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露馅
林赫坐在副驾上，忐忑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腿。
这是一辆红外白内的奔驰e系轿跑。她不太清楚对于乔琳这样身份的女人来说，这辆车的价位属于刚刚好还是随便开开。
因为迄今为止，她对于乔琳的了解仅有从欧顾那儿知晓的为数不多的信息，至于于乔琳具体身价多少，想来这个问题秘书也难以解答。
欧顾用余光瞥了一眼被林赫用手心反复摩擦的牛仔裤。
“于总，今天重点要看的是王丰新签的男艺人，对了，王丰你还记得吗，内娱著名经纪人，现在很多流量都是他签的。他的师父陆永华，一手把李媚捧成了亚洲天后……”欧顾想了想，又补充道，“上个月中旬，你和王丰在b市吃过一顿饭，谈的就是这个项目的事情。”
“噢……”林赫想了想，李媚这个名字她知道，父母辈的超级大明星了，“那个，可不可以把空调关掉？有点太冷了。”
欧顾头也不转，“于总，我没有开空调，是你太紧张了。”
林赫尴尬得揉了揉眉心。
“我紧张什么，我去我自己开的公司上班，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欧顾轻笑，“不紧张，还会连衣帽间都找不到吗？”
林赫：“……”
被秘书这么一提，又想起了早上那件事，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彻底露馅了。
她刻意把身体坐得板正，严肃道：“这就是你和老板说话的语气吗？”
“不，抱歉，于总。”欧顾立刻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把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再说话。
林赫看着他的侧脸，补充道：“把早上那件事忘了。”
欧顾的语气毫无波澜，“早上什么都没发生。”
没过一会儿，车子在公司门口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不等林赫去拉车门，门童已经率先一步将车门打开。就在这一瞬间，林赫忽然意识到，出大问题了。
她看了一眼门童身上板正的制服，又看了看自己的白t牛仔裤，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好像在用眼神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欧顾则头也不偏地，维持着那个波澜不惊的侧脸。
“欧秘书，你……”林赫迟疑地开口。
“于总，我去地库把车停好，马上就上来。”欧顾侧头，微笑地回答，镜片后是两道弯弯的眉眼。
于是，林赫就这么一个人下了车，尴尬地站在公司的大门口。
心里回味着，这小秘书到底是在报复自己呢，还是报复自己呢……
偶尔，是会发生这种事情。
譬如休息日的早上七点，你还在梦中酣睡，快递小哥已经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喂，你的快递到楼下了，你下来取一下。”
你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很紧要的快递，如果可以的话，对方最好随便找个地方放一下再说。
但恰好此人是个很轴的主：“不行啊，公司规定……门卫也说了……等下万一丢了……，你还是下来一趟吧！我在门口等你！”
于是，你睁开眼，心想，不就是下楼五分钟的事吗？速战速决！于是你从床尾随便抓了两件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衣服裤子，趿拉着两只拖鞋，快步奔到门口取了那个快递。
快递小哥看到的你是什么模样呢。出油的大脑门，混乱如鸡窝的头发，皱皱巴巴的白t恤。
但是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快递小哥的目光，你逃避清醒，你只想赶紧回床上继续补觉。
林赫站在公司门口，中肯地说，她身上这件白t并不皱巴，只是——和眼前这些光鲜亮丽的文娱圈从业人员的着装打扮，格格不入。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么一副惨状。林赫觉得，还是因为她没有适应富婆的身份。比起好好来公司上个班，她心里盘算的更多的其实是，赶紧来看一眼敲定人选然后回家补觉。
“哎，不好意思，请你不要挡路……”身旁传来一股浓烈的香水气息。
林赫被不知道谁撞了半个肩膀，下意识地道歉，“不好意思……”
她转过身去看，一对时髦靓丽的俊男美女。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长得极高大，林赫估摸着，180肯定不止了，185上下，不知道有没有190。脖子上戴着一副白色的耳机，与耳机颜色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他小麦色的皮肤。他整个人着一身白，白衬衫外套着一件无袖毛衣，似乎是哪个私立学校的校服，鞋子也是白色，上方露出来的一节小腿健壮又好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发色也是白的。
于是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基本只有这两种颜色，小麦色，和炫目的白。
林赫向后踉跄了两步。
这才注意到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娇小漂亮的女生，香水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想来那句“请你不要挡路”就是她说的。
“小清，我们快迟到了，”女生拽着男人的手臂，娇嗔道，“这位阿姨是谁啊，干嘛站在门口发呆啊，多危险呀。”
“噢，不好意思。”林赫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还直勾勾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女生长得也非常精致，想来也是小花的资质，但相比起眼前这个男人——他多大？应该也就二十岁出头吧，但他身上强烈的雄性荷尔蒙铺天盖地，叫人没法用男孩这个词语来指代他。
他能成。当今娱乐圈根本没有这种人的代餐。
“谢谢。”男生从林赫让出的空间快步经过，低声道谢。
女孩则在经过的时候，上下多打量了两眼林赫，“阿姨，你来白桥干什么？你是这里的保洁人员吗？”
林赫：“……”
她忘了，今非昔比，假如大学时候的她下楼取个快递给人留下的印象只有邋遢的话，现年43岁的她不精心打扮除了邋遢还突出了一抹老气。
林赫抬头与女孩对视，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欧顾停好车，径直坐电梯去了总裁办公室，然而到了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他思索了两秒，转身又下到了一楼大堂。
果然，于乔琳正坐在大堂的落地窗旁，低头思索着什么。
“于总，”欧顾快步走上去，“时间不早了。”
“噢，”林赫如梦初醒，“不好意思，我忘记办公室在几楼了。”
欧顾张了张嘴：“……嗯。”
于乔琳变得很奇怪。欧顾一早就发现了。
他跟了于乔琳好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在于乔琳脸上见过那种表情：
“……你好，你是？”
仿佛这个历经千帆的成熟到堪称强大的中年女人的身体里被生硬地摁入了一个怯生生的灵魂。
他开始观察。观察于乔琳吃的食物，吃饭的姿势，观察于乔琳的一切反应，如果她顺利换好衣服下楼来的话，他还会观察一下她今天的穿衣风格。
但是她没有。欧顾在楼下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她下楼，于是他自作主张地上了二楼，而后他看到，于乔琳正坐在房间地毯上抱着自己的肩膀发抖。
她已经把睡衣脱了，只留下了贴身的内衣裤。
看样子是一进屋就脱掉了外衣，结果翻遍了房间都没找到更换的衣服。
欧顾站在门口，张了张嘴，迟疑地：“……于总，衣帽间在那边。”
于乔琳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面不改色，“噢，我忘记了，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欧顾：“……嗯。”
这就是早上发生的全部了。事后，于乔琳恶狠狠地威胁了自己好几遍，把他看到的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忘光光。
欧顾当然是答应，也再三保证，自己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什么年纪大了记性差，老年痴呆的前奏，不用他说过一会儿自己就会想起来了，诸如此类。
但其实，他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在于乔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很诡异的事情。恐怕是他目前已有的认知中无法理解的事情。
欧顾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于总，估计他们这会儿已经到了。我带您去会议室吧。”
“嗯，不着急，”林赫托着下巴，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座，“欧秘，你坐。”
欧顾不解，但也还是顺从地坐下了。
“欧秘，你说的这个s级项目，是不是很贵，很烧钱？”
欧顾点头，“是，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和鹅迅视频在去年的时候签约合作的，投资过亿。”
林赫作出了“哇”的口型，但没有出声，“那，我们公司以前有没有做过这样的项目？赚钱了吗？”
“去年上半年有一个，勉强算是盈利了。”
“主演是谁？”
“从杨，和赵馨雯。从杨是这两年口碑较好的顶流，演技在流量明星里也属于不错的，赵是新生小花，郭导的人，总体说来，无功无过吧。”
林赫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表情很惊讶。
“于总？”
“那个……欧顾，”林赫皱着眉头，犹豫地，“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不赚钱的项目啊？”
“我想……这种用流量做主演的s级项目，不仅是我们公司，其他公司也很难赚钱吧？如果演技都不过关，除了粉丝，谁会买账啊？上回用郭导的人，这回还要用郭导的人，不仅女主演要塞人，现在男主演都要用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新人。”
“而且，”林赫皱着眉头，“什么《真千金大战假千金》，这种破名字，真的会有人想看吗？”
欧顾沉默了好一会，说道：“于总，可是这就是市场的选择。从数据来看，观众就是喜欢看俊男靓女撕逼狗血。”
林赫：“……”
自己这个活观众总是剧荒的原因找到了。
欧顾起身，“于总，王经纪人打电话来了。”
“噢噢，”林赫赶忙起身跟上，“对了！我刚才在门口遇到了个大帅哥。”
欧顾转过身看她，不可思议的眼神。
“真的超级帅！”林赫兴奋得手舞足蹈地比划，“白发黑皮高个儿帅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的！欧顾，如果一定要用新人的话，我们用他好不好？”
欧顾转过身：“……您喜欢就好，于总。”
淦！自己果然是失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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