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母之为子
“小欣，累坏了吧，快来歇会一会就吃饭了。”
奶奶杵着拐杖走过来，伸手去接温欣推着的小摊车，这还是她父亲忍着病痛给她做的。
“我自己来。”温欣笑着将摊车推到厨房边放好，说是厨房，也不过是随意用茅草和泥土垒起来的小棚子罢了。
温欣挽起衣袖从摊车里面拿出回来时买的肉和蔬菜，好不容易赚了点钱，总要给家里人改善下伙食。
“今天我来下厨，爷爷奶奶你们进去吧，一会等着吃就可以了。”
她提着东西就往厨房走，爷爷奶奶看着她手里的菜和肉惊得愣了一下，步履阑珊的走上前拉住温欣的衣袖。
“哪来的肉？”奶奶问。
“小欣，你这些菜……”都是新鲜的好菜，价钱一定不便宜。
之前温欣父母身体还好时他们家也时常会买些，如今是连什么滋味都忘了。
“我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不是偷的抢的，放心吧。”温欣看出两老的担忧，笑着指向外面的摊车:
“喏，今天的生意特别好，臭豆腐都卖完了，而且买臭豆腐的客人看我个小姑娘不容易，就多给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奶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对于温欣的话她还是信的。
立马喜笑颜开还不忘嘱咐温欣:“你挣点银子不容易，不要一下全花在这些上面，吃穿好点差点不打紧。”
“对，你爹娘的药钱就是一笔大开销了，你自己也要留些傍身钱，要是有一天……”
“你这会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进去吧，留在这里帮倒忙，不要打扰小欣，她忙完今天也好早点休息。”
奶奶一把拉住爷爷的手往屋里走，一边嘴里还不忘说着:“我们小欣乖巧懂事，有些本事。”
爷爷方才的话没说完，温欣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不管是她的爷爷奶奶还是父母，他们都做好了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他们想让温欣多点准备多点底气，以后自己也能一个人好好活着。
他们更怕这话说出来，温欣会难过。
看着两老佝偻的背影，温欣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仰头看向天空，然后咧起一个大大的笑，接着转身忙活起来，嘴里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好呀好日子！”
不多时，香喷喷的饭菜就出锅了。
温欣全部端到饭桌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她很满意。
“开饭咯！”她跑到屋里去叫人，扶着爷爷奶奶在饭桌前桌下，又去里屋扶她的父亲。
“小欣，这几天你一个人又要忙挣钱又要忙家里，苦了你了。”
她的母亲是一个长像十分文秀的女子，说话也温柔，心灵手巧得很，除了烧得一手好菜，还有不弱的绣工。
这些年病魔缠身，身体每况愈下，才渐渐地有些荒废手艺。
“我不累。”温欣再次扬起大大的笑脸，帮着将她父亲扶起来:“今天有肉哦，父亲可要多吃点。”
她这个身体的父亲是个十足十庄稼汉，身材魁梧高大，笑起来很憨厚，也是因为生病，好好一个男子汉变得瘦弱无力许多。
父亲只是笑了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宠爱和心疼。
饭桌上，奶奶一动筷子就先将一块肉放到了温欣碗里，温欣也不客气，她太久没试过荤腥了。
猪肉进入嘴里那股肉香溢满口腔，味蕾都跟着跳动，她肚子不合时宜的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温欣有点尴尬，一家人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然后都笑了。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你们也吃。”分别给四位长辈夹了菜，温欣笑着转移话题。
“小欣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必定好福气。”温欣的母亲忽然的一句话让气氛再次降了下来。
她已经十五岁了，在这里，这个年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惜因为她家里的情况加上她自身的营养不良导致人过于瘦小，迟迟无媒人上门。
这是温家一家老小最担心的事。
“小欣的婚事不急，时间到了，她自然有她的归宿。”一直没说话的父亲开口了。
他开口，其他人也都不再多说，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饭后，温欣将锅碗洗刷干净，然后提着给父母买的药去找他们，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
“小欣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她本该无忧无虑，花朵一般长大。现在为了我们，抛头露面去卖臭豆腐，那么辛苦，我想着就心疼。”
是她母亲在说话，女子柔柔的，声音哽咽。
“跟着我们是苦了她了！”
“小欣的姓氏，你还是不打算改过来吗？”
“不改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的时间不长了，作为余氏后人日后孤苦伶仃丧父丧母，还不如作为温氏后人，一个人潇洒自在些。”
温欣姓温，跟她前世的姓名一样，可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姓余，她没有随父姓，同样，也没有随母姓。
说是她出生的时候请了先生来看，余字与她有碍，不利于她此后的顺遂，故而取了温姓。
温欣不解，这日后顺不顺还能与姓什么有关？
只是她父亲这么定了，她也不去过问，叫温欣挺好的，这个名字她熟悉，别人这么叫她，就好像上一世那个温欣还活着。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余父:“眼睛不好就不要在缝补刺绣了，你本就使不上力，这般强求自己，病情加重了也是给小欣增加负担。”
“我想多做一些，为她多准备一些日后用得上的衣裳鞋子，就算我们不在了，她不会饿着冷着。只是这嫁衣……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她穿上的那一天了？”
“不看到她找到归宿，我也不安心啊。”
温欣抱着药材，瞬间感觉重若千钧，脚也沉沉的抬不起来。
眼睛又酸了，她心中重重一叹。
有时候她真的羡慕“温欣”，家里虽然情况不好，一家人还是疼她爱她的，不像自己无父无母，这点亲情都是偷来的。
她既不喜欢这样有今日没明天的生活，对于这个负担有本能性的想逃避，同时她对于这份亲情小心翼翼，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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