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萧宗武临终托事
萧丹凤见萧宗武这样说,忙道:“爷爷,丹凤不嫁人,要好好陪着爷爷,照看弟弟。”
欧阳夫人叹道:“丹凤,姑娘家都要出阁的。不过啊,你大姐姐和二姐姐出阁后,你又不在家。你现在回来了,你是我最小的女儿,母亲也不舍得你早出阁呢。”
一旁正和天明还有天霆天震说话的萧天雷听了这话,突然走近萧宗武身边悄声道:“爷爷,丹凤姐姐可不能嫁给别人,留在我们家才好呢。我也不舍得丹凤姐姐出阁。”
欧阳夫人正色道:“天雷,你乱说啥?你懂什么。”
萧天雷见欧阳夫人说得认真,忙走过来伏在欧阳夫人耳朵说了一句话,很快对着萧天翼做了一个鬼脸。
今日是西侯府自从萧丹凤萧天雷萧天明离家后最热闹的一次家宴。萧宗武让萧天翼和萧丹凤陪着在一边,欧阳夫人和赵姨娘萧川还有天雷天明天霖天霆围坐着。
萧宗武右手不便,只能左手用调羹。萧天翼给他舀了一碗莲子粥,赵姨娘放了一个菜盘放在他面前,让萧丹凤帮着夹菜。
萧宗武今晚心情好,不单吃了一碗满满的莲子粥,还吃了半碗饭。
次日早饭后不久,萧天翼和萧丹凤萧天雷几个在后院比试武艺,萧宗武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由阿发扶着坐在一边观看。
四年了,萧宗武很想看看丹凤和天雷天明武艺的紧张。萧天雷和萧天明在少林寺擅长用棍,现在回来换成了长刀,舞动得十分娴熟,看得萧宗武不由点头赞道:“天下武学出少林,学得果然不错,天翼,你们兄弟要多切磋,相互取长补短。”
萧丹凤和萧天雷比试剑法,矫健的身影忽上忽下,看得出来,她因为年纪比萧天翼小三岁,体力上不足,可是萧丹凤那双如水却带犀利的眼神,还有不甘落后近乎固执的执着,让萧宗武心里涌起一阵担忧。
他最担心的是萧丹凤无法放下复仇之心。
几个孩子对练完,萧宗武突然对萧丹凤道:“丹凤,你陪爷爷走走,爷爷想去看梅花。天翼,你陪天雷和天明这里练练。”
萧天翼看了一下萧宗武,猜到他肯定有话对萧丹丽说,于是点头。
萧丹丽扶着萧宗武来到不远处的梅树旁,小心说道:“爷爷,你想看哪支?我折给你?”
萧宗武看着树上绽放的红梅道:“丹凤,你告诉爷爷,这梅花在梅枝上好呢,还是折下来插瓶好?”
萧丹凤疑惑地看着萧宗武道:“爷爷,当然是在树枝上好。可是静坐屋子,突然有一缕梅香,也别有一番滋味。所以自古以来,很少有评说折梅不好的。”
萧宗武叹道:“丹凤,你告诉爷爷实话,你是不是还想为故去的亲人复仇?”
萧丹凤惊讶地看着萧宗武道:“爷爷?”
萧宗武伸出手,摘了一朵梅花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叹道:“丹凤,你知道吗,刚才你和你天哥哥比试时,爷爷看到了你的眼睛有一种东西,它一直在,所以爷爷想听你自己说。”
萧丹凤听了顿了一下,看着萧宗武道:“爷爷看到我眼睛里有什么一直在?”
萧宗武将手里的那多梅花递给萧丹凤道:“丹凤,爷爷看到你的眼睛里,和你当初来这里第一样的东西,那就是你心里的痛和恨!你七岁来到这里,到现在十二岁,爷爷没有见过你笑过几次。”
萧丹凤忙道:“爷爷,是丹凤从小不喜欢笑。离开长安后,想到故去的父母弟弟,我很少说话,后来无奈做了哑巴,所以养成了不喜欢说话不言笑。”
萧宗武忙道:“不,丹凤。你在终南山四年,身上多了道学的沉静洒脱,也多了逐渐长大的成熟稳重,可是爷爷长大,你不可能忘了沉静的苦痛和怨恨。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爷爷现在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爷爷说的话,藏起苦痛,放下仇怨,好好活着。你可以吗?”
萧丹凤听了,泪水在眼眶里转,痛苦地说道:“爷爷,丹凤不敢瞒你,无数次让我彻夜难眠的,就是我曾经的哭和痛!我试过要记住我父亲的话,好好活着,可是真忘不了放不下。”
萧宗武左手指着满树的梅花道:“丹凤,你看,这后院这么多树,只有这梅不畏严寒霜雪绽放满树,可是你知道吗,这些梅树都已经经历三十多年的风霜雨雪,才有今天这样耀眼的风华。天地万物,只它能与众不同。丹凤,爷爷希望你也像这梅花一样,是天下千万女子中唯一与众不同的一个。爷爷现在已经风烛残年,说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爷爷不担心其他儿孙,只放不下你,你能听爷爷的劝么?”
萧丹凤听了,看着脸上瘦得只剩下皮肉的萧宗武,不由滴泪道:“不,爷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丹凤心里知道,爷爷比我的亲爷爷还亲,是我出皇宫后最关心我的人。你提醒我,我就听你的,可是我就怕自己有时心不由己。丹凤还没有长大,弟弟妹妹们都还小,爷爷要陪着我们长大。”
萧宗武叹道:“丹凤,你是一个好孩子,能做你的爷爷,爷爷很很高兴。你的灵性悟性,你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不如你。可是你想想爷爷的话,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是你唯一的亲伯父。就算你可以复仇,那复仇之后呢?你六岁能躲过这么多灾祸,难道长大后用自己的命去换你伯父的命?若你父母在天有灵,会赞同你这样么?君王变换,肯定动摇国本,若是再起刀兵,多少生灵涂炭,你可明白?”
萧丹凤听得泪流满面,忙点头道:“爷爷,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我答应爷爷,现在再不想这些事情了,不想了。”
萧宗武终于露出笑脸道:“好,爷爷能亲耳听到你说的这句话,就放心了。来,你帮爷爷折两支梅花吧,一会儿你亲自帮爷爷插瓶。好事逢双,今天也许你父亲会回来,我们一家子好好聚几天。”
萧丹凤挑着折了两支还有好些花苞的枝条,扶着萧宗武过去,只见萧天翼正在陪萧天明对练,天雷见到梅枝,忙问道:“三姐姐,怎么只折了两支?多折些多好。”
萧宗武笑道:“天雷,难不成你现在也喜欢花儿草儿了?”
萧天雷忙摇头道:“爷爷,我才不要放花在我屋子呢。我是说爷爷喜欢就多折几支插瓶。”
正在这时,只见萧达进来禀道:“老侯爷,侯爷回来了。”
萧宗武听了,忙让还在对练的萧天翼和萧天明停下,几人一起出去。
才出了后院,只见一身风尘的萧蓝已经过来。
“父亲,你怎么了?病得怎么厉害了?儿不孝,愧见父亲!丹凤,天雷,你们长高了,父亲都快认不出来了。”
萧蓝看到由萧丹凤和萧天翼扶着瘦得厉害的萧宗武,又惊有愧疚上前见礼道。
萧宗武忙道:“蓝儿,我刚才还在说你,你就回来了,回来就好,我们一家子,终于团圆了。”
几人边说边回来前面大厅,才刚坐下,只见欧阳夫人牵住天霆出来。
萧蓝看着欧阳夫人身边的萧天霆睁大已经看着只见,却不敢上前见礼,忙伸出两手道:“霆儿,快过来,让爹看看。”
萧天霆抬头看了一下欧阳夫人,又看着几步之遥的萧蓝,走了两步,又很快转身拿着欧阳夫人的手不敢向前。
萧蓝见天霆不敢上前,不由笑道:“这小子,都不认识我了。”
欧阳夫人牵着天霆过去,弯腰对天霆道:“霆儿,快叫爹呀?你不是说想要爹带你骑马?”
萧天霆这才慢慢走到萧蓝面前,小声叫了句“爹”,萧蓝抱起笑道:“嗯,好霆儿,长高了不少。和你大哥小时一样,不会长肉,是不是没有吃饭?”
萧天霆突然大声道:“爹,我要你带我骑马!大哥和二哥三哥三姐姐去玩都不叫我。”
萧天雷走过用手捏了一下天霆的鼻子道:“三弟,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哪去玩了?回来都没有出过家门。”
萧蓝突然想起一事道:“爹,我今儿带回来十多斤新鲜野猪肉,已经让厨下去弄了,不如让二弟一家都过来吃。”
萧天雷听了,还不等萧宗武说话,忙道:“爹,我喜欢吃野猪肉。前些太难在回家路上,哥让热炒了两斤野猪肉,差不多都是我和天明吃完的。真的,在少林寺没有肉吃。”
欧阳夫人听了忙道:“天雷,那你和天明去请二叔一家过来,我去厨下让他们多准备一桌,今晚让你们饱吃一顿野猪肉。”
萧蓝回来,西侯府更加热闹,午饭和晚饭,萧蓝一家大小都在这里用饭,七八孩子一起,屋里屋外都是笑声。
萧丹凤和丹芙丹蓉都围坐在欧阳夫人萧川夫人赵姨娘身边,一起学做过年的荷包。天霆和天震最小,在一起玩陀螺。萧蓝陪着萧宗武下棋——看着萧宗武只能用左手下棋,还每隔两个时辰要服药,才知道萧宗武其实一直病得不轻。
可能萧蓝和丹凤天雷天明回来的缘故,接下两天,萧宗武的病情看上去好多了,每顿都可以吃一碗粥和半碗饭,所有人都感觉萧宗武的病很快会好了。
正月初二一大早,萧蓝起来,见天气不单变冷,还飘起了雪花,想到今日要返回边关,于是嘱咐欧阳夫人一番,说这次回边关,可能又要半年之久才有空回来,对于家里大小事情,自己确实顾不上。
“夫人,爹和姨娘还有孩子,都子能辛苦你了。我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一个好父亲。那天看霆儿对我这么陌生,我实在惭愧。当初送丹凤天雷去学艺,也是父亲奔波。现在父亲的病还没有好,可是皇命在身,我必须走了。等天翼大了,我早些把世袭给他,回来再弥补你。”
欧阳夫人忙道:“不,蓝哥,我从来没有怨你。有孩子们陪着我,就如看到你一样。现在天翼丹凤天雷都大些了,只操心霆儿一个,我不辛苦。希望早些开春,天气暖和了,想必爹的病就好了。”
正在这时,只见丫头菊儿进来禀道:“侯爷,老侯爷想见你。”
萧蓝听了,只好跟着菊儿出来。
“菊儿,太爷起来么?”
菊儿停下脚步忙道:“侯爷,老侯爷昨夜后半夜又咳嗽厉害,姨奶奶让阿发要去告诉二老爷找大夫,可是太爷不让,还说不要告诉你,现在他在前厅喝药呢。”
萧蓝听了,忙快步前行,来到前厅,只见萧宗武刚喝过药,靠在一张椅子上似乎在沉思什么。
“爹,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萧宗武听了萧蓝的问话,忙道:“蓝儿,看这天气,这雪只怕要下好几天。那些将士不容易,回去后你们这些武将情愿自己辛苦些,让那些士卒尽量少受饥寒之苦。不管朝廷有没有慰劳物品,粮草随时要充足,以备急时之用。”
萧蓝忙道:“父亲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菠萝过还守着和明帝时签好合约,边境的两国百姓,也常往来,那里的互市和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差别呢。”
萧宗武挥手让赵姨娘带丫头下去,可能想到萧宗武有要事要告诉萧蓝,且外面寒意重,赵姨娘出去时顺便带上门。
萧蓝知道萧宗武一定有话对自己说,于是道:“父亲,你有话只管说。”
萧宗武道:“蓝儿,现在只我们父子二人。我已经只管样子,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你难得回来一趟,下次我们父子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次我的病能不能好。我几句话,我要交代你。”
萧蓝忙道:“父亲,我知道,你是想说丹凤的事情。”
萧宗武叹道:“蓝儿,明帝你我都见过,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清楚。我今天实话告诉你,现在的天子不是明君,但是我们萧家永远只能要做忠义之臣民,我相信丹凤说的一切。明帝在最后时刻让丹凤去冀州来西关,可见他只相信我们西侯府和北辰侯府两家。所以,丹凤必须好好的,不单你们夫妻要好好对她,还要教导天翼兄弟几个,都要好好待她,不单要如对待自己亲骨肉一样,还要对当年天子一样。”
要知道萧蓝听了会怎么回答,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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