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云玡君不要妄自菲薄嘛,你不是普通的狐狸,是咱们天庭认证过的狐仙呀。”罗典打了鸡血似的鼓励他,“狐族要得到人心,易如反掌,更别提像你这般姿容绝代,举世罕见的美狐狸,只要稍加引导,便能助冥光君成就霸业,渡劫成功。”
狐族自恃容貌,爱听漂亮话,可云玡被称赞姿容,却不十分开心,他化形前常被王都的姬妾贵妇抱在怀中夸奖皮毛柔滑丰美,并自鸣得意,后来才知道她们想的是剥了他的皮毛做衣裳,夸的是衣裳料子罢了。
罗典的行为与此无异,口蜜腹剑耳。
云玡不比玉清神君这等先天上神神格高贵,若误了冥光君渡劫,结下孽缘,反倒于己不利,当心卖了力,背了锅,没了好下场。
他推笑道:“罗典君莫要说笑,兹事体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罗典觑了眼屠奇。
屠奇道:“其实罗典说得没错。冥光君必是对你存了分桃断袖之心,否则也不会在你死后就郁结于心,恣意放纵,与玉清君相处中,没有半点旖旎。他二人间的情思断得彻底,云玡君你也算功不可没。“
云玡不想屠奇不声不响,却一语中的,他指尖轻点眉心,无奈地垂眼笑了。
冥光君渡劫失败与云玡有关,却当真怪不得云玡。
叫狐狸精去行勾引之事是很简单,让他忠贞节烈,待在冥光君身边,当个不能亵玩的解语花,可就太难了。
这一世的冥光君叫和翊,云玡与他青梅竹马,为他谋取江山,斗门阀,斗学阀。
云玡做忠臣,做良相,决不与和翊行苟且事,入佞幸传,他在世之时不让和翊在史书上留下任何污点。谁知道死后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一想到他为了保全贞洁所做的努力,就觉得甚为疲累。
屠奇知他犹疑,道:“云玡君能助冥光君成事,渡罪宫必有重谢。小仙知云玡君需要功德兑地,若你答应,无论成败,渡罪宫愿奉上羲和界以南三百座灵山作为云玡君的属地。”
云玡未料到他如此大手笔,委实拒绝不了,含笑道:“此事容小仙思量一番如何?明日必给答复。”
罗典与屠奇心中大喜,拱手道:“这再好不过了,我兄弟静候仙君佳音。”说完广袖轻挥,飘然而去。
罗典与屠奇的云头消失在天边,云玡拎着酒坛回了洞府中,他坐下兀自斟了一杯,仰头饮尽。门口蹿进来只黑毛狐狸,口中叼着一个锦袋,因急匆匆地开口,袋子咕噜掉到云玡腿边。
“玄衣拜见老祖,问老祖安好。”
云玡将他抱在膝上:“还是这么冒失。”捡起袋子又看了看,“这是何物?”
“是玉媚大人腌制的果子,大人特地命玄衣供奉给老祖,令老祖随时可以品尝到家乡的风味。”
云玡拿出一枚小果子品尝,低头将果核吐在案上,玄衣见他齿关间一条柔软媚红,眼神立刻发了直。
云玡好笑地拍他额头:“这点定力都没有么?”
玄衣双目含春,软软地蜷缩起身子地磨蹭着,狐狸多情,云玡又是绝色,岂是他抵抗得了的?
云玡眯眼道:“你若弄脏我的袍子,我定宰了你扒皮去卖。”
玄衣吓得一抖,从膝头滚落,灰头土脸地蜷缩起尾巴。
云玡指尖敲案:“说吧,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回禀老祖,云月山的灵气薄弱,隔壁的猴子精又气人得很,不时来骚扰掠夺一番,族中许多小辈没有供给快要夭折了。玉媚大人想请您为我们的主持公道。”
云玡听了,将备好的禁灵匣递给他:“将此物给玉媚,让她妥善使用,至于隔壁那群猴子,自有我来料理。他们喜欢云月山就让给他们,改日咱们换个灵气充沛的地界住。”
云玡从前不知道,原来成了仙也是劳碌命。
云玡是狐狸精,不同于青丘涂山氏那些天生的狐仙,而是普通狐狸修成的仙。
他先天就存有一道神志,落草后父母兄弟都茹毛饮血,他偏喝露水,食花草,过了不知多少年化了人形,得一道士指点,知道了天劫一事。
云玡白天去王都朝夫人小姐们摇尾巴蹭蹭要些吃喝躲避天劫,晚上跑到山上对月读书吸取天地精华,读着读着,竟是数道星月投来,径直将他带上天。
到了一出恢弘大门前,门上挂着紫檀木匾额,写着“升仙处”几个的錾金大字,两个俊秀的仙童将他接了进去,签了字,给了腰牌,分了仙府令其居住。
后来他故地重游,才发现他这一族虽代代繁衍,却子息单薄,他不忍看狐狸崽子们在雪堆里拱来拱去取暖,将它们袖回了云月山,这些狐狸们化了形,越生越多,成了一支低阶狐仙,被天书记录在册。
如今云月山不足以供养整个族群,云玡只好积累功德兑地,才遇到冥光君这档子事。
冥光君是先天神祗,掌杀戮刑罚,住在九重天上的渡业宫里,是云玡难以企及的存在。他老人家要渡劫,便劳动三界,造出三千幻境让他历练,幻境中的人都是实打实的存在,像他这一世身边的太监德会就是东海的龟丞相,而云玡则托生成他的知交好友。
相当于搭台子唱戏,云玡身份低微,唱的是早死配角,他以为唱完了领了功德便能走,没想到会出这等岔子。
考虑到屠奇答应的三百座灵山,他还是得答应。
次日清晨,得了信的罗典和屠奇早早候在洞府外,划出一道幻境结界。
云玡走前嘱托他们关照族人,而后抬脚踏入幻境之中。
白光袭来,云玡晃了一晃,听到耳边数声惊叫,他身子失去平衡,骤然下落,坠入刺骨冰凉之中。
“云玡!”
“长生!”
云玡睁大眼,恍然明白这是什么时候,又在瞬间忘得干净,呛了几口水,径直下坠,陷入沉沉的黑暗中。他难受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要死去,老道士说他活不长果然是真的,他这一死祖母不知道该多伤心。又想自己这辈子又是早死的配角,这戏要怎么唱?
如此想着,忽然被一双臂膀用力搂住,整个人有了依托,不断上浮。
迷蒙间,云玡看到一张俊美阴郁的脸,少年模样,带着几分青涩稚气。
有个声音在心底说:“是了,是冥光君。”
这是卫元十五年,和翊还是个落魄皇子,爹不疼娘没法爱,被皇帝扔出宫到他们家散养。和翊被养成个混世魔王,成天不干点好的,不是打架就是逃学,他好心去劝说和翊读书,却被一把甩进了池塘里。
云玡回忆着往事,池塘的雕花石栏边,各家的贵族子弟们惊恐地大叫。太子和煦撸了袖子要跳下去,被小太监要死要活地拉住,另有几个仆从跳下池塘去捞人。
两个脑袋破水而出,和翊抱着云玡用力推上岸,又因脱力落入水中。
“长生!快来接住他,给孤拿衣服褥子来!”和煦甩开身后的太监跑到岸边,用力抱住云玡,见他脸色苍白浓睫颤抖,气得对仆从们咆哮,“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来!”
云玡神志稍稍清醒,拉着他的袖子喃喃道:“救……和翊,他还在水里……”
和煦脸上闪过恨意,咬牙道:“这孽障,不如死了干净,要不是他推你,岂会闹成这样!”
云玡听在耳中,暗自一叹,迷迷糊糊地想:“他好歹是你弟弟,你怎的如此咒他?”然而到底是撑不住,下一刻便人事不醒了。
云府的池塘并不深,只是隆冬时节,谁身上不是裹着厚重冬衣?被水这么一泡,只觉得一股大力拉着人下坠,极难游上岸来,所以云玡和和翊才沉得起不来。
仆从们慌慌张张地捞着,现下小公子上来了,和翊还在水里,虽说不受宠爱,但到底是个皇子,真出了差池他们这群下人吃不了兜着走,心里叫苦不迭地骂着娘,蓦地听得哗啦一声,浑身湿透的少年游上了岸,手里还攥着个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泛着金光,赫然是云玡自幼随身佩戴的寄名锁。
数九寒天,他穿着一件湿漉漉的中衣站在石堆上,浑身冒着白气,竟是自己在水底把衣服脱了才能上岸的。
众人看着这个多半会葬身水底的少年,像是看到了一条水鬼,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只因他直勾勾地盯着和煦和云玡,眼神怨毒得令人胆寒。
显然是听到了和煦刚才说的话,起了怨怼之心。
自小伺候他的仆人急忙跑过去,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怒声道:“你这畜生,不要命了,竟敢推搡云小公子,看我禀明陛下之后怎么罚你!”
这人声音尖细,也是个阉人,看着和翊此等惨状不仅不心疼,反而僭越犯上给了他一耳光。
围观少年们全都看着好戏,心道这太监怎么如此大胆,和翊好歹是个皇子,居然敢当众折辱他。
知道内情的人不免讥笑讽刺一通:“嘁,这有什么?舅舅教训外甥,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话一出,引起不小的波澜,大家叽叽咕咕,不知该说皇子的亲舅居然是个太监更耸人听闻,还是陛下恨毒了这个儿子,竟将他舅舅阉了放在身边伺候更耸人听闻。
和煦担心云玡的病情,急忙抱起他回房去,路过和翊身边,眼梢的厌恶丝毫不曾掩饰:“你就在此地跪着,云玡不醒你不许起来。”
云玡竭力去看那少年,见他浑身湿透的跪在桥边,腰背挺得笔直,睫毛上挂满了霜雪。
“冥光君,别跪了……”
云玡喃喃自语,却听见罗典君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呀,他怎么还记得?三千幻境里应劫之人不能保存神识,不然这劫渡得也太容易了,快快快,屠奇,给他把神识抽了!”
云头上一道绿光打来,他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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