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会不会恨我
这一瞬间说不害怕是假的。
怕的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就太可怕。
我张着嘴，看着他的眼睛。
原本很自信薄衍和简城是两个很容易区分的人，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
“你……你是……”
“小衍，吓死了……呜呜呜……”郑璐璐哭着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我想回家……呜呜呜……”
他原本勾着的嘴角拉平了，手搂着我一捞，将我横抱起来。
三个人中受伤最严重的便是我和他，郑璐璐从来都不是敌对的对象。
而我是为了护着薄衍，所以挨了无数拳头。
他抱着我坚持着打到车才放手。
司机看到我们三个魂都没了，薄衍呼吸很重，靠着座椅靠背喘着粗气。
刚才他一个人跟十来个人玩儿，怎么可能赢得很轻松。
到了医院，郑璐璐借了医生电话打给家里人，原本只是想找人来照顾着，不料她的司机一看她吓成这样，说什也不让她留下，要带她回荆城。
我和薄衍走不了，他刚到医院就睡过去了。
身上伤痕无数，新新旧旧，头发上都沾着有血，医生收拾了很久才勉强干净不少。
而我，死守着他没有大碍，才让医生给我收拾身上的伤。
我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很快就处理好，再吃点消炎药也不会有大碍。
但薄衍一直没有醒过来。
“病人之前受过伤，还大量饮酒抽烟，影响了伤势恢复，这次又伤了头……”
我就在旁边病床听着，我敢肯定，薄衍绝对不沾烟酒。
思想斗争很久，我鼓起勇气问医生：“请问，有没有可能……一个人，会有两种性格？”
医生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一眼，低头写着病历：“我们是外科，你说的情况应该属于精神科。”
我抿嘴，有些尴尬。
医生护士走后，薄衍还在睡，我下了床，瑟瑟缩缩走到他那边。
他平躺着，我没办法看到他的后背。
伸手碰到他的脸，明明锁着眉，却还是好看。
这一趟经历绝无仅有，有生之年竟然能跟他一起住院，糟糕还是幸运？
薄衍……
他的手机在车上，我出了病房借值班护士的手机打给了周医生。
薄衍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他清楚薄衍的阴暗面。
电话接通，我避开护士把情况简单明了说了一遍，主要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薄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如果有这种可能，那么……
怎么办？
这是病的话，那么病好之后，另一个人又会怎样？会消失吗？
周医生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他那边有开灯翻找东西的声音。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谨：“轻舟，接下来的话你听着，先不要慌，我初步判断，小衍患有多重人格障碍，这是种精神疾病，具体情况还需要……”
“可是，他一直不想见你！”我抿嘴，声音都在颤抖，“现在我不方便多说，再等我联系你。”
我很害怕，几乎是想抓住周医生然后疯狂地问他该怎么办。
可是我忍着，忍着不慌。
颤抖得再厉害，也尽量控制。
但事实证明，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把手机还给值班护士之后，一转身，我就已经绷不住了。
掩面痛哭。
回到病房，薄衍还没醒过来，我趴在他身上，哭到不能自已。
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护士在吵，说这房里的毛病人好帅，想进来，被护士长训。
我揉眼，他已经醒了，正看着我。
条件反射一般直起腰：“你……你你……”
“轻舟。”他板着脸，没表情。
松了口气，他是薄衍，不是简城。
我盯着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另外一个人，或者……
他们，他们并存，共用一个身体？
“在医院做什么？”他声音有点哑，“我受伤了？”
我心跳越来越快，他不记得打架的事。
“对，昨天那群人，认错人了，他们以为你是……”
他脸上刷了一层白，冷眉下压往我身上看。
我只好解释说虽然那会儿我帮他挡着，但也没受伤，是他后来拉着我要走，结果伤得很重。
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事实，他应该接受不了和另一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共用一具皮囊。
“你被酒瓶子砸了脑袋，所以可能不太记得清了。”我辩解，希望他不要起疑。
后来我去车上拿了薄衍的手机，把魏思铭叫来了。
老太太听说薄衍出事，非要过来亲眼看看，被薄衍冷言拒绝。
还好，他年轻，身体机能好，也恢复快。
三天后我们回荆城，魏思铭开车，我跟薄衍坐在后座。
他垂着头不说话，我知道他还在想前几天打架的事。
难怪，难怪之前有一天他莫名其妙跟我说，觉得自己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
虽然后来他简单把话题挪开了，但我相信他自己是有感觉的。
毕竟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伤，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小事。
只是薄衍的性格，不张扬，他自己不确定之前也不会跟人说起。
他习惯了独立思考。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让他去见周医生，而且是在他清醒并且能回答问题的情况下。
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头重脚轻。
偏头看向薄衍，他嘴唇抿着，嘴角朝下，我知道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跟他朝夕相处十年，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的确有的时候夜不归宿，一直在外面待好几天才回来，可我怎么可能朝别的方向想。
车子停在薄家门口，朱娅红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薄衍刚下车，她就迎过来抓着他左看右看嘘寒问暖。
薄衍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回了卧室。
于是，我就遭殃了，被朱娅红抓着盘问。
我不敢多说，尤其省略了薄衍打架的事。
可郑璐璐早就什么都合盘托出了。
“小衍为了你，还真是命都不要了。我不懂，你这种丫头，一抓一大把，他怎么就偏偏喜欢你。”朱娅红说话直白而锋利。
我闭口不答，难道不是我废了半条命，护着薄衍不让那些人打到他么？
“薄衍和璐璐的事，基本已经定下了，过些日子，我给他们安排订婚，我也想过了，小衍这人，如果不推他一把，他是不会往前走的，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用，等他们订了婚，小衍自然就会重视璐璐，也自然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简直是绝妙的计划。
“你不问问薄衍自己的意见吗？”我脑子混乱，都还没想好怎么让薄衍去见周医生，朱娅红又来添乱。
“不急，不急，他会答应的！”朱娅红很自信地看着我，眼中并无狡黠，而是她万年不变的老谋深算。
朱娅红走后，我总算松了口气，薄衍在家休息，这期间他谁也不要，就要我。
所以也把郑璐璐拒之门外了。
我有意无意问他会不会头痛，也小心翼翼建议他去见见周医生，就算是吃顿饭也好，可他都拒绝了。
那天，朱娅红突然过来，到薄衍的卧室，她第一句话便是让我出去。
之后我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谈了什么。
那晚，薄衍问我：“我跟别人结婚，你会不会恨我？”
头皮都麻了，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朱娅红跟他谈判了一下午的结果。
她要他结婚我知道，意料之中。
可是我以为他宁愿跟她闹翻，也绝不会答应。
可我太自信了，也太相信他了。
碎了一肚子的东西，大概是我对他的感情。
“不恨。”
我怎么可能对他会有恨，心死了也谈不上恨这个字来。
他又问：“就算我结了婚，我也要你在，答不答应？”
仿佛天塌地陷一样，薄衍的自私将我浸泡着，周围全是软糯糯又潮湿的东西，像沼泽，我陷在里面。
都结婚了，凭什么还要我在？
关着灯，他抱着我，气息平稳，甚至让我产生一种很冷的错觉。
“不陪了。”我吸了吸鼻子，“所以，我们见一面，少一面。”
我好害怕以后见不到他，他是比我父母都还要亲的存在。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是可以一辈子的，如果我忍受他暴戾的一面不离开的话。
但我哪里想过他会结婚。
复杂，复杂到以我的阅历见识没办法明白我该怎样。
想离开，但离不开。
担心他，但难自保。
甚至他只要轻唤一声头疼，我的心就拧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他再描述一下是怎样的疼。
他一开口，我再难的道，也心甘情愿地走。
“舍得我？”
“舍得！”我不想多犹豫。
他手臂有力，把我困得死死的：“我不舍。”
思前想后一整夜，我心里想出一个计策。
薄衍，你要结婚，我便必须走。
但走之前，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如果你真的生病了，我陪你到痊愈，然后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第二天清晨，我跟薄衍说：“我可以留下来，但是薄衍，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
他睡眠浅，听我答应下来，眼中清冽不少：“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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