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院内微风徐徐，夹杂着草木清新的气味，吹在身上并不寒凉，反而令人精神一振。
此时也就七八点左右，虽然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大部分并不耕种的人家并不如此，像秦家现在屋内都亮着灯。
像秦明玥父母的房间不仅亮着灯，连门都是开着的，晕黄的灯光越过门户落拓到青石板的门口。
她听到她弟秦明珏传出稚嫩的笑声，原本回房的脚步转了过去，走到门口开叫道：“母亲。”和现代进门就叫妈差不多，但是更多的是为了提醒屋内的人我要进来了。
古代除了客厅别的地方的门很少直接开着，卧室更是除了人进出都是关着，像她二叔和三叔家的门现在都是关着。
她走到屋内顺手将房门关了起来，问道：“房门怎么一直开着？是父亲出去的时候忘记关了吗？”她父亲除了在屋内，不然老是忘记关门，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养成的习惯。
何氏对于丈夫出门忘关门已经习已为常，算不上大事因此也没纠结，反而笑道：“可不就是你父亲。在家里有我看着，出门有下人跟着，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她对自家夫婿是万分满意，当年生过大女儿之后七年无所出，她夫婿也没嫌弃过她，反而在婆婆那边为她说尽了好话。
虽然有点适得其反，她婆婆对她更加不喜，但是因着她相公的态度她倒没受什么苦，直到明钰降生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才算改善。
何氏虽然是长媳，但是进门三年才生了秦明玥，再加上之后七年无所出，秦谨初还公然护着，因此何氏与李氏婆媳关系并不融洽。即使秦明珏的降生也只是令她们稍显和穆，李氏与何氏都不算太强势的人，因此现在也看不出婆媳不合。
秦明玥找了个离何氏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视线转向秦明珏问道：“夫子留作业了吗？”她弟弟跟她一样记忆超人，书读几遍就会背了，因着这一优势学习并不刻苦，反倒玩心比家中男孩重了许多，夫子布置的课业也时常拖延。
秦明珏也不惧怕，手掰着脚趾回应道：“没有。”语气坚定且响亮。并没有什么课业，因此也不惧怕他姐姐的询问。对于秦明珏的课业除了日常的询问，秦明玥并没有管过，因此秦明珏从来没有隐瞒过她。
也是秦明珏太天真以为不管就是真的不管了，哪里知道秦明玥时常给秦父打小报告。秦明珏手心挨的板子，有一半都是秦明玥告秘而被惩罚。
秦明玥稀奇道：“怎么会没有，以前放假不都布置作业的吗？”
秦明珏挨的大部分的打，都是因为作业没能及时完成，因此没有作业他眼角眉稍都透着神采飞扬。
“今天李夫子没去学堂，父亲看着我们，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布置作业。”他声音比之前低了一个度，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他并不知道秦父没在书房，怕被隔着墙壁的父亲听见。
他也不敢询问，怕他父亲单独给他布置作业，这个时候布置作业还不晚，怕父亲忽然想起来，心一直悬着。
别看秦明珏只有五岁，学龄却有一年多了，家里管的严，因此在学堂秦明珏即使贪玩却也算优秀。
秦明玥并不好为人师，因此发现秦明珏偷懒也没有罚过他，只是交给父亲处理，处理的结果显而易见就是秦明珏挨打。
对于秦明珏的小心思，秦明玥心知肚明，也不为难他转移话题“脚洗了吗？现在摸来摸去，一会忘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手就伸到了嘴里。”小孩子忘性大，即使记忆超群的秦明珏也不能例外。
秦明玥说完，秦明珏放在脚上的手立刻移开了并且嚷嚷道：“我怎么会没有洗？没看到我都在床上了吗？”他并不能提供洗过脚的证明，于是让何氏为他作证“母亲，你告诉姐姐我洗了没洗？我睡之前肯定会洗手，才不会伸到嘴里。”他以前并没有注意这一方面的事情，因此底气并不十分足。
何氏笑着回应道：“洗了，洗了。”对于小儿子她总归是偏疼几分，即使她一直告戒自已不要偏心。
小儿子承载着她后半生的幸福，尽管她一直让丈夫不要偏心，日积月累中她的心却不可抑止的偏向了儿子。
秦明珏像打了胜仗似的，欢喜道：“母亲都承认了，姐姐。”他像开屏的孔雀趾高气扬。
秦明玥并不是个弟控，一向看不惯她弟小人儿得志，打击道：“我是只说了洗脚的事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忘了洗手？”
秦明珏反驳道：“我才不会。”他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秦明玥怕把人惹哭，于是赶忙道：“好了，好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吧。”她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谁想到竟像是将人惹急了。
一室寂静，连空气中都仿佛透着凝滞。
何氏依然低头缝制着衣服，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氛围不对，还是觉得不宜劝说。
秦明珏垂着头，趁着姐姐和母亲不注意，飞快的用攥着的手背拭去脸上的泪痕。
他并不敢开口，怕被听到哭腔，以此泄了痕迹。
即使他百般掩饰，秦明玥与何氏依然知道了，为了他的面子，她们不约而同的说起了别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明玥与何氏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便将倒扣的水杯拿起来，另一只手持水壶倒水。
其间何氏道：“水说不定早凉了，不要喝太多。”何氏并不喜欢喝茶水，因此倒出的是白开水。
她们有意又仿佛无竟的忽略，秦明珏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过后又心生失落。
他们家从来都是喝开水，秦明玥不只一次的惊叹古人聪明，即使并不明白原因，他们总会适宜的规避麻烦和危险。
当然这时候的大多数人还会喝生水，不知道其中的危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没有喝开水的条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喝开水并不能成为必须。
秦明玥喝了一杯就停了下来，望了望已经平复的差不多的秦明珏，询问何氏“母亲，阿珏什么时候搬出去？”她对此并没有想法，只是想借此和秦明珏搭上话。她并不觉得之前的话过分，只是把秦明珏惹哭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这辈子不是个正常的小孩无从比较，上辈子小时候是已经离她很久远的事情了，她并不太理解小孩子情绪转换为何如此之快。
何氏手持针线“再过几天，怕忽然变天冻着阿钰就不好了，你也知道阿珏老是踢被子。天气再热一点就不怕了。”她缝的是秦明珏的衣服，说的是关乎秦明珏的事情。
秦明玥三岁跟着李氏住正房，四岁开始自己睡，理解何氏的担心，却不能感同身受。
她祖母曾跟她祖父说过她为人冷情，不巧被她无意间听到了。不可否认，她的确同理心比别人淡漠很多，冷情用来形容她不完全对，却也没什么好反驳。
她七岁之前虽然没有恢复记忆，却能窥见以前几分，并不是完全的小孩子。七岁之后恢复记忆，以前懵懂的都变得清晰，连感情都变得吝啬。
七岁不仅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还是她感情的转折点。
七岁之前她和父母的爱都很纯粹，七岁之后她们的爱都变得克制不再倾泻。至今她还没有弄清楚，她们的感情不如以往亲密，到底是她感情吝啬了，还是父母的爱偏移了。
秦明玥唇角上扬，瞥了秦明珏一眼“阿珏，过几天就要搬出去了，以后如果害怕了可以来找我。”给秦明珏收拾的房子挨着秦明玥的房子。
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并不大，有点公式化的意味，不带温度却足以迷惑大部分人的感知。心细如尘，感知敏锐，这样的人到底是极少数人。
她现在找秦明珏搭话，带着五分试探四分谦疚一分心虚，多种情结夹杂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具体想表达些什么？
秦明珏的眼睫并不浓密却长而笔直，垂下眼眸如同铁扇没有任何弧度，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在灯火的映衬下，彷若周身茵蕴着柔光。
像极了金童玉女中的金童，秦明玥一时间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
秦明珏脑子犯困，并没有意识到秦明玥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回应道：“嗯。”他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并不清晰，有几分含糊不清。
等了一会，他似清醒了几分，追问道：“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他努力睁大双眼，可惜只是徒劳，他眼皮下垂，眼眸眯着很坚难的维持，并没有完全闭上。
秦明玥也知道小孩子觉多，于是道：“既然困了就别撑着了，赶紧睡吧。”她已经习惯了熬夜，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像秦明珏这样早睡早起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也不知道秦明珏听到了没有，看样子像马上睡着了一样，嘴里嘟囔道：“我还没洗手呢。”也亏得秦明玥听力超人，要不然也不知道他还惦记着洗手的事。
嘴里说着，身子却很实诚的倒在了床上，连半眯的眼眸都合上了。
秦明玥走到床边，将秦明珏的身子抱起来摆正，然后将蚕丝薄被盖在他身上，顺手帮他掖了下被角。
他眼睫毛完全下垂，在眼睑处留下一排梳子般的光影，嘴微微张开，凑得还了能够听到清浅的呼吸声，隔着被子能感到均匀的起伏。
秦明玥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仿佛看到浮光掠影的过去，又仿佛看到了并不明朗的未来。她对这个世界有稍为明晰认知的时候，知道了他的到来，那时她开始转变，父母也开始转变，他的出现令父母的爱偏移，连同她的爱也变得冷却。
到现在她依然爱她的父母，只是不再热烈，她爱她一奶同胞的弟弟，即使夹杂着嫉妒和不甘，清清浅浅的存在着。
人的劣性是不知足，得到了还想要更多，更多之后想要全部。
全部的爱她也曾拥有，被偏移之后秦明玥也吝啬而克制的付出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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