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被牺牲的人生
——我一直在等你们……
——你们不要我，那就不要怪我……
一团黑雾忽然从“心脏”中爆发出来，黑雾在空中化为无数股，它们像是婴儿柔软的手，渴求父母疼爱的手……下一刻，它们一下子冲进了我的身体中！
“小姬！”
“岚岚！”
“姬梦岚！”
担忧的、惊恐的、慌张的声音，我知道我应该马上逃开。
可是却浑身动弹不得。
愧疚、自我厌恶的情绪，几乎将我淹没。
我想起来了，这心脏里有的灵魂……是千年前的我没能生下的孩子。
伴随着那童音的指控，那被封印起来的记忆而冲了出来。
之前我一直觉得，被景琂带过去高塔时，那段孩子没有生下来的时间，似乎一切都变得混混沌沌的，明明转世之后的我，光是看到怀着孕妇的孩子，都会紧张不已，千年前怀着孕的我，对当时的记忆为什么会那么模糊？
高塔上的圣女，被诅咒的久怀不下的妖胎，旁人恐惧的目光，周围越来越少的声音，来自父上周围那些想要将我处以火刑的人……
可是女魃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即使怀着妖胎，依然是不可或缺的而存在，于是明明怀着“妖胎”的是女魃，可是这个罪名却安在了当时和女魃长得一模一样的景琂身上……
在国家危亡面前，任何儿女情长都是多余，包括个人的名誉和得失。
于是景琂的名誉被牺牲掉了，从曾经的圣女沦为人人唾弃的存在。
被牺牲的人生吗？
我闭上眼睛，眼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了下来。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作为女魃的时候，当时我还是个幼童，还没有被送到昆仑去学艺，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跟在景琂身后。
那个时候的景琂已经是一个有名的女巫，却也是个开始怀春的少女，年幼的我有时会看到她望向神殿外的世界发呆，那里人来人往，那个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约束还没有那么多，从神殿望去，可以看到一起玩耍的青梅竹马的孩子，可以看到男孩子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或者几个女孩儿脸蛋红扑扑的讨论着某个男生，也可以看到牵着手的情侣、抱着孩子的妇人……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得，总是会晃着景琂的手：“姐，有什么好看的，不要发呆了，带我出去玩吧好不好？”
“不行，我要守在神殿里，大家有事找我的时候才不会找不到。”那个时候，景琂总是会这么回答。
而我总是会不高兴：“什么啊，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姐姐不可以，姐姐那么厉害，应该去更多地方才对啊！”
景琂总是用温柔中夹杂着几许苦涩的笑容看着我：“没办法，因为我是圣女啊。”
那个时候的父上总是特别的严厉，应该说，是在他老了，开始掌管一切之后，脾气才稍微好了一些，那也只是稍微一点而已，大概是上位者的特质，他向来喜欢独断专行，尤其是当时我的天赋还没有显示出来，因此父上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
好几次，我都撞见姐姐因为灵力耗尽而累瘫，脸色惨白得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会被特许多陪伴姐姐几天，因为女巫的脆弱，不得让外人瞧见。每次看到这样的姐姐，我都会无比难过，心想着如果我的能力没有这么弱的话就好了。
“姐姐，如果我能代替你做圣女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那时景琂总会温柔的抚着我的头：“妹妹真好，姐姐不辛苦的。”
这番话，我曾经不止一次对姐姐讲过，但看样子她并没有当真。
转机是九岁的那年，在一次妖魔大战之中，我突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上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他的儿女众多，平凡如我，向来得不到他的关注，也是在那一天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向来只看着几个哥哥姐姐尤其是景琂姐姐的父上，竟然开始培养起我来，后来更是将我送往昆仑。临行前，我再次对姐姐说道：“姐姐，你放心，等我回来，我就可以帮你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姐姐似乎才第一次正视我的话，只是那个时候我还看不懂她那复杂的目光中的含义。
昆仑数年，我的潜力似乎一下子爆发开来，除了偶尔收到战场上的消息外，再也没有得到关于姐姐的消息，然后就是下山，来不及去看望姐姐，就被拉着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任务，等我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为了别人口中传颂的“圣女”。
终于可以回到亲人的身边，我得意的抓着景琂的手：“姐姐，你看，我很快就会替代你了，我没有骗你吧！”
那个时候的景琂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接下来我终于得到父上的允许和姐姐一起共事，但她的笑容就越来越少。
“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你放心，等我再强大一些，你就自由啦！”
“姐姐，不做圣女的话，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一头热的我完全不理解景琂的痛苦。
当时的景琂表情是茫然的，她的问题，我至今无法回答。
“自由？自由是什么？”
“如果我不是圣女了，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妹妹这么厉害，总有一天会超越我吧……”
“到时候，谁也不需要我了……”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总算察觉到景琂的异样，只是那个时候事情太多，没有深究……或许也是因为心底深处的胆怯吧。
明明说想要帮助姐姐的，可是当她第一次露出那种求助的目光时，我又有些退缩了，大概是从小到大总是认为姐姐是无所不能的，连她都不明白的事情，我能回答得上来吗？
这件事就这么被我忽视了。但在千年之后的现在，却再次浮现出来。
那个时候的景琂，到底是用什么目光看待我的呢？
被规划好的人生，即使一开始不愿意、挣扎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离开，离开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最亲的人却抢走了自己的差事，名号，更甚者还要为对方背上足以毁掉自己一生的恶名……
啊啊……我真是太丑恶了……
明明该消失的人是我才对……
毁了姐姐的人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样的我，才应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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