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温家
从家乡出发，到达晏都需要整整大半个月的功夫。
一开始一切顺利，后来，途径一处山林时，他们遇到了马贼，他们以为的马贼。
所有的护卫都被杀尽了，只有一个余震还在苦苦支撑着保护他们。
因为受了惊吓，即便戚兰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是动了胎气，面临生产。
紧急关头，戚兰瑛以死相逼，让温明昌带着温阆骑马先行逃走了，最后只剩下了余震和她两个人。
那一天，或许戚兰瑛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连温阆也以为，他的母亲没有了。
直到父亲带着他离开后找到了最近的府衙，带着人赶过去救人的时候，那里除了一地的尸体和鲜红的血，什么都没有。
戚兰瑛和余震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温明昌带着人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寻到他们。
温阆说，他那时跌跌撞撞的跟在父亲后面找了很久，被沿路的树枝草丛划伤了脸颊手臂也不觉得疼。
他是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死亡如此近，也是第一次明白，人命太脆弱了，而他，或许已经失去了最爱的母亲和她腹中不知男女的弟弟或是妹妹。
后来，温明昌带回来当天马贼用的凶器，希望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抱着侥幸心理期盼着戚兰瑛还活着。
意外得知，那些凶器上竟都淬了毒，一种名为“断肠”的慢性毒，断肠虽为慢性毒，但是毒性很强，中毒后，除非极轻，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解。
这是一场谋杀，准备充足的谋杀。
温明昌试图查清真相，可是牵扯太广，所有看不惯文官清流的人都有可能，而这些人几乎都是皇亲国戚，非富即贵。
真相，永远没有真相。
进京后，皇上也知道了温家的遭遇，表示了一番痛心疾首后，这位天子开始筹谋起了别的谋算。
将青衿郡主下嫁，齐王府的青衿郡主嫁给温明昌，这是天恩，不容拒绝。
青衿，也就是温欣这几日见到的温夫人，那个和蔼温柔，总是可怜温欣爱护温欣的温夫人。
当时，皇上想以此拉进文官武将的关系，温明昌心中了然，皇命难违，他不得不遵从。
温明昌甚至告诉温阆，他或许会受欺负，作为戚兰瑛和他的孩子，所以他想把温阆送走，送到江南戚家抚养。
温阆拒绝了，他留了下来，见到了父亲新娶的那位郡主。
本以为青衿郡主定然傲气刁蛮，未曾想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嫁过来后一心一意的照顾温家老小，打点温家大小事。
温阆得以平静健康的成长下来。
后来，温明昌被任命为太傅，正一品衔，同时兼任太子师，太子未立，温明昌便继续教导宫中皇子公主，温家地位一升再升。
青衿郡主也怀了温家的第二个儿子，齐王府对于温家，态度缓和许多。
这样的文官清流，温阆本应该按部就班的读书，科考，然后成为第二个温明昌。
他再最重要的时候，逃离了考场，毅然决然的投军。
“在军营里混了几年，得蒙皇上不弃，混了个骠骑将军，听着好听罢了。”
说到自己，温阆只是淡淡的几句话就带过了。
温欣知道，他作为文臣出生，想要在军营里生存下来，最后还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一路摸爬滚打，肯定吃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哭。
战场，与死神不过一步之遥。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母亲还在世的？”温欣没有追问温阆如何在铁血的沙场活下来的，她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
“十三年前，也就是你出生的两年后。”温阆看着温欣笑了:
“当时接到消息，我和父亲高兴坏了，瞒着青衿郡主跑去找你们，你那时才会走路，摇摇晃晃的，甚是可爱。”
那是太久远的事了，就算是在温欣的记忆中也没有影响，所以她无法附和他的话。
“最后，母亲和我没有同你们回来？”
“没有，一来是因为青衿郡主和皇上的颜面，再来，是余震，母亲最后选择了留下。父亲舍不得，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好在，你终于回家了。”
他想见的人，何止是一个温欣，那个人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温欣忽然明白了，母亲不肯一同过来，不止是因为身中断肠的缘故，更多是顾虑。
温明昌的夫人是青衿郡主，而她是余震的妻子。
这其中的曲折早就不足以对外人道了，她是如何成为余震的妻子的，都是不必再多问的过往。
终究，身份已经定了，她回不来了。
最后温欣离开，对于温家她也没有多说一句，包括温阆。
温欣心里明白，她肯定也是念着的，所以才会常常独自发呆，不提，只是为了不去面对，不让大家有负担。
那样一个活泼聪慧的女子，变成了事事周全又畏头畏尾的两个孩子的母亲。
“母亲她很想你，她跟我说，她有个很想见的人，大我几岁，她一直心里念着，虽然不能想见，心里不曾忘记。”
不知是出于各种心态，温欣笑着撒了谎。
她明显的看到温阆怔愣了一下，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红，抿紧了嘴，这个动作有些像倔强难过时的温欣。
“我……多谢！”温阆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温欣心中开心不少，不管如何，温阆也能有个安慰。
“谢什么，这本就是母亲让我转达的话。”
“你们两兄妹来得这样早，在说什么有趣的事？”青衿郡主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比温欣还高出半个头的男子。
“母亲！”温阆起身行礼。
“兄长！”那名跟在青衿郡主身后的男子也朝着温阆行礼。
原来，他就是青衿郡主的孩子，温家二公子。
听着温阆口中的“母亲”二字，温欣心中叹息一声，她也跟着起身，颇为客气的道:
“温夫人！”
“这孩子，这般客气做什么，来来来，坐下吧。”
招呼温欣两人坐下后不久，温明昌才出现，他坐在首位，脸色很平静，收敛了同温欣在书房是悲戚的神色，平静得不起波澜。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温欣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食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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