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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处理内宅


林景云面对叔母责难,将兄长幼弟挡在身后,道:“澜弟,请过了安就去书塾读书,莫耽误了功课。大姐跟叔母还有话说。”

        林景澜抬头看大哥,见大哥点头,作揖道:“婶婶,嫂嫂,大哥,姐姐,景澜告退。”

        林景沧困惑地看向妹妹,却也不担心,妹妹性格坚毅,主意拿得定,从小到大,反而是他听妹妹的多。

        林景洛刚出了门,曾氏便说:“大姑娘好大的威风,在我这儿呼来喝去了。”

        林景云一双杏眼瞥向曾氏。

        昨日马氏被她扔出了院落,闹得大,十几个仆妇丫鬟拥着马氏跑了,曾氏听说却一夜没有动静。

        是想端着架子让林景云亲自过来见她请安。

        想得倒是挺美。

        曾氏看着那眼中的强硬,心中一跳,还不及说什么,林景云已开了口:“叔母,侄女在外,总听哥哥说叔母爱护小辈,可怜我们兄弟姐妹父母双亡,帮着操持内外,景云也对叔母铭感五内。”

        曾氏一听此话,嘴巴笑得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心道果真是年轻,小辈就是小辈,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论纲常。

        思及此笑得更开,说:“阿锦,你能这么想,叔母就开心了。本来嘛,我带着源哥儿在乡下活得也挺好,要不是因为你们家没了长辈的实在可怜,我何必来这京城寄人篱下呢?尤其这伯府,里里外外地操持,这才几年,你看看,我这白头发都多了……”

        她絮叨起来没完,林景云一笑,说:“是小辈们让叔母操劳了。”

        曾氏听说此话,更加满意,说:“没办法,谁让叔母是长辈,是你们的亲人呢。”

        “不过现在好了,侄女已经回来了,以后伯公府交给侄女打理,侄女在京城给叔母再找处房子,好好颐养天年,也不必担心寄人篱下了。”林景云说着,脸上笑吟吟的。

        曾氏当即沉下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回来就要把我赶走?”

        林景云挑眉不语,林景沧待要上前解释,曾氏已喊叫起来:“好啊!你们承恩伯府的大姑娘翅膀硬了,当初一走了之家里也不管,要不是我从乡下赶过来,洛哥儿沧哥儿今日能过得这么舒服?你倒好了,一回来就要赶我走了是吧!

        林家的大姑娘这是长本事了!不把叔母堂兄当亲戚了。你好!你真是好!你当我是什么人!怕我占你们家产吗!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在乡下享福了……”

        这对婆媳骂起人倒是一脉相承,林景云却不像昨日那样动手。

        她悠悠看着曾氏:“叔母,错了。我兄长早已袭爵,哥儿什么的,不可再提,该叫伯爷!”

        曾氏立时噎住,神色几变,却说不出话来。

        “叔母说我一走您就从乡下赶来了,怎么老家到这要走个四年之久?更别说,叔母住在这几年,我兄长的婚事,我弟弟的启蒙,都无人操心,却是为何?”

        曾氏答不出话,只气得胸口起伏不断。

        林景云又是一笑:“过去的事便罢了,如今侄女既然回来,断不会再如此。”

        这话说得奇怪,如此又是什么意思?不会让人蒙混过关?曾氏有些发怵了。

        林景沧虽也看不惯曾氏在承恩伯府颐指气使,但奈何曾氏是长辈,他又常常在医馆不回家,身为男子,也不欲同长辈计较。

        况且父亲这一辈的长辈都已不在了,只剩这一位婶娘,林景沧不愿与她疏远了,说孝顺也是诚心诚意。

        曾氏到底反应过来,哭哭啼啼喊道:“大姑娘是怎么个想法,请尽管说来吧,莫在心里笑我这乡下穷亲戚胡赖着你们伯府呢!

        阿锦你才是这伯府的正经大小姐呢,就是要打要杀,你阿玉嫂子不也得受着吗?”

        曾氏一瞥见儿媳高高肿起的脸颊,不免心火难平,愤愤不已。

        林景云捧起茶碗,也不喝茶,只一抹一抹地将茶末撇开,说:“这事说来嘛,倒也怪不得我了。我问一句堂嫂,可知道你之前住的院子叫什么?”

        马氏恨恨道:“大姑娘何必取笑,嫂子是个村妇,哪认得什么字。”

        “难怪,难怪。”林景云望着马氏笑,“既然嫂子不知,那我就不得不同嫂子说一说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面向北面,拱手道:“那座院子名叫雁屏阁,是太、祖赐下这座伯府之时便有的,不过那时还没有名字。这个名字是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初,也就是正宏一年赐下的。因我那年前往西北,路过雁南关,也是时运所至,竟被我截住一支偷袭队伍,诱敌深入全歼之。

        圣上龙心大悦,说是我守住了雁南关一道屏障,给我这个小小院落起名雁屏阁,御笔亲书送来一块牌匾,正正挂在我这房门之上。”

        马氏听不甚懂,不悦道:“大姑娘跟我掉什么书袋,那块牌匾我可是没碰过。”

        林景云望着她一笑,说:“没碰过自是最好。只是那时我已在西北之地,因此也未见过这块牌匾。也因此不得不问嫂子一句,是谁给了嫂子这么大的胆子,敢私领皇上赏赐啊?”

        这一句“私领赏赐”说得威严十足,马氏登时乱了马脚,话也说不利索了:“什……什么私领,那,那牌匾不是好好的嘛,你,你可别乱说话,我,我什么时候私领了赏赐!”

        “何止私领了赏赐,还肆意破坏。你说没碰过,怕是不实吧!我就怕这罪名嫂子担不起!”

        曾氏也愣住了,连声问:“阿锦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林景云一笑,说:“这块牌匾上还少了一些东西吧,比如说雕刻赏赐时间的金块似乎被人抠走了?”

        说到这里,她嘴角含着一抹笑,看着马氏:“毁坏陛下赏赐之物,就是大不敬,轻者降职削官夺爵,重折革职处以死刑,族人永不录用。”

        马氏愣在当场,脸上的血色寸寸褪下,林景云转向曾氏,说:“堂兄与嫂子夫妻住在雁屏阁,这份罪责想是逃不过了。更别提堂兄仗着承恩伯府在外面抢占良民房产,逼良为妾了。”

        自己的丈夫什么德行马氏最清楚,一听林景云说起丈夫那些腌臜事,马氏又气又愧又怕,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丫鬟赶紧扶进了侧屋。

        曾氏暗恨媳妇不争气,嘴上还在说:“阿锦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哥哥嫂子有事,难道你还能得个好?”

        林景沧赶紧看向妹妹:“阿锦,嫂子久居乡下,不知深浅,那牌匾补好,上个折子向皇上说明就是了。”

        他倒不是怕妹妹出事,妹妹昨日到京,此事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只是看堂嫂晕了过去,叔母脸色也不好,心中难免不忍。

        说来林景沧虽说也有二十八岁了,性格却远不如妹妹坚毅果敢,看事情也没有妹妹那么通透,本是久病缠身,不爱与人争什么;后来学了医术,更是一片医者仁心。

        他看不懂,林景云却看得清楚。

        她离家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怎么她刚走的时候,澜弟在怀抱中嗷嗷待哺时不见叔母关心,反倒是澜弟都已经去私塾上学,大哥身体好转去医馆学医之后,才跑过来照顾小辈?

        而且一进来就占了父母的主院,儿子媳妇则占了她的院落,她昨日粗粗看了一眼房间,除了大件的家具,值钱的小物件早都不在了。更别提林景源这位堂兄,在承恩伯府住下也不过两年多,已是养了几房外室。

        这些年兄长拜师学医,不能养家,家中百样支出,都靠她的俸禄。而曾氏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吃着她的俸禄,卖着她的家当,却要来说她不孝顺,可笑!

        最可恨的是,曾氏头上簪着的一枝赤金发簪,是母亲的遗物。

        林景云眼中闪现凶光,道:“这恐怕不是一封奏折能摆平的事了。侄女斗胆问叔母一声,可知道此处是何所在?”

        曾氏语气很是不客气:“这不就是承恩伯府吗?怎么,阿锦要说这是你家,不让叔母住了?”

        林景云懒得再同她说什么,冷冷笑道:“叔母既然知道,可知这承恩伯府中祠堂所在何处?”

        “当然知道,就在松德堂后面。”

        “不错,那叔母可否告诉我,祠堂所供何人?你不知!我告诉你,这祠堂上,摆着两个牌位,一个写着林氏承恩伯讳成志之灵位,一个写着林莫氏一品夫人讳彩音之灵位。一位是先帝亲封的承恩伯,一位是皇后娘娘亲封的一品诰命。

        是我的爹爹娘亲!

        祖父跟随太、祖刀背上舔血,马背上峥嵘数十年得的爵位。他生前身后,都只属意我爹爹这个儿子继承伯府。我爹爹娘亲,也数十年守卫边疆,才有伯府几十年安稳和乐。

        如今我们嫡亲的兄弟姐妹都还在这,别说是叔母了,就是二叔在这,也没有让庶弟管家的道理!”

        她讽刺地看了一眼曾氏:“叔母一介白身,却登堂入室,享用一品诰命夫人的尊荣,动用一品夫人的遗物……”她指了指房间和曾氏头上的发簪,“叔母说,是让皇上判你个不尊朝廷好呢,还是判你个不敬嫡长兄嫂好呢?”

        扑通一声,曾氏滑坐到了地上,林景沧赶紧上前去扶。

        他知道妹妹说的都是真的,父母走得意外,皇上赏赐了许多,都是供在父母房中的,叔母拿去用,他也提过,只是叔母却说一辈子不曾见过如此好物,把玩几日就放回去,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这也是亏得家里无人在朝堂上,没人去注意一个小小的伯府里谁戴了什么首饰,又卖了什么物件。若是被有心人抓住,哪还有今日。

        可看着曾氏惨白的面容,他只能沉默。

        叔母长居乡下,也只有他回家祭祖时才见上一两面,妹妹则在军营长大,几乎没见过这个叔母,没什么情分可讲,一见叔母作威作福的样子,自然不悦。

        妹妹雷厉风行惯了,若是叔母好好说话,妹妹只会敬她几分,在府中好好安置了;可叔母倚老卖老,想要霸着承恩伯府的权不放,妹妹自然不会顾念叔母的脸面。

        林景沧想得明白,说:“叔母,其实阿锦说得是,您是长辈,没有让您为小辈操劳的道理,以后您在府里安享晚年,侄儿像孝敬二叔一样孝敬您。”

        曾氏本是没见识的妇人,一开始也不过倚老卖老,仗着长辈身份言语难听,想着无论如何这是小辈,断没有让她难堪的道理。直到林景云说起她们一家的行径足以入罪,而且还是大罪,当时禁不得浑身乱颤,这才想起来,别看侄儿现在是医馆大夫,没在朝廷领职,人家是正儿八经世袭的承恩伯;侄女呢,在军营那么多年,军营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日日见血的地儿啊……

        曾氏想得心肝乱颤,阵阵发抖,听见林景沧如此说,抬头茫然地看着他,颤声问:“是……是真的?不用……不用杀头?”

        见曾氏还晓得害怕,林景云冷冷一笑,替哥哥应下:“只要叔母愿意,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林景沧解释道:“是啊,横竖是咱们内院的事,只要叔母不让人说出去,不被人抓到把柄告到陛下那儿去,给承恩伯府添麻烦,陛下哪会过问。”

        林景云闻言一笑,看大哥那迂腐样,倒不糊涂,知道威胁人。

        走出松德堂,林景云与林景沧相视一笑,林景沧说:“走吧,去大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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