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这阵子温清如拿着尤乐给的药膏一通研究，虽然没研究明白，但因为和尤乐不熟，所以她不好意思去找尤乐问情况，最多只模模糊糊问问宗主。
“师父，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有桃花香的外用药膏有哪些呀？”
“太多了，凡是用了桃花的都可能有。”
“师父，我还想问一下可以吗？什么药膏会有酒香？”
“这个也很多，那边那一摞书里一大半都是。”
“师父，我，我还有问题，哪些药膏呈现半青半白之色？”
“半青半白……不记得，你可以到那边书架上找找。”
“师父，最……”
她暗搓搓将药膏的情况分几次在宗主那里问，又将书架上可能会有答案的书全部翻遍，但很可惜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直到深夜，外面绝大多数弟子已经休息，万籁俱寂之时她才从主峰回春山。
彼时惊桐与尤乐在房中猜拳打赌吃花生米。
“约莫寅时吧。”
“啧，我不信，她应当马上就会回来，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我也不信……你输了，吃。”
只见桌上已经堆起两个空盘子，上面细碎的花生红皮代表着是已经吃完的，两人中间这一盘已经仅剩寥寥几颗。
尤乐打个饱嗝，“我听到脚步声了。”他侧着脑袋仔细辨别，惊桐也安静下来听声音。
“我没听到啊。”
“回来了，好像往你这里来了？”
尤乐手忙脚乱将桌上的盘子全部丢到桌子底下，顿时一顿瓷盘碎裂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外面原本慢慢走的人立马推门跑进来。
惊桐手疾眼快抱着茶杯茶壶倒在地上，再将茶杯茶壶散开来。
门外之人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惊桐倒在地上，茶具散落一地，茶壶里的茶水还在往外流，打湿地面，尤乐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的瘫坐在椅子上，伸直的长腿正收回翘成二郎腿，视线往下似乎有些轻蔑地看着惊桐。
“住手。”
温清如几步走过去，将惊桐扶起来。
“你没事吧？”她眼神关切地打量惊桐，惊桐挠了挠头，“应该没事吧？”
尤乐起身，拍了拍手掌，“回来了？听说你最近对那瓶药膏的炼制有些疑问？”
温清如又害怕又生气瞪他一眼，立马垂下眼眸，“惊桐，方才他是不是打你了？”
“啊？”惊桐震惊，“打……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
“那不然你为什么倒在地上，茶具都散落一地？”温清如小心地看一眼尤乐，将惊桐拉到一边，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不要怕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做主。”
她一脸认真，明明一直以来都很胆小不是会冒头的那种人，出个门要拉住袖子，说句话都轻声细气的，却在这时候突然站出来，说要给自己做主。
惊桐眼神有些复杂。
今晚尤乐在这里等她，不是为了给她解答药膏的疑惑，而是为了趁她入睡之后，查探她身上魔气来源的事情。
正恍惚之时，有人好像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温清如还在看着她。
尤乐嗤笑一声，“不用问她了，她是自己没坐好摔下去的，跟我可没关系。”
温清如看着惊桐点头，立马便是一副窘态，不好意思地朝尤乐点点头。
她咬着下唇想走又不想走，默默将尤乐给的药膏拿到手上，犹豫着看看尤乐又不好意思开口，她拉了拉惊桐袖子，眼神朝尤乐那边示意。
“我，我这个……没研究出来。”
不待惊桐说话，尤乐便哎呀一声，“身为师长，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有什么疑惑问就是。”
温清如连忙道谢，然后认真开始问：“是用了桃花吗？”
尤乐蹙眉细细回想一下，“没有，是打算埋在桃花树下忘了盖盖子与土，便沾染上了。”
“那用了酒吗？”
尤乐一拍手，这个他可清楚了，他果断摇头。
“是炼制的时候贪酒没忍住喝了点，醉了酒撒进去了。”
片刻沉默过后，温清如求救一样看着惊桐，惊桐挠了挠头，尤乐应当没有骗人吧？
“那，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药膏是您炼制的吗？”
“不是。”
尤乐回答得非常快速，同时笑眯起双眼，对温清如脸上表现出的震惊与失望非常满意，他还打算她不问的话就自己告诉她呢。
温清如失望地哦一声，然后小声道别离开。
她前脚一走，后脚尤乐便跑上去将门关上，用一道符咒将空间隔绝，防止声音被外面偷听。
见尤乐在这边迟迟不回去，于是刚刚赶过来准备偷听的云某人：“……”
他只能看着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听不到声音，明明就他们两人说话还用手挡着，至于吗？
不知道尤乐说了什么，惊桐当场做出惊恐的模样，双手捂着嘴，往后退了好几步，踩在茶杯上险些滑倒，幸亏被尤乐一把拉住手腕稳住身形。
她看起来有些慌张，看那嘴型似乎在说：“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尤乐朝她招招手，又抬手挡住说话。
云潇看着看着不自觉眉毛就紧紧皱起。
惊桐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两人不知道有说了些什么，尤乐才悄然离去，惊桐才轻手轻脚将屋子里满地狼藉收拾干净。
躺下去后久久没能入睡。
云潇就那么站在屋子里看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还不时念叨一句：“上仙保佑，上仙保佑，呸呸呸，上仙还活着……没见过的爹保佑，没见过的娘保佑……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念了很多人之后终于将她给保佑睡着了。
尤乐：……
不论晚上发生了什么，天一亮，人一起床，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
惊桐仍旧找云潇修炼，温清如依旧错开去主峰修炼。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
晚上修炼完准备各回各家之时，阿寅忽然来找，他胖嘟嘟的脸颊笑起来肉都堆到一起。
“师妹师弟，尤长老叫你们过去，他要检查你们的功课。”
惊桐与云潇对视一眼。
“师兄，尤长老有没有说什么？”
阿寅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说秦长老将你的修炼事宜交给他检查了，怎么了？”
惊桐点点头，“没事。”
云潇只看一眼惊桐，其他不发表任何言语。
今日天阴了一整日，天上乌云密布，空气中有些闷，风肆意的刮着，却始终都还没有下雨，只是吹得人有些心烦。
检查的场地没有悬在虞山的大殿中，而是直接在广场上，尤乐背着双手已经在等。
“云潇，你先来，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他好似难得正经一回，看起来十分威严，云潇看眼惊桐，上前将惊桐刚给她讲的东西东漏一句西编两句凑成一段说给尤乐听。
尤乐眉头一皱，“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上手给我看看。”
云潇没看懂他什么意思，却还是接住他丢过来的剑，随手乱划拉两下，一不小心，剑甚至直接脱手而去。
得亏尤乐躲得快，否则被那剑就要钉进他脚背了。
尤乐似乎生气了。
他脸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日起给我好好修炼，一个月后不能学出点东西来，你就给我滚回荣安城去。”
周围有路过的弟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尤长老说这种重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好说话的，总是笑着，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师长的架子都没有。
惊桐蹙紧眉头，“长老，您平日里也不曾教过云潇什么，今日却又如此苛责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尤乐看着惊桐又恢复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
“管他做什么？先别说其他，到你了，把你今日学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看看。”尤乐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悠闲自然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早就听你师父说你又能吃苦又有天赋，总是给她很多惊喜，今日倒是让我瞧瞧，有没有这么厉害。”
他笑着挑挑眉头，“开始吧。”
惊桐皱紧眉头看向云潇，云潇已经垂下头，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却能从他周身气息看出他十分低落。
惊桐走上前，将云潇丢出的剑捡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份力道都恰到好处。
路过的弟子有人停下来观看。
她一头青丝高高束起，腰间衣裙紧束，动作不见丝毫拘谨，仿若她与那柄剑已经相处多年的老友，每一招一式都准确有力道，不飘不迟疑。
收剑之时也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惹来周围一阵的掌声。
尤乐也跟着鼓掌，“当真不错，真是可惜当初没有跟你师父多争一下。”
惊桐走到云潇身侧，冷讽道：“我师父平日虽忙碌于宗门事务，却总能抽出时间检查我的修炼，为我指点。”
尤乐耸耸肩，并不在乎她话里有话。
“检查完了，你回去吧，往后云潇就不跟你一起修炼了，我自会亲自教导。”
他下了逐客令，转身离去。
路过的弟子三两成群，小声说着什么离去。
只剩惊桐与云潇两人站在广场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天上阴云聚集，又是要下雨的模样。
“云潇，你……”
惊桐刚准备说些什么，只是话刚说出口，云潇便抬起眼眸看她。
他双眼澄澈清明，一言不发又带着些冷漠与探究，惊桐一下子心虚，安慰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她吞了吞口水，将剑放到他手中，用手撩了撩他绑在腰间的那个“平安顺意”的香囊，声音不自觉变轻，“你好好修炼，他要是骂你你就骂回去，他要是赶你走，你还有我，我带你修炼。”
云潇没说话，她抿抿唇接着道：“大不了，我收你为徒，这样你也还是千山宗的人，咱们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修行。”
话说到这里，云潇才突然勾起唇角。
这是他少有表现出的表情，惊桐有些愣住。
“云潇？”
她不确定今天这出戏是不是把他吓到了，若是将他吓得有了入魔的想法，回头她一定和尤乐拼命。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云潇开口问道。
就算是他和惊桐闹翻，都比尤乐与惊桐闹翻的可能性更大，更何况在他面前这样拙劣的表演，岂能瞒过他。
惊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心虚地挪开眼，“没有。”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这场雨终于落下来，啪嗒啪嗒落在两人脸上。似乎是不想淋雨，云潇将剑放回她手中，转身离去。
惊桐在雨里站了片刻，等看不到云潇的身影后才连忙拔腿跑回春山，只可惜雨下的急，等她跑回院子时，整个人已经淋成落汤鸡。
温清如也将将回来一会儿，瞧她的模样有些惊讶，惊桐没让她帮忙，转身将门关上。
次日，雨还没走，今日宗门内所有弟子都开始都主峰大课室统一上课。
千山宗林间的路淋了一整夜的雨，算不上泥泞却也是带着水的泥土，将弟子们的裙角或裤脚弄脏，等到主峰大广场之时，便看到满地的泥脚印，乱七八糟的印在地上，不算大的雨水慢慢冲刷。
惊桐与温清如一同进入大课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此前与阿寅约定好坐在一起，进去后惊桐便径直去找阿寅，坐到他旁边。
阿寅看惊桐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兄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惊桐一面四处寻找云潇的身影，一面对阿寅道。
阿寅皱了皱眉，“听说昨日你们被尤长老训斥了？”
惊桐动作停顿一下，鼻子里嗯一声，不肯多说。
阿寅又与温清如对一下眼神，只见温清如小心地摇摇头，话也不多说一句，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所以云潇也是生你气了？觉得你没有好好教他？”
阿寅视线看着一个方向接着问，惊桐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终于找到了云潇，只见他端正的坐着，前方一个白衣女子转头，是见过两次的水云云，她与他笑着说些什么，只是云潇好像没什么反应。
惊桐抿抿唇，“应当不是，可能是尤长老不让他与我多接触吧。”
说罢，她忍不住又望过去一眼，却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个人。
——很久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到过消息的云彩霓。
她此刻正坐在云潇的右后方，双手环胸与周边人笑谈，不时侧过头看一眼她左前方的二哥。
“师兄。”
她拉了拉阿寅，“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阿寅捶捶胸口，“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你说就是。”平日里他也没少蹭她吃的。
惊桐用下巴往云彩霓的方向抬了抬，阿寅与温清如二人都看了过去。
“那是云潇同父异母的妹妹，素来不待见云潇，劳烦师兄坐到云潇旁边去，帮我照看一下云潇。”
请求说出口，阿寅却不是特别想动。
“那边好多女人，我不想坐过去。”
他别别扭扭，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他不介意和师姐妹们来往，但他听惊桐说过之后便知道那个妹妹可能脾气不太好。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交好的人里面可能也和她差不多脾气。
阿寅磨蹭着站起来，“回头你做吃的别忘了我，不过不要再放聚气丹了哦。”
惊桐笑着应下来，“多谢师兄。”
她看着阿寅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过去，一屁股坐到云潇身旁的位置，正好抢了另一个正准备坐下来的师妹的位置，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些什么，那个弟子点点头离开。
惊桐视线老是往他们那边看，她忍不住。
所有弟子齐聚一堂，整个大课室内十分嘈杂，温清如叫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尤长老为什么生你的气？”
她整日待在主峰跟着宗主修行，对刚发生的事情还不太了解。
惊桐耸耸肩，“他昨日破天荒要检查云潇的修行情况，一塌糊涂，就生气了。”
温清如皱起眉头，“可是他才是云潇的师父，他不带他修行，你帮忙带，他凭什么怪你？”
她也莫名有些生气。
她气鼓鼓地鼓起双颊，赌气一般道：“我不喜欢这种师长，我爹说好的师长都不是这样的。”
惊桐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了，笑得有些不自然。
若非尤乐告诉她，在温清如冲进来看到他们的情况那一瞬间有魔气溢出，她真的无法将这样的温清如与魔族联系在一起。
那时候她冲进来时明显带着情绪，在情绪过剩的时候身上有魔气溢出。
尤乐说：
“不是已经堕魔就是与魔做了交易身上有魔气。”
他们才商量着这么个办法，想再验证一下到底是哪种情况。
听到这话那晚上，惊桐失眠，她心想若是温清如本身就是魔族，那魔界为什么要抓她？那为什么梦里的温清如是和修仙界站在一起，与魔族大战的？
脑子都想糊涂了，到现在还有些浑沌。
第一堂大课，是宗主亲自来讲。
宗主先是在台上说了几句官话，然后才开始讲自己要讲的具体内容。
“浮屠丹想必各位都听说过，传说中可以可以生肌止血的神药，但因为有一种草只在咱们千山宗有，所以外界很少有人炼成浮屠丹。”宗主还是戴着面具，站在台上大手一挥，所有人的桌子上便出现了许多的材料。
他声音有些浑浊：“今日我便教你们这浮屠丹如何炼制，每人一份材料，若是报废可到对应长老处再领取一份，但每个人也只有两次机会，若是没能成功，那这门课便没有通过。”
惊桐看着桌上的材料跟着上面掌门的讲解将材料分类。
温清如对这些东西很是熟练，浮屠丹她之前也炼制过，这堂课对课堂上大多数人来说是没学过的，但对她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
她能轻松跟上宗主的步骤，并且还能有时间来帮惊桐照顾火候。
惊桐学习的时候十分认真，宗主若是有讲得模糊的地方，温清如会跟她讲清楚，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弟子也都免费听了她的讲解。
周围夸奖声与道谢声不断。
宗主讲完后便先行离开，只剩几位长老在课室外等待有需要的弟子们去领取材料。
惊桐这边刚刚收火，拿到自己炼制的第一颗丹药，就突然听到课室内齐刷刷地惊呼声，抬头望去，只见云潇失败，准变毁掉了阿寅桌子上准备扔进去的最后一种材料。
阿寅欲哭无泪，他瘪着嘴咬牙切齿，“师弟，我没招惹你吧？”
云潇淡声道：“没有。”
云彩霓在后面虽说炼制得有些吃力，但还算顺利，见状也不由得大声笑起来。
水云云似乎也擅长炼制丹药，她已经完成，她主动问云潇：“小师弟可需要我帮忙刚跟你再讲一下？”
她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好听，“你有一份，我也还有一份可以领取，两份试错，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旁边人瞬间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都散开。
“哎，人家有水师姐帮忙，咱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云潇没有回答，他起身去找到尤乐，领取了他的备用材料，回来时，发现阿寅的桌子搬远了一些。
阿寅笑着道：“嘿嘿，咱们还是保持一下安全距离。”
他就最后一份材料了，可不能再毁了。
云霞没有言语，正准备重新炼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掌心赫然是一颗炼制好的丹药。
“喏，拿着，我来炼，你看着我跟你讲。”
惊桐已经抬着自己的凳子坐到他桌边，云潇看着她手中的丹药片刻，回头看一眼温清如，温清如连忙低下头，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云潇拿了惊桐掌心的丹药回来，递给她。
“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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