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深澈(一)
番外:深澈(一)
“宋哥!快来抬走你家韩深——”
“他喝醉了!说什么都不让人碰,赶紧把他带走吧!!”
旅行回来后,日子回归寻常。
宋怀澈去公司的次数多了起来,换在以前,家里老爹嘴皮子磨破了都叫不动他。
临近下班,宋怀澈接到某位狐朋狗友的电话。
他一手扣住鼠标,顿了顿。
“找个车把他送回去。”
对面:“他不走啊!犟得跟头驴一样,只有你的话他才听了。”
宋怀澈反问:“为什么只听我的话?”
“??”对面一头雾水,“这不是公认的嘛!有时候寒哥都叫不动他,就你的话他屁颠屁颠跟着你走了。”
“……”
宋怀澈不去深究心底的异样,深呼吸一口气。
“地址发我。”
依旧是常去的酒吧。
宋怀澈其实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和味道,但韩深常来,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他只能跟在身边收拾烂摊子。
每次来这儿都要拖个醉鬼回去。
进来后,喧闹的重金属音乐如热浪般扑面而来。
角落卡座。
“嘿!深哥!快看谁来了!”
有人推了下韩深。
沙发上,韩深长腿长脚地占据整个沙发,身上盖着件外套。手臂挡在脸上,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大片胸膛,放荡不羁,浑身都是酒气。
他不耐烦道:“滚,别烦。”
宋怀澈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注视了他几秒,才屈起膝盖碰了沙发那人一下。
“回不回去?”
听到声音,沙发上的人影动了动。
随之拿开手臂。
韩深确实喝了不少,半阖的眼睁开,迷蒙的视线过了半天才聚焦在宋怀澈身上。
“…回去。”
韩深吃力地坐起来,“你扶我。”
宋怀澈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手指微动,终究没有别的动作。
“腿断了?”
“嗯。”韩深好说话地应,“没有你扶,起不来。”
宋怀澈:“……”
明明前面二十多年他都是这样耍赖不讲理的性子,为何现在会不自在。
不想和醉鬼说太多,宋怀澈一手拎过他的外套,一手扶他起来。
“走了。”
背后的人招呼:“慢走啊宋哥!”
“韩深要是不听话就给他扔垃圾桶!”
出了酒吧,一股冷风袭来。
吹得宋怀澈都清醒不少。
他扶着韩深,这人像是故意的,半个身体都靠他身上,身体滚烫的热量从单薄的衣物传递到他手上。
自那晚过后,他们再没有这样近的时刻。
到车边。
宋怀澈拉开车门,“上车。”
韩深盯着后座半晌,突然道:“我要吃棉花糖。”
宋怀澈额角一跳,“我吃你大爷。”
韩深耍赖似的,“我就要吃棉花糖。”
宋怀澈忍住揍人的冲动,“拳头你吃不吃?给你包上香菜?”
醉酒的人反应都要慢几度。
许是察觉到危险的靠近,韩深不作妖了,老老实实上车。
宋怀澈上车对司机说:“回去。”
他们两个当初买了对门的大平层,一楼就他们两户,多数时间都住那里。
但这些天宋怀澈回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车内音乐开着,放到了周董的双节棍。
韩深听了几句,又道:“我要听海绵宝宝。”
宋怀澈不惯他臭脾气,“听你妈。”
韩深心痛捂住心口。
“宝宝,你让我感到陌生。”
宋怀澈:“?!!”
他被这声宝宝雷得不轻,整个表情都到了失去语言程序控制的程度。
“你特么——”
宋怀澈耳朵微红,把他的外套摔在他脸上,恨不得捂死他算了。
“别瞎叫,闭嘴!”
韩深被一外套捂瘫在车座,坐姿呈死鱼状态,好半天都没动静。
宋怀澈以为这一下真打到他命门了。
晕过去了?
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宋怀澈疑窦丛生,但禁不住良心的谴责,等了许久,底下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他终于没抵住,掀开盖在韩深脸上的外套。
下一秒。
韩深朝他做了个鬼脸。
“ Surprise!”
宋怀澈:“………………”
他一脚踩下去!
那一刻。
韩深的惨叫甚至盖过了九儿的高音。
-
到小区楼下。
宋怀澈这次没扶酒鬼,下车就走,按照往常身后会自动跟人。
但今天他走了几步,后面都没动静。
宋怀澈停下脚步。
往后望去。
韩深撑在车窗上,脑袋露出来,就这样带点委屈带点难过地望着他,仿佛一只被主人抛下的大型犬,不哭也不闹,像一场笃定先走的人会回头的豪赌。
宋怀澈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敲了下,心湖泛起酸胀的涟漪。
他又走回去。
敲开车门。
“不下车等我请你?”
韩深笑起来,若是有尾巴肯定摇上天了。
他推门下车,跟在后面。
“来了来了。”
宋怀澈眼里染了点笑。
恍然间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没有变,仍如前面二十几年那般,友情坚不可摧。
或许真的可以只把那当成一场意外。
宋怀澈自认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喝多了的人总是走不直,走一步歪两步,没一会儿就落后宋怀澈一大截。
没办法,宋怀澈只能再搀住他。
到达楼层。
宋怀澈让他开门,“按指纹。”
韩深低头凑近门锁,拿鼻子触动指纹感应器。
“你傻逼吗。”宋怀澈扯他后去,“让你用手。”
韩深伸出一截中指。
宋怀澈想骂人。
“拇指,快点。”
这次韩深听懂了,用拇指按在感应器上,但是歪歪扭扭的,怎么都感应不了。
指示灯再次提醒出错。
宋怀澈这辈子耐心都用这上面了,“这都对不准,不如回家种地。”
韩深抬头,反驳:“我对不对得准你不清楚吗。”
宋怀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哪种意思,脸庞顿时仿若火烧。
……操。
踏马的。
指纹感应器连续三次红灯。
再不开门,他今晚睡外面得了。
宋怀澈别过头,遮住发烫的脸,把人扯开自己来。
“密码多少。”
韩深:“960728。”
宋怀澈输入。
过了几秒,倏觉不对,猛转过头。
这是他的生日。
-
宋怀澈进过韩深家无数次,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连带踩在他家地板都有点无从落脚。
回想前些年,他们相处的时光实在太多了,超越身旁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对双方无比熟悉,手机密码都互相知悉,之前宋怀澈甚至有他家的指纹,但不久前门锁坏了,换了新的,又赶上那档子事,指纹没来得及录入。
宋怀澈从不知道他家密码是自己生日。
他有些无措。
应该,算正常的吧。
只是用好兄弟的生日做密码而已。
毕竟用本人的生日太明显,万一被有心人试出来怎么办。
防盗防贼。
对,就是这样。
宋怀澈强行压下怦怦乱跳的心,带醉鬼回他房间,准备去泡点蜂蜜水。
但他没能走掉。
韩深在床上攥住他的手腕。
“松手。”
“不,松了你就跑了。”
“我跑哪儿去?”
“你上次醒来就跑了,留我一个人在酒店,嫖资都不留一个。”
妈的。
他就非要提那晚的事是不是?!
宋怀澈脑热到爆炸,“闭嘴,不准再提!”
韩深先前路都走不直,这下双眼直视他,逻辑清晰得很。
“为什么不准提?你不是不在意吗?那我提不提你不是都没关系?”
“……”
宋怀澈竟反驳不了。
真的不在意,只是把那当成一场帮助,不该是他如今的反应。
可这能证明什么?
宋怀澈不去深究内心的答案。
“我,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男人做这种事,并且拥有身为正常人的羞耻心,不是谁都能把上床挂在嘴边,懂?”
韩深:“不懂。”
宋怀澈对牛弹琴。
“…不懂算了。”他说,“赶紧松手,我看你蜂蜜水也不用喝了,我回去了。”
韩深垂下眼皮,掩盖眸底的神色。
静了半晌。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宋怀澈手腕重得自由,反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握了握手腕,上面残留着韩深的体温。
心底的不适被放大。
宋怀澈走前回头。
韩深形单影只地坐在床边,垂着头,看不出表情,沉重的阴影覆盖在地面,浑身萦绕着低沉消极的气息。
这一刻,宋怀澈的心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
寻不到来由。
-
这一晚无形的尴尬很快过去。
第二天韩深就跟没事人似的起来,到对面去拍宋怀澈家的门。
“老宋,起来嗨啊!旁边没人还睡那么起劲!”
“老宋!起床了老宋!”
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勉勉强强入睡却大早上被吵醒的宋怀澈:“……”
他鞋都来不及穿,气势汹汹跑到房门口开门。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酒还没醒?用不用我扔你下楼凉快一下?”
韩深看了眼他们十九楼的楼层,谦虚道:“婉拒了哈。”
宋怀澈闭了闭眼,默念杀人犯法。
“你最好是有事。”
韩深哈哈笑道:“没事,就是邀请你过来吃我亲手做的爱心早餐,我特地为你煎了一份爱心形的蛋哦~”
宋怀澈转身就走。
“不吃——喂你干什么!”
韩深扛起他,当回自己家地往里走。
一路碎碎念。
“这么大个人了,出来鞋都不穿,着凉了怎么办,要是没有我你自己怎么活得下去啊……”
宋怀澈头晕眼花。
他用力捶了韩深的背一下。
“狗东西……要吐了,放我下来!”
韩深放他到沙发上。
“等着啊。”
宋怀澈这不爱穿鞋的毛病不是第一次了,韩深闭着眼都能找到他鞋在哪儿,从他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双拖鞋。
他把拖鞋放在宋怀澈面前,拍了下他的小腿。
“快穿上,吃爱心早餐去。”
宋怀澈被他拍得脚踝一缩,心里再次多了道不清的滋味。
“…少碰我。”
“嘿,碰都碰不得了?”
韩深偏不信这个邪,更加不要脸地上手捉住他脚踝往下拉,就要帮他穿鞋。
“你以前上厕所我都帮你把着,现在碰一下还这么多话,你就承认吧,是不是暗恋我——”
宋怀澈:“!!!”
宋怀澈闪躲不及,“你踏马给我松手!!”
韩深的脸皮早就练就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非常自觉地为他穿上拖鞋,还贴心地帮他把缩上去的裤脚往下拉了拉。
穿好,他拍了拍手,一乐。
“叫这么惨,以为我搞强歼呢。”
宋怀澈耳后通红,脚踝被他碰过的地方激起微小的电流,电得他那块酥麻。
想一脚踹到他脸上。
但韩深已经起来了。
“现在可以吃饭了吧?我抱你过去?”
宋怀澈木着脸一把推开他,自己去对门。
韩深得逞一笑。
吃完那个不标准的爱心煎蛋,宋怀澈的黑暗早晨总算结束了,说什么都不肯吃其他的。
韩深厨艺其实不错,都是为了上学那会儿宋怀澈不好好吃饭练出来的,但没办法,宋大少挑食,金贵又难养。
吃完,宋怀澈回去换衣服。
韩深邀请:“玩儿去啊。”
“不去。”宋怀澈回家,“今天要去柏钰公司,你自个玩去,喝多了别再给我打电话。”
韩深跟着他,“不给你打电话我怎么办?”
宋怀澈砰地关上门,背影无情。
“死路边。”
韩深差点被砸到鼻梁。
-
去公司路上,宋怀澈揉揉眉心。
明明滴酒未沾,但他精神却仿佛错乱了。
忘记问韩深生日密码的事。
可细想,又没什么可问的。
不过是用好兄弟生日当密码,不用他的也可以用谢淞寒的,反正只是一串数字。
但一想到韩深用谢淞寒生日做密码,就哪儿哪儿都割裂。
到柏钰公司谈完工作后。
宋怀澈来到柏钰办公室,助理送上一杯咖啡。
他喝了一口,喝到两颗芋圆。
“???”
“你们公司待客这么独特的吗??”
助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宋总,送错了,这杯是柏总的。”
柏钰在跟前抬眼,“无事,赏他了。”
宋怀澈:“……”我谢谢你。
他对奶茶不热衷,没再喝,缄默地坐在沙发上。
柏钰最近由于麻辣烫之类的东西吃多了,有点上火,嘴里嚼了块冰。
他嘎嘣咬碎,声音磨人。
“谈完了你不走,来我办公室做甚?”
宋怀澈被他毫不遮掩的赶人意图无语到,“…你就是这么和资方说话的吗。”
柏钰:“你们应该为能够投资我的公司而感到三生有幸。”
宋怀澈:“。”
他放弃和柏钰谈论这些事。
踟蹰了会儿。
宋怀澈试探问:“如果韩深用谢淞寒的生日做门锁密码,你觉得是为什么?”
柏钰眼神一凌。
“他想抢我老公?”
宋怀澈呛了下,“…当然不是!他们只是兄弟,用生日做密码不是很正常吗?”
柏钰鄙夷地看着他,“你看巴啦啦小魔仙长大的吧。”
宋怀澈有被侮辱到。
柏钰懒懒翘起二郎腿,“你出去问随便问一个人,会用兄弟生日做密码吗。”
宋怀澈不用去问。
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谁家兄弟关系再好,用生日做密码也实在超出暧昧了。
“…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这方面,柏钰都懒得带学生,“韩深用你生日做门锁密码?很简单,只有一个可能。”
宋怀澈心跳加速,连忙问:“什么可能?”
“他想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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