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知者无畏
我心里咯噔一声，他很少有这种情绪爆发的时候。
门外果然没有声音了。
我再次被他一皮带抽在身上。
“薄衍，你冷静一点，你打我有什么用？打我，你的病就能好了吗？”
薄衍是个有洁癖的人，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所以，他接受不了简城用他的身体做任何他不喜欢甚至反对的事。
“你不阻止他，就是你的问题。”
我懒得和他争辩。
劝自己理智，劝自己不要跟他计较，劝自己说，是简城欺负了薄衍，分享并不时占有了薄衍的身体。
“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抓住他的小手臂，“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什么时候不动我，就什么时候病好了。”
他一愣，随即我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
……
直到送货那天，简城都真还没有回来。
不过，薄衍沉着脸，决定做完简城想做的事。
那些人往我们的车上装货，也是凌晨三点，我们熬到这会儿，我实在有些支撑困难。
只是，他不抽烟，话也不比薄衍多。
张老板没有亲自来，为了避嫌。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箱子上了车，这次，他们可不是把空箱子装进去了。
薄衍开着车，往西边走。
从北方到西北方，不算远，但绝对令人崩溃。
一路上，只要遇到收费站我就紧张，紧张无比。
可是我还得装作淡定，给薄衍剥水果。
他开车不像简城那么快，有条不紊的，也不抽烟。
简城开车，车里全是烟味，几乎一支接一支。
薄衍也有薄衍的好。
“困不困？累不累？”
凌晨出发，到现在已经上午九十点了，连续开车这么久，我担心他累。
薄衍不说话，开到前面的服务区把车停下了。
“怎么了？”我紧张起来，“这车上有东西，你可别停车，万一耽误了……”
薄衍下了车，并且交代我就这里待着。
我听话，十来分钟之后，他提着一份饭两瓶水一个面包回了车上。
面包是他的，饭是我的。
突然有些想喝热牛奶了。
想起那些我跟他在薄家度过的日日夜夜。
车子上路，我低头边吃饭边看他。
脸上的棱角太过明显，瘦了，又瘦了。
本来就不胖的人，至少比之前瘦了十斤。
二十岁，我们踏上的是一条，看似康庄大道，实际永远回不了头的不归路。
命运推着我们走到这一步，怨谁？
谁也怨不得。
“薄衍，你跟我说句话？或者路边休息休息？你这样开车不行啊，会累的！”
他眉心皱成“川”字，少年老成的熟悉作派。
“送完这趟，以后不准他再接活！”
我连连点头。
好在，这趟真的是一路开着绿灯的。
我们连个交警都没有遇到。
西北有些荒凉，我们交完货，对方让一起吃个饭。
薄衍一声不吭拿了钱就往车上钻。
我赶紧跟上。
这趟活，我们赚的是双倍的钱，不仅张老板给我们，这边的人也会有所表示。
货车没办法进城，我们就在城郊找了宾馆住下。
我去把钱存上，汇了一部分给柔柔，剩下的留了路费和日常花销。
回去的时候薄衍已经睡了。
浴室还有水汽，应该是洗完澡不久。
正值中午，我吃了点泡面，配着矿泉水。
缩在沙发上准备闭眼午休一会儿，只计划养养神，结果一闭眼，睡着了。
醒过来是在床上，桌上有饭菜，看样子是刚到不久的外卖。
薄衍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像在想什么严肃的事。
其实不用猜我也知道，因为他面前放着药瓶。
我下床，他抬头：“吃饭。”
“嗯？”
“晚饭！”
一觉醒来，已经傍晚了。
我拨了拨头发，身上只穿着保暖衣。
西北空气太干，嘴唇都脱皮了。
一抿，就疼。
“这药多少有副作用，你不要多吃，喝牛奶吗？我去买！”我想着虽然是傍晚，但不至于向北方那样四五点街边店铺就关门。
他不接话，却把我拉到他腿上坐着。
四目相对，他一点点凑近，吻住我。
“轻舟，到现在，我难以正视自己做了什么。”
我能理解，一个有自闭症的人，做一件这样的事，简直要了命了。
可就因为这样，我觉得薄衍是在让步，是在退让。
我搂住他的脖子，回应地吻着。
“小衍，你很棒，真的……真的……”我几乎把自己说得热泪盈眶。
因为我明白他是在为了我和简城，牺牲自己。
我身上的伤，值。
吃过饭，他牵着我的手出去，这也是太难得的。
他不喜欢出门，除非以前在荆城，公司有事。
西北城市本来就不比南方那样，它更多的是辽阔和寂静。
植被风景，各种不同。
简城牵着我的手，走在人不多的地方。
我们一向不太沟通。
直到，他盯着一家小卖部，我会意，进去买了两瓶牛奶。
我们之间的东西，不是什么珍贵的有意义的一本书之类的，也不是一幅画一个纪念品。
而是简简单单的牛奶。
牛奶是我跟他关系的里程碑。
“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傻，会有种，想要你，想要他，也想要小可的贪心想法。小可真的很可爱，你可能体会不到……”
“他是我童年，想变成的样子。”薄衍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我知道，他嫉妒小可，喜欢小可，也讨厌小可。
这种复杂的感觉，只能凭借我的猜测去做。
“郑璐璐要是知道你这样，大概会被吓傻！”
他嘴角平平的，咬着吸管。
那晚我们散步到十点才回去，洗漱好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把头枕在我胸口，牙齿咬着我的睡衣，一直扯，动作很轻，像一只小狗在自娱自乐。
有时候咬到我的皮肤，我会深吸一口气，但忍着。
人活着，不是别人忍受你，就是你忍受别人。
来来回回，总是这样。
只不过有的时候，有的人多进一寸，有的人少吃一寸亏。
————
三天后，荆城。
我们回到住处的时候，是傍晚。我在心里松了口气，点了外卖。
三个小时候，终于睡踏实了。
这么多天以来，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警察找，或者出点别的意外。
回到自己这个小地方，总算好了。
第二天薄衍在家画画，我一早就去找柔柔了。
在办公室和她对账，我没告诉她我们这一趟赚了多少，但是我保证我给她的比他们应得的多。
我前前后后一共给了她六万。
我们自己，剩下十八万。
这是简城和薄衍用身体的劳碌和心里的压力换来的。
“妞，我知道你们辛苦，但是，注意安全！”
柔柔也是个好姑娘，从来不计较。
我喝着奶茶，叹息：“简城坚持的东西，谁也改变不了，我只希望，自己能坚持，能不后悔。就算有一天……真出什么事，也是各自的造化。”
人生就是六个字：不害怕，不后悔。
做事之前不害怕，做完以后不后悔。
无畏则无敌。
柔柔把头发剪短了，以前一头海藻般的头发，现在成了齐耳短发，特别好看。
她脸很小，脸型也好。
皮肤偏黑，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不柔弱，反而别有味道。
“胖鱼说，雇你们的人……”
“没事，不要告诉我这些，不知者无畏。”
准备走的时候，我妈给我发微信。
“丫头，一起吃饭吧！”
她还在荆城？！
我有些惊讶，想着薄衍还在家里，就拒绝了。
可是她锲而不舍，跟我说她第二天要回她那边了。
没办法，我只好给薄衍打了招呼，便去了我妈那边。
这次，她见到我格外激动，两眼泪光几乎都掩盖不了。
她让跟着她的助理回车上等着，包间里就剩下我们二人。
十分钟内，相顾无言。
就在我准备开口打破僵局的时候，她……
“轻舟……”她声音发抖，手也抖。
颤抖着手往我头上摸。
我并不奇怪她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就是梁轻舟。
但我也紧张。
“你……”
“你坐！”
她把我按在座位上。
“闺女……”她坐在我旁边的位置，手把我抓得死死地。
我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这一声“闺女”久别重逢。
我不是不愿意承认，而是想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喊出这两个字。
“你受苦了！”她第二句话，很俗套，我却还是被感动了。
“没有，好歹他们把我养到了十八岁，我能自力更生了！”我说的话很凉，也很无奈。
想到前几天跟着简城出生入死，冒着风险走南闯北。
心里，酸。
“妈知道，你优秀也懂事！朱娅红都说了，说你把薄家那小子，照顾得很好，本来他们要结婚了……”
“别说了！”我打断她，“你找我什么事？”
之前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要找我，现在突然找我……
呵……
“我……我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改口，“你始终是我女儿，这一点不会变。”
我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我是你女儿？这一点不变？那我请问，你日子过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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