛地收回灵力，冷声问道：“你跟江寂什么关系？”
洛九陵虽然浑身都不能动了：“并无任何关系。”
“撒谎！你身上明明有他留下的灵力！”
黑衣人猛地掐住她脖子：“说，到底什么关系？”
洛九陵快要不能呼吸：“他…咳咳……已将我逐出……咳……师门”
“当真？”
这句是冲着玄灵兽问的。
“叽叽叽”
掐在脖子上的手的力气瞬间松了：“哈哈哈哈哈，逐出师门，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我便替你解了这封印。”
说完，大手一挥，一道极为强劲的灵力从洛九陵的丹田处钻了进去，许是这灵气太过强悍，她的经脉都有些承受不住，不过，这疼痛根本比不上挖玲珑珠的半分，因此她生生扛了下来，一声不吭。
黑衣男人见状，面上闪过一丝赞赏。
灵力在洛九陵体内游走数圈，终于，黑衣男人唇角一弯，找到了！
一个暗红色的法阵从洛九陵体内升起来，洛九陵瞪大了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这种东西。
“妖族？”
“小姑娘，你得罪的人还不少啊！”
然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丹田处蔓延开来，竟是比那日取九转玲珑珠的疼痛还要剧烈，洛九陵忍不住出了一声，又狠狠咬住下唇，心想，这两天他娘的丹田一次接一次的受罪，到底撞了什么邪？
随着黑衣男人灵力的注入，疼痛更甚，洛九陵死死咬着下唇，没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随即尝到了淡淡铁锈味。
黑衣男人伸手在半空中不知道画了个什么图案，竟也成了法阵，直直撞上那个暗红色的法阵，像是两股巨大的能量相撞，瞬间整个大殿的灯都被震倒了，归元墟的后山也跟着震动了一下，幸好是在深夜且十分短暂，无人在意。
终于，那暗红色法阵的光芒渐渐褪去，直至消弭无形了。
洛九陵落到地上，衣服再一次被汗水浸透了，她已是疲累不堪，但强撑着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一簇青蓝色的灵火自她指尖燃起，终是扯起唇有了笑意。
十日后，归元墟内群英会即将举行，沧澜堂中，三长老一脸喜色：“宗主，昨日太姜已成功结丹，不愧是太陵神女，天赋真是一等一的好，十八岁结丹，当真是玄界第一人了吧。”
江寂显然也很高兴，站在他面前的太姜穿着归元墟的弟子服，眼中的紧张与不安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光芒，他很欣慰，拍了拍她的肩：“很好，只是，修炼之途不可操之过急，好好稳固当前的境界，回去歇息吧。”
“是，师尊，那太姜先行告退了。”
太姜冲三长老点点头，离开了。
江寂见她走远，眉头轻轻皱了下：“日后在太姜面前不得再提太陵的名字，她如今没有前世记忆，对她修炼无益。”
三长老应了声是，又想到了什么：“宗主，冒……咳，洛九陵已失踪十日了，还未见其踪迹，是否要……”
江寂瞥了眼灯室里面一排一排亮着的灯，左边最上面第九盏灯还亮着。
“无碍，将派出去的人叫回来吧，群英会在即，不可出了差错。”
“明白。”
群英会是归元墟十年一次的选拔，玄界之中，曾出现过许多大乘期，有些渡劫成功，飞升成神，而有的，渡劫失败，整个灵识化为一方秘境，其中孕育着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大大小小的秘境之中，又以凤回秘境与龙归秘境最为神秘，机遇也最多。
这两方秘境，每十年便合体一次，届时便也是旁人能进去的唯一机会，群英会不仅仅是归元墟有，上界所有的门派世家都有，为的，便是挑选出门派内足够优秀的弟子，经过三年的训练后，才能在龙凤秘境中立于不败之地。
归元墟校场，挑战擂台早已搭起，此次群英会乃是积分赛制，单人对战，积分前十者便能参加明年四大门派举行的集英大会，因此门内弟子皆是十分激动，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
而嫡系内门子弟是不需要比试的，他们直接便能拿到名额。
擂台下弟子们聚在一处，旁边的长老们在高处坐着便于观战，而江寂坐在正中间，太姜就坐在他右侧。
弟子们一半在讨论擂台赛，一半儿便在讨论太姜。
“那便是十师姐？”
“是了是了，听闻十师姐有雪山圣貂认主，她怀里那只不就是？”
“前几日的异象听说也是这位十师姐结丹成功呢，生的也好看，天赋也好，怪不得宗主要收她当徒弟。”
“你们不觉得她和九师姐很像吗？”
“你练剑练多了没看通讯石吗？当年九师姐冒充太陵神女一事败露，宗主大怒，已将她逐出师门了，而这位十师姐，才是真正的太陵神女转世。”
那人仿佛被这消息惊呆了：“当真？”
“这还能有假？”
眼见着弟子们声音越来越大，江寂站起来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无人出声了，他朝下面的三长老示意了一下。
三长老点头灌注灵力在声音中，
“群英会擂台赛，现在正式开始！”
只是三长老话音刚落，后山便传来巨大的响声，很快，其上空聚起雷云，众人都惊呆了。
“那是结丹雷？”
玄界修真者分炼气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最后是飞升为上神，其中一般从进阶元婴开始才有天雷降临，淬炼筋骨。结丹便有天雷，这种人前年难得一见。
江寂见了脸色一变，当年师妹结丹也曾引得天雷降世。
而此时在那片雷云下的身影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洛九陵？
三长老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洛九陵长发飞舞，一连接下九道天雷，成功结丹，晋升为金丹前期。
而明明在十日前，他方才亲眼见证洛九陵从金丹期变为毫无灵力的废人，短短十天，连升九阶，这怎么可能？
犹豫间，洛九陵已向这边御剑而来，落在最中间，仍旧是一袭归元墟弟子服，干干净净，头发也束的稳稳当当，不过十日未见，身上光芒却更甚了，眼神也坚定了几分。
太姜看的呆了，直到怀里的小乖跑了才惊呼一声把它抱了回来。
只见洛九陵一步一步走到长老席下，召出自己的佩剑，清亮的声音响彻校场：“洛九陵有负宗门教导，特来向宗主及众位长老请罪。”
三长老原是被她的阵仗镇住了，这时才反应过来，瞄了眼脸色并不好看的宗主：“既然你已知错，那便下去好好反省，此次群英会便不用参加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洛九陵会乖乖下去的时候，她笑了：“弟子洛九陵，自知天赋有限，自请脱宗，请宗主成全。”
人群中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脱宗？
她怎么敢？
玄界有令，脱宗者，除弟子服，解剑契，去宗门灵印，此外，须受十鞭戒鞭，才能彻底脱宗，并且，终生无法加入另外三大宗门。
江寂面色黑到了极致，椅子的扶手被他捏的粉碎。
无一人答话，洛九陵低头再道：“请江宗主成全。”
江寂气笑了。
不过是取回了九转玲珑珠，原也是不属于她的东西，这便要脱宗？她可知道脱宗对她影响有多大？果真是不长脑子的样子，师妹怎么可能是这个蠢样子，自己这十几年当真是瞎了眼了。
他站起身，眼中没了温度，毕竟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归元墟宗主。
“好，我成全你。”
说完右手一挥，洛九陵的剑便现了形，悬在她面前：
“解契吧。戒鞭便免了，解了剑契，除了灵印，从此，你与归元墟再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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